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
在这边境城市住了很多年,边境上那个咔拉拉的单向转门也转进去许多回,多就在T城逛逛,大半天就回来。带朋友过去,看所谓的异国风情,说是不如国内的县城,回来还要排老长的队。我自己过去,心里总不免预先激动起来,因为向往那种无序,噪音和热辣辣的空气。我还想吃一块钱两个的Taco卷饼,就上脆生生的小萝卜,在油腻腻的街边小铺子,可是总给人拦住。其实,我并不真的喜欢T城。走进城里一路上小贩的叫卖,整个革命大道上的店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是那边过来的。这整个市中心的热闹,甚至于它的存在都是因为那一道边境。人人都是过客。
这一次过去我们没有在T城停留,我们去机场。因为不是从境外飞入,游客卡要单领,又因是半夜的飞机,边境上交钱的银行也早关了门。行前问来问去总是说到了边境再说,领馆也不再办理。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怕上不了飞机。午夜时分转过那道门,路过两个卖烟的小贩,那时节几乎没有人过境,他们还守在那里。海关的屋子亮着灯,两个官员站在门口聊天。过去问他们发不发游客卡,发,又问我们去哪里,机场,那你们到机场领吧,态度友好地把我们打发了。半夜的机场可真热闹。在大厅转了一圈,终于也没有找到在哪里买游客卡,只好去领登机牌。没有人问,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敢再打听,结果就在墨西哥非法的呆了几天。
到达
清晨到的瓜达拉哈拉(Guadalajara),又是个热闹无比的机场,崭新的。坐在进城的大巴上看着蛋青色的天一丝丝地粉红起来,照亮一条条破烂的街道。某一个瞬间某一个角度,一大片灯光闪烁的城市陡然出现在远处,在清冷的霞光里总算有了一刻的美丽。大巴开进总站,换一趟车进市中心。向车站小卖部的女人打听车次,她面前摆着一大盘半圆的烤肉饼(Empanada),一个客人一边吃着一杯黑豆酱一边等新榨的橙汁。肉饼的浓香和着橙子的清香弥漫在清晨的空气里,我困意顿消,立刻就饿了。女人停下手里的活,哗啦啦地讲了一大串,看我们一脸的茫然,那客人忙掏出一叠纸递过去,她写下两个数字。
十几分钟后我们站在一个十字路口,阳光正透过树叶在一片青草地上拉出眩目的光痕。草地边镂花的长椅上一个女子坐在那里玩手机。街角的一尊铜像傲视着眼前的车流。殖民时代的建筑尚未醒来,青褐色的石墙,西班牙式的拱廊,与益渐嘈杂的马路飙着劲儿,令时光倒转。这车流很快将变成一天里的第一次塞车。瓜城保持了午睡的传统,午后两三个小时的停业将把一日两次的交通高峰变成四次。不过这与我们无关,我们走路。
我们走在九月十六大街上,墨西哥独立战争的钟声便是敲响在近两百年前一个九月十六的凌晨。一条街一条街地穿过墨西哥独立的历史(Hidalgo, Morelos, Moreno, Juarez街),几分钟便到了旅店对面的花园。之后的几日也总是在这几条街间徘徊。此时阳光正好,我们就先坐一会儿再去旅店——再不会起这么早了。花园的长椅上坐着几个黑衣警察,戴的枪当是真的吧,让人略有些不安。我朝他们挥一挥相机,他们不置可否但是迎着我的镜头,等我照完了才又回过身去聊天。一个警察正坐在高高的凳子上让人给擦鞋,黑亮黑亮的皮靴,也不知呆会儿给不给钱。这样的擦鞋摊子满城都是,公园里广场上马路边,热闹的地方就排一排。两个印地安模样的小伙子在分报纸,分好了捆上就顶在头顶去分发了。
那间旅店是从老式的房子逐渐演变来的,殖民复兴风格,四层楼。从外面看不过是街角一座暗红色的方楼有些岁月的痕迹,进到里面别有洞天。前后两进四合的庭院,前边方形的加了天顶做旅店大堂,后面长方的,阳光洒入四周的回廊。上世纪鼎盛时期这里是斗牛士们在城里的聚集地。后来主人去世,旅店易手关闭,闲置了几十年。几年前投资商要修复重开时竟花了两年时间才找到房主。
Guadalajara historical downtown
Templo De San Francisco de Asís (17th century)
Jardin De San Francisco
Shoe shine boo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