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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喜混血姻缘

(2004-01-30 01:38:30) 下一个
悲喜混血姻缘

有一次关心我的朋友问:“你和你的瑞士先生融合得怎么样?”

我说,我的婚姻家庭挺顺心如意的,一切的一切,从发生到结局,如同水到渠成。拿中国的一句俗话来说,当初我们是自由恋爱走到一起的。从相识到相爱,到生活在一起,到又别离,后来才知道两个人不能分开了。所以我千里迢迢飞到了欧洲,成全了这段缘分。记得当时是给了自己半年的时间独自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心里渐渐清明,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既然是自己心许的婚姻,就是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结婚后,吵过,好过,不久有了个混血的宝宝。星期天早上,我们3个人躺在床上戏耍,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中文说出的:“一家人!”只是三个字,可是每个人轮流说一遍,再搂在一处,头贴着头,很温馨。尤其是宝宝,不知轻重,双臂用生平最大的力狠狠地把我们搂住,将来一定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孩。

先生有一次说:“这才是个家了。”我假装生气地问:“那么从前呢?”他老实交代说:“没孩子就不太象。”既然这样了,两个人就把这份家的责任齐心协力地扛起来,凡事总是为家这个大局着想。时常还有吵嘴的情况。宝宝从懂事起就会调解了,常常冲过来,给她爸爸几巴掌,帮着我。如果我是主要教训人,她也会大声说情:“妈妈,你就饶了爸爸吧!”叫人笑死。这样的吵架隔天就忘到脑后了。夫妻之道和纯华人的婚姻没有太大差别,因为藏在不同肤色人种的躯壳下的人性最终都没多大差别。由於是在瑞士这个平静而传统的社会环境下,生活一直很安逸。春天,一家人去镇子外的自然保护区或湖边看花;夏天,我们骑着自行车到偏僻的小水湾晒太阳、游泳,回家后在花园里烧烤;秋高气爽的天气,开车去山里五彩缤纷的森林散步捡落叶枯枝;雪来了,就带着雪撬滑雪去,自然,自家的花园里不忘了做个雪人,圣诞节的装饰三口人共同动手。四年了,我们认认真真地过家家,快快乐乐地渡日子,每个周末都尽量一起消遣。洗去了恋爱时的浮华,继而代之的是婚姻家庭的平淡与温馨。有时和中国来的朋友谈起来,倒认为中国现状的婚姻关系和观念很复杂,不如瑞士的婚姻稳定。

婚姻的幸福并不代表没有一丝遗憾。中西方的文化和很多方面的观念都很不同,因此在某些方面就不可避免地有冲突。物质上的比较好解决,象吃饭方面,中西餐可以结合吃;给家里寄钱,可以根据我的收入来算。观念上的就要认真交流,相互理解。比如,我每年回家探亲两个月时间是丈夫能接受的极限,出去工作不能超过60%,孩子太小最好不要送到幼儿园,请中国的父母来探亲不能在这里住太久……

从前看异国婚姻,因为隔着一道国门,站在城外,看不清。又因为是扒着门缝往里看,内心充满了太多的好奇和刺激。结果自己走出国门的第二天,不期遇见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欧洲男人,亲身体验了一段温柔的异国恋情,圆了我当初站在城外向门内窥视的猜测。

现在在西方国家,欧亚结合的婚姻越来越多,越来越被人认可了。但是由於东西方文化背景不同,婚姻不容易开始,更不是很容易维持。一个普通和平的婚姻,也是很多人渴望的。

在瑞士的日子里,随着孩子的出生,我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女人,— 妈妈们。其中有一些也是亚洲人或是同亚洲人结婚的本地女人。因为我自己是亚洲人,爱说英文,德文说得马马虎虎,所以和情况类似的亚洲女人容易交流,其中有往来最密的朋友。

有个大陆来的女人叫夏晴。本是同根生,在苏黎世湖下游一带的村落里和我背景类似的大陆人屈指可数,仅仅是见面都会感到亲切。她也有个学龄前女儿,比我的女儿水水大三岁。从水水懂得同别的孩子玩,两个孩子就爱在一起玩,姐妹相称,一起说国语。所以夏晴和我常见面,关系很好。她也是嫁了个瑞士人,一个当地银行的职员。当初她放弃了在中国的大学学业来瑞士学酒店管理,也是上到了半途,实习时在我们附近的一家中餐馆遇见了她未来的先生。两人开始浪漫的恋爱,很快同居,一个月后出乎意料地怀孕了。那个男人很爱她,於是向她求婚。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孩子,肯定经历过其他的感情,也许也经历过怨恨和伤心,来到国外,孤伶伶的,经济拮据,背负着父亲托人借来交学费的钱债,考虑了很多后,也许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於是很感动地嫁给了他。婚礼是孩子出生后举行的,很隆重,还照了一组专业婚纱照。在瑞士的留学生里她是令人羡慕的女孩,不用担心过期的签证,不用再去餐馆打工挣那点辛苦钱,有了家和爱她的年轻西方男子。餐馆的香港老板说这是他眼见的第一个如此幸运的女孩。转眼,她的女儿上学前班了。有时她谈起七年前的情形,放下手中的事,直直地望向很远的天空,说那时大约是他们建立关系后最为美好的时光。两个人确实很相爱,一起去散步,喝咖啡,一起去旅游。当时是在那么心醉的情形下,来不及深入了解对方的性格就作出了决定。只是,美好是短暂的。这个男人对自己对家庭和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估计错误,加上中西方文化背景的不同,两人的矛盾几乎与婚姻生活同步开始。不和总是来自双方面的。发生了好多事,大的或是琐碎的,两个人已经到了不能好好交谈的地步。现在男人搬出去住了。女儿也有些懂事了,问过,也哭过,现在习惯了。夏晴也有些后悔。只是缘分尽的时候,感情也随风而去了。

我的另一个好友是个深肤色的印尼人,教穆尔妮,娇小玲珑,长得很美,笑起来尤其灿烂。镇子里好多人都认识她,提起她都说是个温柔可爱、整洁和友好的小女人。和她的交往给我一种久违了的亚洲人际关系的那种亲密和随意感。我和她是在湖边的儿童游戏场地遇见的。当时我的女儿一岁多,她的两岁多,在一起荡秋千;我的德文还结结巴巴的。一个星期之后她竟打电话约我去吃午饭。后来,我们每个星期都约会吃饭,不是在我这,就是在她那里,有时只在饭前挂一个电话,根本没有瑞士人那样至少提前一个星期约定的客套。这样随和的人,又有一份乐观勤俭的性格,嫁了个亚洲旅游迷的瑞士人。那个人也有份宽厚善良的性格,一起组成了一个婚后八年仍然和美如初的家庭。有一次她给我讲了他们离奇的的交往经过。那时她还是印尼巴里的一个大百货公司的一名售货员;他只是一个随意逛街的过客,在进行为期半年的亚洲环旅。在几乎擦肩而过的情况下,相遇了。他坚持要了她的地址。只见了这一面,他就对结伴旅游的好友说,我一定要娶她。一见钟情莫过于此。接着,他们又上路了。从此,每到一处新的地方,他就给这个地址用英文发一封明信片。他的思念很长很长。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很强的信念:我一定要娶她。两年了,他坚持不懈地写和发邮件,从来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而她,开始时置之不理,看不懂英文,也几乎记不起这个外国人。后来有一年了,信越积越多。她抱着几分好奇,去报了英文班。又一年过去了,她能看懂他的字,也渐渐读懂了时间、距离和字后面的他。她试着写了一封回信。那个年轻瑞士人欣喜若狂: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一个月之后,他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后来就开始交往了。有时他去看她,有时她办三个月的签证来瑞士。又是一年过去了,两人走入了结婚的殿堂,四年后,有了个女儿。现在两人都工作,她的工作是每天三小时在家帮人打印信件。经济上不很富裕,但那份快乐着实让人羡慕。

现在在瑞士,好些男人喜欢到东南亚旅游,短期之内就带回个邂逅的亚洲年轻女人结婚。象穆尔妮这样在情感上幸运的女人不多。我的先生从前在地方法院工作,经手过很多类似异国婚姻的离婚案。草率的、动机不纯的婚姻,带来的结果多数是尴尬的、痛苦的。

有个泰国女人沙朗,是住在同镇的,穆尔妮的好朋友。穆尔妮和我常谈起她的婚姻纠纷。沙朗嫁到瑞士后在航空公司供职。婚后两年,把妹妹办到瑞士旅游,就住在自己家中。这是件很平常的事。可是一天她提前下班回家,撞见自己的丈夫同妹妹床第之欢。那种惊怒几乎将她打倒。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2个月身孕了。吵自然是吵过,但因为瑞士护照是婚后五年才能拿到,所以她不想离婚。在这点上双方都心知肚明。后来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夫妻关系却每况愈下。那个瑞士男人公然频繁邀请她的妹妹再次到瑞士同居,并付机票等所需费用。她的妹妹有时是住在他们的家,有时住在旅馆。这个泰国人每日以泪洗面,很可怜。去年拿到瑞士籍了,孩子也三岁了。她想提出离婚带着孩子自己过。那个男人工资不高,不愿付抚养费,因此不同意。这样的三角关系就拖着。她常在穆尔妮面前哭诉。一个孤立柔弱的外国女人,除了这样,也不知究竟如何才好。她总是不能接受:为什么是自己的妹妹?!这件令人愤恨的事教我很久不能忘怀,甚至想怂恿我的丈夫为她打抱不平。不过,最近听说他们夫妻开始好好过日子了。原因是那个自私的妹妹找到了另外一个目标,一个荷兰人,并且成功地嫁给了他。一切就这样平息了似乎欠了些天理,然而为了孩子,家还是完整保留下来的好。我们便不再谈论它了。

我刚刚认识了一个中国女孩,23岁,清秀活泼的样子,嫁了个57岁的推销员。是她在瑞士的姐姐邦她在报纸上登了征婚启示找来的速成婚姻。她才来这里一年,已经在一家附近的高级餐馆干80%的侍应了,自食其力。听她说她的先生对她很体贴,大约是比较满意吧。只是这样的家可能就不会有孩子了。天伦之乐在于一般人是很重要的,她就不能有。

再来说说夏晴在瑞士读书时的中国同学。一个女孩嫁了个法籍的厨师,一个女孩嫁了个曾在一起打工的瑞士工人,一个女孩嫁了个清贫的瑞士学生。还有一个女孩非常喜欢这里的风景这里的人,尤其是这里的的孩子,她的愿望就是留下来嫁人生个可爱的混血儿,可是她最终回国了。

门当户对是早就不流行了,然而,世界之大,莫不笼罩在缘分的天空之下,何况瑞士人是保守而谨慎的,且不用提某部分人的种族优越感了。当一个年青漂亮的亚洲女人独自徘徊在某个城市的小街上,或是坐在一条长椅上晒太阳的时候,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亚洲男人的机会更是小之又小。而瑞士是个相对排外的小国,法律制度严谨,除了婚姻,很难在瑞士长期发展下去,所以在这上学的其他的人不得不都离开了。

瑞士是个美而整洁的国土。天容水色,流云风物,青山白月,草地森林,更有夕阳般绚丽的文化古城。有很多次,我坐在苏黎世的某个教堂边的小广场上,吃着便当,看古老的欧洲房子,看橱窗里的摆设,看来往的人,看喷泉;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还看小麻雀蹦蹦跳跳地在水边饮水。中世纪的方砖小路伸到湖边,象在梦中。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十年前那个坐在西方建筑史课堂上的女学生,她的年青的心为文字和模糊的黑白图片勾画出的欧洲而痴迷,黑板、老师和同学甚至教室都消失了,她的灵魂飘浮起来,沐浴着轻柔地洒在空气中的金色的光线。欧洲的梦被织过,又被经意或不经意地放进记忆库的深处蒙尘。美国、加拿大、澳洲这些国家对一个中国学生似乎更实际些。然而十年后,她却鬼使神差地在欧洲的中心安下了自己的家,散步在书本里提起过的街道上,享受着真实的欧洲文明的阳光。

在这样明亮的阳光下,走着好些象我一样的亚洲女人。她们的脸,有的快乐,有的淡然,有的孤独,有的呆滞,有的忧虑……在这些脸的背后,都有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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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简妮真人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fangtcm' 的评论 : 什么都不是绝对的。这些年我学到的最多的是理解别人
fangtcm 回复 悄悄话 我在美国,多一句嘴,我们这也有不少中国姑娘嫁了老美老头,少有过得长久的,这种异国婚姻不被看好,背景差异太大,怎么能长久地过到一起?
zhou313 回复 悄悄话 喜欢您清新自然的文笔,等待更多的好故事
麦芽糖 回复 悄悄话 如果没有爱,异乡不过是空城.
我们为爱而留下, 一边是家, 一边是根, 有时, 满满的爱也会带来撕扯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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