西方文明(1563-1763年)(转载)
(2005-12-30 07: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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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563-1763年的两个世纪中,西方文明发生了一次伟大的思想和宗教革命。这是自从西方社会在罗马帝国的废墟上就地崛起之后,最伟大的一次革命,它超出了先前任何一次变革。此时,西方的思想家们已不再不加鉴别地继承先辈们的遗产。他们决意今后要通过对各种现象的独立观察来检验被继承的学说,要进行独立的思考。他们也尽力与少数异教徒和平共处。他们不再感到有责任或冲动去把大多数人的信仰和习俗硬性强加给所有的人。这两大革命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在曲折中前进的。1686年,丰特奈尔发表了《宇宙万象解说》,乔尔丹诺·布鲁诺为了这个学说于1600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丰特奈尔却长命百岁,直到1757年安然死在床上。1687年,牛顿(1642-1727年)发表了《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并且没有受到任何基督教会当局的封禁勒令,幸免了伽里略1633年的厄运。另一方面,路易十四于1685年撤销了《南特敕令》,这一法案曾授予法国的少数新教徒以信仰自由。
西方人长期遭受权力的奴役,当然现在他们已从中解放出来了。在15世纪末叶以前,所有异教都遭到了罗马帝国政府的强行镇压。在罗马帝国西部的一些继承国,比如1391-1492年间的西班牙和1497年的葡萄牙,所有未能在国外找到政治庇护的犹太人都被迫皈依了基督教。13世纪以来,古希腊时代的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学说被强加给西方基督教神学家和哲学家。15世纪以后,又把西塞罗时代和奥古斯都时代拉丁文作家的风格,强加给了当代西方的拉丁文作家。
在教义中篡改了“及圣子”句的西方基督教的权威,尚未受到反叛天主教会罗马教皇统治的新教徒的指责。新教徒用《圣经》这一权威经典取代了罗马天主教庭的权威。新教的主教象罗马天主教的主教一样,不容异端学说,把他们自己对西方基督教教义的观点强加给他们的臣民。西方基督教世界的内部分裂只是加剧了两派的竞争,与统一时期的他们的罗马天主教前辈们相比,他们的行为之狂热、恶劣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古典拉丁文作家风格的模仿,比起先前西方基督教思想家对亚里士多德的理性顺从,显得更加肤浅。另一方面,在西方,古希腊时代希腊数学和科学著作的出版激发了人们的独立思维,后来的科技发明和地理发现推翻了许多物理现象的古典解释。在这个领域,古代知识的复兴走上了新的历程。
西方人从他们希腊——罗马祖先的理性僭主政治中解放了自己。这一点在丰特奈尔的《闲话古人与今人》(1688年)和威廉·沃顿的《古代与当代学问的反思》(1694年)中被戏剧化地表现出来了,但论战的序幕是由让·博丁(1530-1596年)拉开的,弗朗西斯·培根(1561-1626年)和勒纳·笛卡尔(1596-1650年)进一步推动了这场战斗。在这之后,现代派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此外,胜利者不得不承认赞美路易十四的人并不是比荷马更好的诗人,他们没有署名,所以他们的赞美诗也就不再流行,尽管基督教宣称基督教文明超过了任何前基督教文明。近代西方成就的这些斗士,在自然科学、技术和哲学这些领域中赢得了胜利。
西方的“宗教战争”使基督教信誉扫地。它开始于1534年,时断时续,直到1648年。这些战争既狂热又伪善。那些好战的君主本是出于政治上的动机和目的,却要戴上宗教定罪的面具。那些主张扩张教会势力的人,用他们愚昧无知却发自内心并充满仇恨的热情,把这些好战君主的仇恨煽动起来。1660年,一些有志于自然科学的人在英格兰创建了皇家学会,他们的目的不在于要颠覆基督教,而是要从道义上更新它。他们的政策是要将当代人的思想感情从既缺乏教育意义,又缺乏说服力的神学争论中转移出来,使他们把注意力转到有关自然现象的问题上,并不带偏见地讨论这些问题,通过观察或实验,有说服力地回答这些问题。
在这场“宗教战争”中,同时还有另外一些评论家和牺牲者。他们确实在寻求削弱基督教对西方人心灵和精神控制之路。由于这仍是一个危险的游戏,因此他们只能秘密地工作,只有在基督教世界之外的地区例外。比如,日尔曼人在日本巧妙地避开了基督教会的活动,不断地为同人提供安全保证。丰特奈尔在他为科技界故人所作的讣告辞中写下的格言,似乎无法为基督教义所宽容。在1688年出版的《神谕的历史》中,他更加大胆了。皮埃尔·培尔是一个流亡在荷兰北部的法国异教徒,他于1695-1697年在鹿特丹出版了《历史与批判词典》一书,这简直就是狄德罗与达兰贝尔合著于1751-1765年间在法国出版的《百科全书》的原型。培尔仿效同时代西方希腊和拉丁语作家们所采用的注释式的版本。这些注释用小的字体印出来,看似不引人注目,但往在却占去了大部分篇幅。他的原文似乎是一剂镇痛药,但如果作者在那些语意深奥的注释中所表达的意图,恰恰被读者理解为是嘲讽挖苦之意的话,那么他对于原文的注释,便颇有某些颠覆的意味了。
大约过了80年以后,爱德华·吉本在写作《罗马帝国衰亡史》一书时,也采用了培尔的写法。但这并未能使它免受责罚。此书发表于1776-1788年间,其中对于罗马帝国皈依基督教所作的解释并不怎么高明。在西方国家中,英国率先确立了宗教信仰自由,但是真正做到不计较异教的信仰和观点,却是个缓慢的过程。约翰·韦斯利(1703-1791年)早在1739年就开始热衷于传教活动,当时,吉本(1737-1794年)还是一个婴儿。与吉本同代的法国人伏尔泰(1694-1778年)和百科全书派更加直言不讳,并且没有受到惩罚。尽管如此,在18世纪,伏尔泰仍觉得住在法国与瑞士交界的瑞士一边是比较明智的。
在17世纪的法国,布莱兹·帕斯卡尔(1623-1662年)把对基督教詹森教派炽热的信仰与科学天才结合起来;波舒哀主教(1627-1704年)出版了《世界史教程》一书。和凯撒城的优西比乌斯(约264-340年)一样,波舒哀在这本书里也阐述了人类的历史,但他的意图是要为人们提供一个独一无二的、万能的上帝,即犹太教的上帝耶和华。伏尔泰写了一部关于人类文化和社会历史的书,来反驳波舒哀。在这部历史书中,他把中国人而不是犹太人置于头等重要的地位,而中国的文化是通过耶稣教会的传教士才为西方人所认识的。
在西方建立宗教信仰自由的历史进程中,作为其文学的里程碑的是《论宽容的信札》(1689年以后)和《政府论》(1690年)。这两部著作是由遣返回国的英国流亡者约翰·洛克(1632-1704年)所著。实践的里程碑是利奥波德一世的作为,他是罗马天主教多瑙河哈布斯堡王国的君主。他在1690年向原来归附于匈牙利王权的所有基督教教徒和至今仍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所有人民发表了一项声明,授予他们宗教自由的权利和部族自治权。这种自由和自治仍在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下,又要符合奥斯曼帝国的标准。1690-1695年,利奥波德为流亡的塞尔维亚东正教团提供了庇护权,条件是维持他们在哈布斯堡的领土上对一个奥斯曼非伊斯兰教社团(米勒特)的特权。最近到1664年,在“三十年战争”(1618-1648年)中被哈布斯堡王朝重新占领的波西米亚王室领地之一的西里西亚人民,直到1664年都一直公开表示,愿意让奥斯曼征服者来解放他们。在其间的25年里,多瑙河哈布斯堡王朝出于与俄国竞争的需要,转而采取了宗教自由的政策。它与俄国竞争,为的是从政治上忠于奥斯曼东正教。由于在1682-1683年对维也纳的第二次围攻惨遭失败,奥斯曼帝国正在失去对奥斯曼东正教的控制。
西方人赢得信仰自由与赢得理性独立一样,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在法国,1685年撤销了《南特敕令》;在中国,耶稣教会传教士为了争取立足之地,不得不采取一些迂回措施。他们学习掌握儒家文化,介绍西方天文和军事技术的一些实用知识,允许皈依宗教的人继续在世俗仪式中用传统的中国方式膜拜他们的祖先。通过这些措施,耶稣教会的活动终于在中国立住了脚跟。利马窦(1552-1610年)是耶稣教会在中国的创始人,由于他精通儒家文化,因而被中国儒家学者吸收到他们的社团里,在那里他取了一个中文的笔名。耶稣会教士将“救世主”译为“天”。不肯让步的罗马天主教当局破坏了耶稣教会的工作。他们禁止中国的皈依者用传统的仪式来膜拜祖先,并坚持“救世主”应被翻译成“天帝”的说教,以表明基督教的上帝并不是超人的,而是与人同质的。罗马教会挑起了一场和大清帝国政府之间为时30年(1693-1723年)的论战,作为其结局,基督教在中国遭到了禁止和压制。罗马教廷没能从1587-1638年间在日本的经历中吸取教训。在欧洲,多瑙河哈布斯堡王朝承认东正教教徒的信仰自由42年之后,信仰新教的基督教徒在1731-1732年间被驱逐出了毗邻的萨尔茨堡主教管区。
在西方国家里,彗星的出现被看作是上帝创造的一个奇迹,用以警告那些即将受到惩罚的人。但这种迷信思想在17世纪消亡了。不过,1680年彗星的出现仍然引起了恐慌。1682年,培尔发表了《彗星出现的不同见解》一书,宣称1680年出现的彗星和所有其他彗星一样,都是很平常的自然界现象。当1682年另一颗彗星出现时,天文学家埃德蒙·哈雷认为它与1456、1531、1607年出现的彗重没什么两样。他测算出了它的轨迹、周期和速度。哈雷也同样测算了1680年出现的彗星。另一种西方迷信是对巫术的迷信,这种迷信思想的消亡更为困难。从西方基督教世界第一次对这种迷信公开提出挑战,到这种巫术最后一次在那里作怪,200年(1563-1762年)过去了,其间数以千计无辜的人们被羞辱地处死。
对于权威不容异说的褊狭和迷信的抵制,在理性和道德上都是一次胜利,它造成了西方社会文化和社会结构的空缺。这些空缺伴随着各个生活领域中程度不同的成功,或多或少为一些审慎的替代物所填补。
那些曾煽动起象1572年使徒巴多罗买日的巴黎大屠杀和1649年德罗赫达大屠杀的宗教辩论,成功地被数学和自然科学引起的兴趣取代了。人们希望把数学化了的科学系统地运用于科技,从而提高人类的福利。这种愿望激发了人们对数学和自然科学的兴趣。列奥纳多·达·芬奇很早就表述过这种愿望。弗朗西斯·培根也抱有这个愿望,而这个愿望又激励了培根的门徒——“皇家学会”的奠基人们。威廉·哈维(1578-1657年)是帕多瓦大学一名英国学生,他于1628年发表了他的《心血运动论》;罗伯特·波意耳(1627-1691年)将化学科学从炼丹术中解放出来;伊萨克·牛顿使西方的物理学和天文学发生了革命;查尔斯·林奈创立了生物圈里植物群和动物群的系统划分,林奈相信他所划分的种和属的不变性,在他看来,大自然是静态的,林奈的同代人乔治·路易斯·勒克莱尔和孔德·德·布丰(1707-1788年)发现了证据,证明迄今为止自然界在时间上,已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他期望这一过程能在未来继续下去。
在哲学领域,由于对亚里士多德权威的抵制所造成的空缺,尚未被人文主义者们对柏拉图的崇拜所填补。17世纪的西方思想家试图找到一个明确的突破口和一个崭新的开端来填补这个空白。勒纳·笛卡尔从认识论角度作了尝试。即使对于那些对笛卡尔已穷尽了真理的论断提出质疑的后继者们来说,他的《方法论》(1637年)一书也一直是理性的标志。约翰·洛克则对认识论加以实验性探索。斯宾诺莎(1632-1677年)和莱布尼茨(1646-1716年)试图为形而上学奠定新的基础。在社会学领域,托马斯·霍布斯(1588-1679年)通过对心理学王国所作的初步探索,巩固了他关于社会契约的假设。洛克也从事这一领域的工作,但未能达到这个深度。詹巴蒂斯塔·维柯(1668-1744年)在他的《新科学》一书中,开辟了文化历史领域的新天地。正是因为他的工作太新颖了,同时代的人反而未能对这项工作的重要性给予正确的评价。古希腊的周期循环理论启发了维柯,但维柯在古希腊大师们的基础上又进了一步,他掌握了两种文化:古希腊文化和西方基督教文化。在他的知识范围内,他用更丰富的知识武装自己,写出了西方第一篇关于文明比较研究的论文。
由于教皇对西万“基督世界”的管辖,由于拉丁语在外交、研究、甚至在众多方言的各种诗歌中,都被作为通用语言使用,这些对中世纪的西方基督教世界结成统一的整体起了很大作用。教会的“基督世界”在一定程度上已被文学和科学的“文学界”取代了。这一概念的发明者是伊拉斯谟,然而是培尔于1684年首次在期刊《新文坛》中采用的。公共邮政事业发展了,为私人通信提供了方便,同时也解决了自身的费用支付问题。这些推动了文学工作者和科学工作者之间的知识交流。在私人通信中诞生了定期出版的时事通讯,又进一步产生了报纸。在西方,第一本印刷期刊的发行是在1609年,第一份日报的发行是在1702年。到了17世纪,除了帕多瓦大学和苏格兰大学这样极个别的学校之外,西方绝大多数大学都失去了他们在中世纪的活力和创造力。一些新的高等院校的创建,填补了部分空白。这些院校是由地方主权国家政府建立或支持的。在18世纪的巴黎,这些大学也得到了上流社会的夫人们举办的私人沙龙的支持。
西方皇室家族和西方贵族之间的社会网络关系,也部分地填补了罗马天主教“基督世界”的建立所留下的空缺。这是西方社会中最高等级的两个社会阶层,它们通过跨越国界的联姻和对跨越了民族障碍的各种方言的需求,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即使在西方基督教世界分裂之际,西方皇室家族和西方贵族也保持着团结。以国家公共利益为借口的宗教改宗得到了宽恕。纳瓦拉一个加尔文教派的国王为了成为法兰西的亨利四世,竞改信了罗马天主教。荷兰北部加尔文教主教威廉和汉诺威路德教派的选侯乔治,各自为了成为英格兰国王威廉三世,英格兰和苏格兰联合王国的国王乔治一世,结果成为英国新教圣公会信徒。在苏格兰,加尔文教已得到认可,威廉三世只需披上一层新教的外衣即可;但是,四个乔治和威廉四世则不得不在汉诺威继续充当路德派教徒的同时,又得在苏格兰充当加尔文派长老会教徒,在英格兰充当新教圣公会教徒。
早在12世纪,西方各民族正在使用的地方方言就已开始出现在诗歌中。这些方言诗歌与同时代的拉丁文诗歌一起流行于世。在这些拉丁文诗歌中,方言的风格是以拉丁文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当方言在诗歌中完全占据了统治地位时,它的首要影响便是促进了文学的丰富繁荣,从而为天才的发挥提供了温床。这种情形可以散文的代表人物拉伯雷(1494?-1553年)和诗歌的代表人物莎士比亚(1564-1616年)为例。西方的宗教改革时代,也是西方一个伟大的诗歌时代。摒弃宗教迷信和迫害在文化上的代价,是诗歌向散文方向的发展,这一发展不是表现在韵律上,而是表现在风格上,其过渡的媒介便是方言。
16世纪,阿尔卑斯山北面的西欧诗人,像他们的意大利前辈和同时代意大利人那样,以古典拉丁文和希腊文文体为楷模进行写作。法国的代表人物是约阿希姆·德·贝莱(1522-1560年),皮埃尔·德·龙萨(1524-1585年)和“七星诗社”中其他5位成员。他们在英国的同仁是先躯者托马斯·怀亚特爵士(1503?-1542年)和萨里伯爵亨利·霍华德(1517?-1547年)。接踵而来的是伊丽莎白时代的那群杰出诗人和1660年英格兰和苏格兰君主制度复辟之前的他们的后继者们。莎士比亚和弥尔顿(1608-1674年)是这一时代的英格兰、苏格兰诗人中最杰出的两位。由于这两位巨匠光彩照人,结果使这一时代其他本来很杰出的诗人都显得黯然失色。启蒙运动开始之后,西方的诗人们使审慎地变成了散文家。在17世纪法国的戏剧家中,最先开始这种基调和风格的变化。他们是高乃依(1606-1684年)、莫里哀(1622-1673年)和拉辛(1639-1699年)。这些天才将韵文和朴素的文体结合起来。同时代的法国散文作家,比如帕斯卡尔,为他们提供了一种新的语言工具。
17世纪逐渐风行的这种法国散文体简洁、明了、准确。它比任何“古典”拉丁文体或希腊文体都更适合于印欧语言。这种语言此时已远及英国,而罗曼语系语言此时已从固定结构变为分析结构,这种分析结构可分为虚词、介词、助动词,以代替那种使用不方便的在动词、名词词根上加前缀、后缀的方法。这种新的法国散文体还放弃了拉丁语、突厥语中用许多从句堆砌起来的句型结构;这种新的法语句型结构把主句和从句排列起来而不用连接词,作者把简单的短句间的逻辑关系留给读者凭直觉去推测。
法国文体的革命给英国文学带来了巨大冲击,在英国,这种来自外国的冲击,非常猛烈,而且改革者具有充分的自我意识。例如,德莱顿就很自信地认为,他的文体,无论散文或诗,都在弥尔顿的基础上有了进一步的提高。
法国写作风格传播到其他西方国家,法国新教徒因受宗教迫害而移居国外,这些使法国在西方世界赢得了一种文化上的支配地位。其表现在除音乐以外的其他所有领域。而此时,在音乐领域,德意志夺走了意大利的领导地位。“三十年战争”后,在北部德国庞大的巴赫家族使曾庇护过他们的君主的声名黯然失色。约翰·塞巴斯蒂昂·巴赫(1685-1750年)和弗里德里希·亨德尔(1685-1759年)是他们那代人中最出色的德国人。普鲁士大帝腓特烈二世(1740-1786年在位)使他的又小又穷的小王国发展壮大,跻身于列强之列,他还设法为柏林歌剧院筹措资金。除去这些,腓特烈在军事之外的最重要的抱负,就是要写出即使往法国文学圈中也可占一席之地的法文韵文。吉本也是先用法文写作,然后再象但丁那样,使用母语写下他的名作。在1667-1713年的西部战争中,法国未能使它的政治优势超过他的文化优势。北尼德兰首当其冲,纠集一些弱小的西方国家,艰难地将法国挫败了。
在法国与勃艮第——哈布斯堡王朝第一个回合的权力较量中,法国处于弱势。1525年,它很快就屈膝投降了。这两个罗马天主教强国之间的较量,被称之为“宗教战争”的内战打断了。其中最早的是1534-1555年德国发生的战争;接下来的是1562-1598年的法国内战,1569-1609年的尼德兰内战,1618-1648年德国第二次内战和1642-1648年的英格兰内战。
所有这些内战,都不同程度地为外国干涉打开了门户。其中程度最轻的是英国内战,最严重的是德意志的“三十年战争”。早在1534-1555年的德意志内战中,信奉天主教的法国即已支持信奉新教的德意志主教,反对哈布斯堡王朝的皇帝查理五世。在“三十年战争”中,法国与信奉新教的瑞典,携手阻止了哈布斯堡王朝征服信奉新教的德意志。法国的政策是由身为罗马教会红衣主教的两位政治家来实施的,他们是于1624年开始掌权的黎塞留(1585-1642年)和他的直接继承人马扎然(1604-1660年)。
在“三十年战争”中,法国是最大的受益者,其次是多瑙河的哈布斯堡王朝。它重新占领并保持住了波西米亚的王室领地。瑞典因投入了一场力所不能及的冒险而使自己精疲力竭。西班牙崩溃了,它未能有效地利用法国在1562-1598年间的瘫痪局面。1580年,葡萄牙和西班牙联合起来,力图把西班牙推上权力顶峰,但那时,尼德兰的战争牵制了它的力量。这不仅是尼德兰新教徒与天主教徒的内战,而且是尼德兰新教徒反对西班牙统治的一次民族起义。由于与西班牙的政治联系,葡萄牙的海外帝国不得不去打击荷兰人的进攻。西班牙在1621年试图再度占领尼德兰北部,结果却加剧了西班牙的资源消耗。继1588年英格兰打败西班牙海军之后,1639年,荷兰人又进一步歼灭了西班牙舰队。在陆地上,在旧大陆,1640年葡萄牙人和加泰罗尼亚人的反叛削弱了西班牙的实力。
尽管西班牙丧失了它的海上霸权,但它庞大的海外殖民体系几乎未遭到什么损失,白银继续从安第斯山脉和墨西哥的银矿源源不断地运过来。但这些财富已无力挽救它的衰落。西班牙农业耕地面积已无法与法国相比,游牧部落大面积的畜牧业占地,阻碍了西班牙的农业发展。因而,西班牙象瑞典一样,由于人口不足而无法扮演它想要扮演的角色。西班牙、瑞典和德国的衰竭为法国提供了机会,它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早在1552年,法国就已获得了洛林的3块绊脚石:梅斯、图勒和凡尔登。在“三十年战争”中,她又得到了阿尔萨斯。
法国在1667-1713年的战争中幸存下来,就象多瑙河哈布斯堡王朝在“三十年战争”中获得幸存一样。甚至在1685年前后大部分新教徒移居国外时,法国也得以幸存。这些新教徒毕竟只是法国人中的一小部分。法国太繁荣了,这点损失并不能对它产生什么影响。不象当年西班牙驱逐犹太人和伊斯兰教徒那样,结果却削弱了西班牙自身。另一方面,法国这些有技术又勤劳的新教徒移民的增加,却加强了法国当时乃至未来的对手们的力量。这些对手包括北部尼德兰、英格兰,而首要的是勃兰登堡,以及符腾堡、好望角的荷兰殖民地和南卡罗来纳的英国殖民地。
而且,在1667-1713年战争的后期,在英格兰和荷兰力量联合之后,在1740-1748年和1756-1763年的一系列英法战争中,在同英国争夺对西班牙帝国以北的北美的控制权和对印度的控制权时,法国都失利了。英国在1690-1763年间,从法国人手里夺走了北美洲,又在1746-1761年间夺得了印度(除了几个很小的独立飞地之外)。1767年,休谟让吉本尝试用英文写作。他预言北美将被讲英语的人占领,而在美国独立战争爆发后,休谟的预言得到吉本在其用英文撰写的一篇文章的赞同。
虽然法国在北美和印度的角逐中失败了,但在1627年后强大起来的西方国家中,法国和多瑙河哈布斯堡王朝是近一个世纪以来仍能维持这种地位的仅有的两个国家。西班牙的势力在“三十年战争”中被它的同伴挤垮了;尼德兰北部因1667-1713年的战争而衰落;瑞典在1700-1721年同俄国的战争中败北并从此衰落。到1721年,尼德兰人的地盘已被英国人所占,瑞典的地盘为俄国和普鲁士所占。多瑙河哈布斯堡王朝再一次顺利推进,他们继承了西班牙哈布斯堡在伦巴第地区和南部尼德兰的统治权。在奥斯曼帝国于1682-1683年间对维也纳的第二次围攻失利之后,哈布斯堡王朝作为回报继续向东扩展。
从宗教改革运动到为追逐政治权力和经济利益而公开进行的战争,到17世纪中叶,伴随西方复兴而来的是战争暴行的缓和。西方国家之间的战争仍在继续,但已不再是彼此怀有敌意的人和宗派之间的极端斗争,而是身着制服、有严明纪律的、职业性的政府雇佣军之间的“适度竞争”(吉本语)。这样一来,平民百姓的生命和财产便有可能少受损失。军队被要求实行军粮自给,不再靠国家供养。平民百姓面临的仅只是国家统治者们的改朝换代,这就使他们可能免遭掠夺、驱逐和屠杀之苦。
西方国家的政府并不总是能够使新的人道规范付诸于实践。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停止战争才是唯一的对策。试图想使战争人道化的天真想法根本不可能比部分的减缓战争有更好的效果。法国在1674年和1688年先后两次对莱茵河的巴拉丁进行了蓄谋已久的掠夺。一个设防的城市,如果它的驻军拒绝投降,它便会被强行攻占。得胜的敌军自认为对当地居民进行洗劫是他们的权利。但在1688年至1792年之间,就西方世界整体而言,战争的残酷性还是成功地被减少到相对较低的程度,而早在15世纪,北部意大利的局部地区的战争残酷程度就已降低到了这种水平。
阿诺德·汤因比 《人类与大地母亲》第七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