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维茨的一场婚礼
(2004-10-28 07:5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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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下午,我们开车去40分钟之外的一个叫叙维茨的城市,参加盖瑞儿时好友的一场婚礼。时间是刚刚入秋,一场一场的大雨,把夏天积累起来的温度一降再降。人家窗台上水红的花簇还没有谢去,风吹过的感觉已经开始有些萧瑟,树木的叶子有了凋零的迹象。瑞士的夏天就是这样短,才刚抬头,就结束了。可是天气晴朗的时候,阳光很清朗,天空是一种纯净的蓝色,山上的草地一如既往地青翠,树木和地面却渐渐披上温暖丰盈的金红色,很丰富的、干净的颜色。甚至,有些远处的山峰上有了第一场雪,银白色的。沸腾了几个月的大自然终於在这个时节安静沉淀下来。这种在雨后缤纷散落下来的美丽,如同黄昏里灿烂而无声的一个微笑,让人心动。 ?
常常会有很多的瑞士人选在这个季节在教堂举行婚礼。这已经是九月以来我们参加的第二次婚礼。
? 终於坐定在教堂里,在婚礼的钟声里闲闲地等着看新人踏上红地毯的时候,想起五年前,也是这个时候,我和盖瑞在拉亨的那个小教堂里宣誓结婚,如同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禁微笑。瑞士人有个关于婚姻的成语:为男女两人之间的关系作一个了断。总是觉得,为一段成熟了的感情作一个了断,应该是件在秋天里发生的事情。那种感觉,就象在已经散去了灼热的秋风里站着,回头看来时的路,并且为自己的未来作个决择,然而心是安静的,不再喧嚣,这样作出的决择,该是慎重和长远的吧。
? 象大多数婚后的女人一样,婚礼之后,我从一个无拘无束的中国女人成了个有家的人,平时尽量去作合格的妻子,去适应瑞士人的生活方式、并且努力与丈夫的朋友交往。众所周知,瑞士人是十分中规中矩的人种,很有条理和逻辑,尤其是学过法律的人,比如盖瑞。而我,基本上是一个靠着感觉走路的人。一直认为精打细算的人象走在网格里的棋子,生命的多数时候被理智掌控,已经没有了自由,没有那一种站在广阔的原野上能够感受到的随心的乐趣。可是五年前,盖瑞和我,两个这样不同的人,还是决定了一同生活。婚后,因为我从不制定日程表,没有条理,大小冲突此起彼伏。有时候会自己反省。可是又认识到自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因为这样不羁的性格,才会在当年选了建筑来学,才会离开了中国到外面闯,才会嫁给一个金发异种人。常常在看透了自己的时候,会笑着原谅自己的没有条理和随心所欲。尽管有时候盖瑞会利用某些机会向我提出要求无论如何要改正这种毛病,我也会在短时内做到,可终究是坚持不下去。没有办法的本性难移。而婚姻竟然也延续了下来。大概是因为命,以及对相互的了解和依赖。
? 隆重的音乐终於开始在身后骤然响起。看见新娘挽着父亲在众人的注视下踏上红色的地毯,其他的几个人,-- 新郎,牧师和征婚人也跟随着走进教堂。
? 新娘今天尤其的美丽。她是这个日子的主角,身着洁白的华服,犹如玉树临风,光彩照人,从我们面前一步步郑重地走过去。
? 看见她的微笑在一点羞涩中坦然地绽放,洁白而娇艳,心里想到的,却是平日的时候,在傍晚的超市里遇到她时那张被家事的琐碎蒙尘的失去神采的脸。
? 认识她的时候是七年前。因为一场炙烈的爱情,他们开始同居。七年。现在他们坐在圣坛的前面,经过长长的宗教程序,等待牧师的提问。
? 从后面看见他们相视时灿烂而无声的微笑。一种能够体会到的幸福的气息。
? 他们用“是”回答牧师的提问,并且宣读爱的誓言。
? 空旷的教堂大殿里,只有他们说话的声音轻轻地传过来:......这一生,要和身边的这个人连起来,不会分离。无论贫穷、病痛、任何其他的艰难......已经是成文的在无数的婚礼上被宣读过的字句。可是那一刻,还是让我的心震动,再一次地湿润起来。
? 旁边的一个老年女人在用手帕无声地擦脸。
? 突然想起盖瑞的母亲在我们的婚礼上流下的眼泪。想起婚姻的应该长久和维续的不易,难以言喻。在好些人的心里,婚礼上的誓言还是神圣和沉重的。就象这一对新娘和新郎,在一起已经生活了七年,或许青春的容颜已经不再。可是终於有一天,会决定一个日子,用一个从很久远的年代就开始采用的仪式来完成和印证自己的终身之约。誓言读给仁慈的上帝,相信他会将它存封,看护这一对走到一起的灵魂。 ? 交换戒指的时候,小提琴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像是小夜曲的旋律,如水一般流淌下来。雨后的阳光透过身后巨大的天窗照在教堂中间的地毯上。教堂里忽然一片明朗。 ?
新娘和新郎的手握在一起。想起七年来他们一直这样的握着手,不离不弃,会让人有平静的感动。
? 有一刻,盖瑞的大手轻轻地伸过来,抚摸着我的膝盖。因为他看见我转头看他,脸上浮现的微笑。他小声地问我为什么微笑,为什么看他。我说,我在想5年前的秋天我们有过一场类似的婚礼,现在我们还在一起,磕磕碰碰,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他也忍不住笑,说,而且我们还有了一个女儿。 ? 然后我们温柔地把手绞在一起。
? 这是每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都会有的感受和回忆。
? 印象中的每一场婚礼,都会象一场最后上演的烟花,开到尽情和极致的绚丽,可以用来安慰婚礼之后的平凡的一生。
? 所以接下来的欢庆就不足为奇。教堂仪式后,这一对新人的的酒会被安排在叙维茨最古老的一座豪宅的花园里。因为新郎是叙维茨的文化部长,地点的选择似乎是经过精心考虑过的。这几百年老的房子已经被归作一座历史博物馆,客人们除了在院子里用点心饮料,还有特殊的许可进入室内参观。而整整一个下午,新郎新娘就站在房子的前面,一一接受每一个客人的祝福。身后的桌子上堆满礼物。
? 六点,客人们渐渐散去。被邀请参加晚宴的客人也都驱车前往预定的酒店。
? 酒店在一个美丽的所在。车开到某个两岸重山的湖边,风景让人惊诧和欣喜。站在宴厅的落地窗前的时候,有身临长江山峡的错觉。湖看不见有尽头,倒有河的蜿蜒,峡谷的连绵,只是水面是静的,清澈见底,有水鸟在水里闲闲地觅食。秀色可餐。
? 晚上的宴会有丰盛美食,和亲友们自编自演的别出心材的节目。节目很多是关于新郎新娘的成长过程的,揭根揭底地用幻灯或故事说出来搞笑。一直闹到半夜。大家都有倦意了。突然冒出一个有趣的插曲。
? 凌晨一点的时候,到室外呼吸新鲜空气的很多人邂逅了一个世界上很有名的芬兰男子摇滚演唱队。他们刚刚演出完,喝得有几分醉意返回酒店。演出服还没有换取,被我们的男士们拉进来。把原来请的乐队请下了台。歌星们一时兴起,上台就摆好了阵势。他们说自己第一次参加瑞士本地人的婚礼晚宴,所以一边喝着新郎的哥哥亲自送来的美酒,一边大弹大唱起来,惊天动地,高潮叠起。所有的人睡意尽扫,乱乱地挤在一起到处扭舞起来,每一支曲终,哨声喊声震天动地。於是,再来一次,又一次,窗外的水面上,又有酒店的人被安排去放烟花。一朵朵的烟花无声而瑰丽地在空中绽开,洒落。无止境的狂欢。
? 凌晨两点半,盖瑞和我告别了婚礼的主人,悄悄地退出了烂醉的人群,开车回家。
? 这是一个美丽而热闹非凡的婚礼,应该值得新郎新娘回味一生一世。祝他们从此以后,依旧恩爱如鸳鸯,而且地久天长。
2004-10-28 07:59:56
星期六的下午,我们开车去40分钟之外的一个叫叙维茨的城市,参加盖瑞儿时好友的一场婚礼。时间是刚刚入秋,一场一场的大雨,把夏天积累起来的温度一降再降。人家窗台上水红的花簇还没有谢去,风吹过的感觉已经开始有些萧瑟,树木的叶子有了凋零的迹象。瑞士的夏天就是这样短,才刚抬头,就结束了。可是天气晴朗的时候,阳光很清朗,天空是一种纯净的蓝色,山上的草地一如既往地青翠,树木和地面却渐渐披上温暖丰盈的金红色,很丰富的、干净的颜色。甚至,有些远处的山峰上有了第一场雪,银白色的。沸腾了几个月的大自然终於在这个时节安静沉淀下来。这种在雨后缤纷散落下来的美丽,如同黄昏里灿烂而无声的一个微笑,让人心动。
常常会有很多的瑞士人选在这个季节在教堂举行婚礼。这已经是九月以来我们参加的第二次婚礼。
终於坐定在教堂里,在婚礼的钟声里闲闲地等着看新人踏上红地毯的时候,想起五年前,也是这个时候,我和盖瑞在拉亨的那个小教堂里宣誓结婚,如同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禁微笑。瑞士人有个关于婚姻的成语:为男女两人之间的关系作一个了断。总是觉得,为一段成熟了的感情作一个了断,应该是件在秋天里发生的事情。那种感觉,就象在已经散去了灼热的秋风里站着,回头看来时的路,并且为自己的未来作个决择,然而心是安静的,不再喧嚣,这样作出的决择,该是慎重和长远的吧。
象大多数婚后的女人一样,婚礼之后,我从一个无拘无束的中国女人成了个有家的人,平时尽量去作合格的妻子,去适应瑞士人的生活方式、并且努力与丈夫的朋友交往。众所周知,瑞士人是十分中规中矩的人种,很有条理和逻辑,尤其是学过法律的人,比如盖瑞。而我,基本上是一个靠着感觉走路的人。一直认为精打细算的人象走在网格里的棋子,生命的多数时候被理智掌控,已经没有了自由,没有那一种站在广阔的原野上能够感受到的随心的乐趣。可是五年前,盖瑞和我,两个这样不同的人,还是决定了一同生活。婚后,因为我从不制定日程表,没有条理,大小冲突此起彼伏。有时候会自己反省。可是又认识到自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因为这样不羁的性格,才会在当年选了建筑来学,才会离开了中国到外面闯,才会嫁给一个金发异种人。常常在看透了自己的时候,会笑着原谅自己的没有条理和随心所欲。尽管有时候盖瑞会利用某些机会向我提出要求无论如何要改正这种毛病,我也会在短时内做到,可终究是坚持不下去。没有办法的本性难移。而婚姻竟然也延续了下来。大概是因为命,以及对相互的了解和依赖。
隆重的音乐终於开始在身后骤然响起。看见新娘挽着父亲在众人的注视下踏上红色的地毯,其他的几个人,-- 新郎,牧师和征婚人也跟随着走进教堂。
新娘今天尤其的美丽。她是这个日子的主角,身着洁白的华服,犹如玉树临风,光彩照人,从我们面前一步步郑重地走过去。
看见她的微笑在一点羞涩中坦然地绽放,洁白而娇艳,心里想到的,却是平日的时候,在傍晚的超市里遇到她时那张被家事的琐碎蒙尘的失去神采的脸。
认识她的时候是七年前。因为一场炙烈的爱情,他们开始同居。七年。现在他们坐在圣坛的前面,经过长长的宗教程序,等待牧师的提问。
从后面看见他们相视时灿烂而无声的微笑。一种能够体会到的幸福的气息。
他们用“是”回答牧师的提问,并且宣读爱的誓言。
空旷的教堂大殿里,只有他们说话的声音轻轻地传过来:......这一生,要和身边的这个人连起来,不会分离。无论贫穷、病痛、任何其他的艰难......已经是成文的在无数的婚礼上被宣读过的字句。可是那一刻,还是让我的心震动,再一次地湿润起来。
旁边的一个老年女人在用手帕无声地擦脸。
突然想起盖瑞的母亲在我们的婚礼上流下的眼泪。想起婚姻的应该长久和维续的不易,难以言喻。在好些人的心里,婚礼上的誓言还是神圣和沉重的。就象这一对新娘和新郎,在一起已经生活了七年,或许青春的容颜已经不再。可是终於有一天,会决定一个日子,用一个从很久远的年代就开始采用的仪式来完成和印证自己的终身之约。誓言读给仁慈的上帝,相信他会将它存封,看护这一对走到一起的灵魂。
交换戒指的时候,小提琴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像是小夜曲的旋律,如水一般流淌下来。雨后的阳光透过身后巨大的天窗照在教堂中间的地毯上。教堂里忽然一片明朗。
新娘和新郎的手握在一起。想起七年来他们一直这样的握着手,不离不弃,会让人有平静的感动。
有一刻,盖瑞的大手轻轻地伸过来,抚摸着我的膝盖。因为他看见我转头看他,脸上浮现的微笑。他小声地问我为什么微笑,为什么看他。我说,我在想5年前的秋天我们有过一场类似的婚礼,现在我们还在一起,磕磕碰碰,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他也忍不住笑,说,而且我们还有了一个女儿。
然后我们温柔地把手绞在一起。
这是每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都会有的感受和回忆。
印象中的每一场婚礼,都会象一场最后上演的烟花,开到尽情和极致的绚丽,可以用来安慰婚礼之后的平凡的一生。
所以接下来的欢庆就不足为奇。教堂仪式后,这一对新人的的酒会被安排在叙维茨最古老的一座豪宅的花园里。因为新郎是叙维茨的文化部长,地点的选择似乎是经过精心考虑过的。这几百年老的房子已经被归作一座历史博物馆,客人们除了在院子里用点心饮料,还有特殊的许可进入室内参观。而整整一个下午,新郎新娘就站在房子的前面,一一接受每一个客人的祝福。身后的桌子上堆满礼物。
六点,客人们渐渐散去。被邀请参加晚宴的客人也都驱车前往预定的酒店。
酒店在一个美丽的所在。车开到某个两岸重山的湖边,风景让人惊诧和欣喜。站在宴厅的落地窗前的时候,有身临长江山峡的错觉。湖看不见有尽头,倒有河的蜿蜒,峡谷的连绵,只是水面是静的,清澈见底,有水鸟在水里闲闲地觅食。秀色可餐。
晚上的宴会有丰盛美食,和亲友们自编自演的别出心材的节目。节目很多是关于新郎新娘的成长过程的,揭根揭底地用幻灯或故事说出来搞笑。一直闹到半夜。大家都有倦意了。突然冒出一个有趣的插曲。
凌晨一点的时候,到室外呼吸新鲜空气的很多人邂逅了一个世界上很有名的芬兰男子摇滚演唱队。他们刚刚演出完,喝得有几分醉意返回酒店。演出服还没有换取,被我们的男士们拉进来。把原来请的乐队请下了台。歌星们一时兴起,上台就摆好了阵势。他们说自己第一次参加瑞士本地人的婚礼晚宴,所以一边喝着新郎的哥哥亲自送来的美酒,一边大弹大唱起来,惊天动地,高潮叠起。所有的人睡意尽扫,乱乱地挤在一起到处扭舞起来,每一支曲终,哨声喊声震天动地。於是,再来一次,又一次,窗外的水面上,又有酒店的人被安排去放烟花。一朵朵的烟花无声而瑰丽地在空中绽开,洒落。无止境的狂欢。
凌晨两点半,盖瑞和我告别了婚礼的主人,悄悄地退出了烂醉的人群,开车回家。
这是一个美丽而热闹非凡的婚礼,应该值得新郎新娘回味一生一世。祝他们从此以后,依旧恩爱如鸳鸯,而且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