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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露: 安姆斯特丹之恋ZT

(2004-04-15 13:11:45) 下一个
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在网上找到我这一生的真爱。

那天晚上我在网上找防火墙软件,不知怎的一个搜索网站显示出了个救火员的信息,
因为看了太多纽约九一一事件中救火员的英雄表现,我就好奇地点了这个链接。这竟然
是个安姆斯特丹的救火员,名字叫希尔。从他的自我介绍能看出这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不仅热爱自己的救火工作,还抽时间去训练业余救火员,而且平时喜欢自己画油画。我
就想交这么一个朋友一定很有意思,认识不了纽约的救火员,安姆斯特丹的也一样,头
脑一热就发了封电邮给这个救火员。发了信后心里有点后悔,我从来不喜欢在网上跟不
认识的人通信,这回是怎么啦?过了两天没有回音,我有点失望,安慰自己说也许这又
是个不喜欢中国人的荷兰人,再说英雄也不能随便跟谁交朋友啊。两星期过去了,我已
经完全忘了这件事了,突然收到了希尔的回信。读了他的信我不由笑起来,这是个很纯
朴很友好的人,承认自己从来没有过中国朋友,也愿意跟我认识一下。于是我们就开始
通信,交换了近十来封信后说我们见一面吧,地点当然就定在安姆斯特丹。相约见面之
前我们还没有交换过照片,我说到时在酒吧里找个中国人还不容易。

那天我坐火车到了安姆斯特丹,在火车站里玻璃广告牌的倒影中注意到了头发有点
乱,就站住理了理头发,然后拿出小镜子来看看要不要再补点妆。等我抬起头来,发现
身边走过的人群中有一个男人把眼光注视在我身上,这人长相一般,一米七五左右,身
材瘦瘦的,有点秃顶,头发剃得短短的。我看了他一眼把镜子收起来,继续向外走出
去,等我到了酒吧看见他坐在里面,就知道这就是希尔了。他看见我走过来也眼睛一
亮,站起来微笑着看着我,还记得我通信中讲过不习惯荷兰人见面左右脸颊亲三下的风
俗,伸过一只手来跟我握。这下坐在他对面,我可以更仔细地打量他了,他绝对不是特
别帅的男人,但看起来还算舒服。五官长得算端正,一双眼睛亮亮的炯炯有神,喜欢的
是他总带着笑讲话,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我喜欢瘦型男人,也很看重牙齿,所以
对希尔的外貌是基本上满意的。希尔笑着跟我说他从家里出发就开始注意周围的亚裔女
子,当在火车站看到我时就觉得喜欢我这个样子的,心里还讲可惜自己已经跟别人有
约。叫了饮料后希尔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小幅油画来,说是送给我的见面礼,还笑着说
如果我们见面失败的话就算是给我的告别纪念。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我连一点中
国的什么工艺品都没有带,没有想到给个新朋友送礼物。我拿过这幅油画,原来画的是
嵌在砖墙里的一扇窗户,从窗户里可以看到外面飘着白云的蔚蓝天空,还有遥远草地上
的一个电视塔。希尔解释说因为知道我的工作单位是在广播电视信号传播公司,所以到
野外取景画了这幅画。还告诉我其实他最喜欢画的就是天空,但在这幅画里只占了一小
角。我们还问了为什么对方还单身的原因,我吗是一直忙着把事业安定下来,等有了工
作、身份后才发现中国男人对35岁的女人已经不感兴趣了。希尔是二十才出头的时候曾
经有过一个很要好的女友,但后来他参加“绿色和平”活动到非洲做过一年志愿者,回
来后女友已经跟了别人。以后也断断续续认识过别的女人,但关系都没有长久下去。

第一次见面可以算是很成功,我们都更喜欢上了对方一分,从那以后我们就更频繁地
见面了。希尔是个救火员,每次当班就是24小时,然后可以休息24小时;连续上了三个
班后就可以再休息三天。他的可利用时间很宽裕,除了去救火学校教课,他还是个自行
车俱乐部的成员,天好的时候出去骑上几十公里。当然还有他的油画业余爱好,到风景
优美的地方架起画夹,主要画的是天空,然后一小部分的绿色田野。我吗上班就是朝九
晚六,基本上没有什么业余爱好,看看书,然后就是上网跟以前国内的朋友保持联络。
我和希尔的见面不局限于周末,但救火员的工作比较消耗体力,很容易疲倦,所以基本
上保持着一周一次的频率。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亲吻是在我乌德勒支的公寓里。那次我
们一起上馆子吃晚饭时,希尔提到救火员必须能在浓烟弥漫的黑暗中找到昏迷过去的受
害者。我不相信他能在个陌生的环境中找到人,正好他还没有去过我的公寓,我就说在
我那试一试他。我带着他回家,蒙上他的眼睛让他等在门外,我进门之前希尔警告我不
能搞得太离谱,一个昏迷过去的受害者是不会悬挂在屋顶下的。我听了大笑,然后进门
拉上所有的窗帘,还故意把椅子放乱。但我这一卧一厅的小公寓,我该躲在什么地方装
晕呢?想了一下挤到沙发和计算机桌之间的一个角落里,把放在那的一盏落地灯挡在我
前面。我觉得很好玩,就好像回到了儿时玩躲迷藏的游戏。过了十分钟希尔进来了,只
见他把右手搁在墙上慢慢地向前走,沿着墙先到厕所转了一圈出来,碰到桌子椅子还把
手探到桌椅下面看看还有人。我一看糟,照这个架势他肯定会抓到我,果然他摸到沙发
时还到沙发后面探探,一下就碰到我了。我忍不住笑出来,他嘴角也带着微笑,但还没
有摘下蒙眼巾,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拉到他的身边来,然后捧住我的脸就吻了下去。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三月的晚上,希尔突然没有约定就来到了我家。我打开门就吃了一
惊,已经习惯看到他轻松明亮的笑容,但这次他脸色苍白,眼睛里流露着恐惧和绝望。
这个一向自信刚强的男人怎么变得这么脆弱?我把他让到沙发上,给他端了杯咖啡,让
他慢慢平静下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他说这一段时间来他比往常更感到疲倦,就去医院
检查了一下,才发现患上了种罕见的血癌。我一下惊呆了,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得上
血癌?希尔说只知道一种致病的可能,一年前他曾经处理过安姆斯特丹火车站上的一个
小火灾。火车站墙上有接口可以放出水来,当他把手伸进去要接水管时,手指一下扎在
一个尖物上,拿出来一看是个针头。原来在火车站的吸毒者把这个接口用作为自己吸毒
工具的储藏处了,一般针头离开吸毒者的血液几分钟后附在上面的病菌也就死亡了,所
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难道是这个枕头上残余的存活的病菌把他感染了?不管是什么原
因得的病,医生告诉他即使治疗的话可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少则四个月多则一年半。
我抱住希尔就痛哭起来,这么好的人,上天为什么要让他得病啊?这时希尔倒显得比我
平静,说知道得病了只想跑到我这来,但现在才想到应该问问我还愿不愿意再跟他相好
下去。我说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呢,我当然会守在你身边。如果他还健康,提出想跟我
结婚我肯定会犹豫,我们有文化的差别,还有教育、性格、志趣……但现在只觉得我要
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我说我们同居吧。

我们在安姆斯特丹和乌德勒支之间找了栋房子,这时除了疲倦外,希尔基本上跟平常
人没有什么区别。他像大多数的荷兰男人一样喜欢装修房子,地板是他铺的,厨房瓷砖
是他贴的,窗户、门是他粉刷的,就刷墙我还帮上点忙。我们就像别的同居男女一样生
活,我也没有怎么特别照顾他,每次他到医院去接受治疗我们当作和他去教救火课没有
什么区别。这也是希尔的要求,他说不想我殷勤照顾他,导致他走后我的生活中出现了
真空。这样最好,我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就是比别人更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他已经不
去做他救火的工作了,也不能再骑远程的车了,但是他的油画还可以再画下去。我们周
末就一起到野外去,希尔画他的天空,我看我的书,然后再一起散散步。我们的日子过
得温馨而平和。

生命中最后的两个月里希尔的健康一下子恶化下来,他基本上已经不大离开家了,在
家里画画或者坐在花园里看天空。到了最后的晚上我能看到他明显的虚弱,征得他的同
意后我把他的朋友家人都招呼了过来。他所有亲爱的人都聚满了客厅,每个人经过他的
身边跟他亲吻道别。我尽量装作坚强,但是泪水还是不断流下来。半夜的时候几个女伴
扶我到外面去透些空气,但我好像还能感觉到希尔的每一声呼吸,过了一会就坚持要回
到他的身边。到了最后的关头,我注视着希尔痛苦挣扎的脸,轻声对他说:没关系,好
好地走吧,我会永远爱着你。他这才安定地去了。

希尔走了,我没有觉得特别的痛苦,因为不管怎样我是幸运的,我得以和这么优秀的
男人相处了两年。生命中有得有失,不能说为什么有些人失去的比别人要多。因为曾经
有过这样的爱,我对生命更有了深刻的认识。我已经报名参加业余救火员的训练课程,
三年后我就可以肩并肩地和真正的救火员一起工作了。看到火,我总是能想到希尔,还
有那多变而魅力无穷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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