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红在路上

岳红:女,江苏籍作家、诗人,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出版过《零落一地的风》等个人文学著作八本。现居北京,致力于佛教文化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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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能 说 出 来(长篇连载 32)

(2017-03-29 23:14:26)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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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到深夜回到那间从此属于我和李东平的房间的时候,我才发现,李东平的妹妹李东宁没有去参加婚宴。我回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李东宁睡眼惺忪整个脸都像揉作一团似地刚出自己的房门往洗手间去,我感到非常奇怪,以我的思维认为她再怎么困也不该不参加自己哥哥的婚礼。当时一看到我一脸狐疑地追寻着李东宁的身影,李妈妈就匆忙走过来解释说李东宁这几天有点感冒,刚才在婚宴上感到头疼,我跟她爸就叫人把她先送回来了。我笑了笑,我是不在乎李东宁是否去参加婚宴的,但李妈妈的话却分明是谎言,李家坐的那一桌是单独的一桌,桌上的几个人一目了然,李东平的姐姐姐夫和小外甥我都看得仔仔细细,李东平的姐姐跟李东平长得非常相象,听李东平说他的姐姐比他大一岁,但看上去却显得比李东平小得多,他的姐夫倒是老成,个子不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跟他的中医职业就很是表副其实。当时我就想,李东平的姐夫确实像姐夫,但姐姐却更像是妹妹,而且看上去不仅仅年轻,还是很漂亮的。看着李东平姐姐的容貌还引得我再一次重新认真打量李东平,想搞清楚为何同样的相貌在他姐姐的身上就会显得漂亮了许多。没想到以新的角度和心态去打量李东平才觉得他还算英俊,撇开眼珠黑白失调和轻咳兼倒气声以及那毫无意义的口头禅,李东平应该还算一个仪表堂堂    的男人。

李东平妈妈的解释明显地遮头不盖腚,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小姑子断然没有道理坐到别的桌上去的,她要是去了我一定能知道。只是我不明白李东平的妈妈又何必这样来掩盖。

我很累了,也不想去追索这样的事,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生活还得自己去一天一天地过,今天的戏已经收场了。但我和李东平之间的戏才刚刚开幕。

我不知道如何叙述这件事,因为性对我来说一直是很尴尬的字眼。而我在新婚之夜又是必然要面对的。但是该如何面对,在我躺到李东平那张婚床上之前我确实没有认真地想过,那些日子我的情绪完全陷在如何拖延和拖延不了之后的被动准备中。婚宴结束之后,当我终于筋疲力尽地躺下后,我才真切地意识到我要面临着什么了,而李东平并没有容我多想就如饿虎扑食般地侵占了我,那一刻,不知何顾疼痛也同时侵占了我,按理来讲不应该再疼痛了,但我确实感到一种灼痛,也许李东平的动作太猛烈了。离奇的是,在后来的生活里,跟李东平的每一次都是伴随着疼痛而让我对李东平怒目圆瞪的恐惧之外又增加了一层恐惧。而我也终于知道,所有的男人都是把女人当作一瓶美酒开启的,打开后喝完喝不完他都不会带回家,最后他只想带回一瓶未被开过的。

李东平一结束自己的疯狂进攻,就马上开了灯,把我往床的一边推,我不明就里,就顺势往里面翻身,这时我才发现李东平趴下身子凑近我刚才睡的床单,他凑得那么近我都不知道他是用眼睛在查看什么还是用鼻子在闻床单上的味道。他看了一下之后又把床单整个拽起来,一下子把我掀到了墙角。他把床单整个拉起来后放到台灯底下仔细地看,像是在一张藏宝图上寻找具体的藏宝点。找了半天,他突然瞪大眼睛,很阴沉地对我说,你不是处女!

我当然不是处女,但我不能说出来。不过这样我根本就无法向他交代,李东平不断地追问我是不是跟韩东上过床。我可以看出,此刻的李东平,感到自己得到林可的胜利被大大地打了折扣,甚至他可能都觉得自己失败了。他不停地辱骂我假正经,说我装什么淑女,还假模假样非要等到结婚这一天才给他,原来是怕被他识破等等,我很难形容出李东平当时的愤恨,因为不能让他父母听到,他的骂声又不能太高,因此有时候听上去又像是两个知心的人在郑重地商量着一件非常重要而秘密的事情,语气更像是在发誓,以至于他那口头禅“说那话”都被庄严地省略了,虽然轻咳兼倒气声依然如故,骂的中间时不时就要问一句我到底是不是跟韩东上过床,上了几次等,再骂一阵又会追问在失踪的那段时间到底我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等等。我一直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如果不是担心连累韩东我会一夜都不会说什么的,但我最后还是告诉李东平别乱猜,这事跟韩东一点关系也没有,跟任何人都毫无关系,而且对这件事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总之我叫他记住一句话:林可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这是在为林可辩护,因为我觉得自己陷害了林可的清白。于是李东平整整一夜没让我睡觉,他说那是叫我反省。于是我就这样在寒冷和辱骂中度过了我今生唯一一次婚姻的新婚之夜。那一夜中,李东平有一阵在梦醒之间还满嘴酒气地自言自语说难道我们去上海那次把你处女膜戳破了?当时你反抗得太厉害了,搞得我很疼都忘记是什么情形了,我一听模棱两可也可以说是将计就计地“嗯”了一声,我没指望他会相信什么,但那一瞬间我感觉李东平好象信以为真了,于是我又觉得自己太卑鄙,不过与林可被他误解和鄙视相比,我宁愿自己卑鄙。后来,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在跟自己的挫败感作最后斗争,李东平竟跟我说幸好他之前跟过两个女人,否则他要是真的把自己的处男之身献给了我那就太亏了!我听到这样的事情感到惊愕,但同时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至少这样他的心理可以得到某种平衡。整整一夜我并没有想太多的关于处女的事,而是深深地思索我跟林可长得如此相像 ,到底是林可在冥冥中搭救了我,还是我来冒名顶替而陷害了林可,抑或上帝要向我和林可的亲人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当然,我的亲人早就在人生的苦役中偃旗息鼓了。

 

第二天是当地风俗的所谓双回门,就是新婚夫妇双双回娘家,我想就相当于过去的省亲吧。按照传统应该是一个月的,但是为了让娘家就着办宴席准备的菜把回门时该请的人也一起请了,以后就不用重新准备,这其实就是从经济考虑节省一些酒席开销,所以时间缩成了第二天就回,我们当然也合着传统行事。虽然一夜无眠,但毕竟又可以回家了,可以看到林爸爸林妈妈和林毅了,我的心情跟夜里比还是有所好转。但让我惊奇的是李东平不但没有继续刁难我,反而从外表看起来心情比我还好。以他夜里对我的深恶痛绝而咬牙切齿的态势看,我坚定地认为他会一直跟我怄气不理我,让我难堪。但他偏偏没有,早上起来像是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的兴致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当时甚至有点怀疑前夜的事情是不是我做了一场梦。我乐观地以为他对林可的爱太深,并且相信了林可跟他有过性关系。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和美好。

出了我和李东平的房间,李东平的爸爸在客厅里坐着。从跟李东平谈婚论嫁到正式举行婚礼,我那是第一次有机会认真端详李东平的爸爸。看了他才知道李东平和他姐姐的长相自有出处,只是李东平父亲生硬了一些,像是上帝用凿子凿的,很标准,但线条总不够柔和。李东平的父亲讲话前总喜欢清清嗓子,像领导讲话前总是习惯性地用手拍一下麦克风或用嘴对着话筒喂两声一样。后来我才逐渐发现,李东平的轻咳是有家学渊源的,他很崇拜他的父亲,但是他父亲这一很派的习惯他没有很准确地继承下来,他的气和声在他的喉咙口走岔了道而成为轻咳兼倒气声了。

李东平的爸爸好像已经在客厅里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看到我和李东平过来像是参加会议的人终于到齐了,他清了清嗓子喊了李东平的妈妈过来坐在自己的旁边——之后我看出这也是他们家的规矩之一,李东平的父亲谈话之前都要叫李东平的妈妈坐在旁边以示高堂俱在的郑重,尽管他平时几乎无视李东平妈妈的存在,甚至连话都难得跟她讲,而这个时候李东平的妈妈也像没有实权的副职突然被叫到了主席台的重要位置落座而受宠若惊。李东平的爸爸等到大家都落座后,很郑重地开腔:今天是你们结婚后的第一天,我不想说得太多,我只希望你们今后要互敬互爱,相敬如宾,为建设你们小家庭的美好生活而共同努力奋斗!后面还有很多的话,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就像一篇领导给员工做的思想动员大会。也像所有大会发言的领导一样都预先说他不准备多说,最后还是说了很多,害得听会的人的期待底线一次次地崩溃。我那天还好,只有李东平父亲一位领导讲话,而且有李东平在一边无数次点头哈腰的唯唯诺诺倒像是在催促他的爸爸,于是讲话最后还是在我的期待底线彻底崩溃前于友好气氛中结束了,李东平的妈妈是没有讲话的机会的,她只是李东平家严格的家规里必要的摆设,不过她可以面带欣喜地对丈夫的话表示赞同。

我们礼貌备至地告别而去。

 

李东平的若无其事让我很长时间才适应过来,没用我讨好,他就耐心地陪着我逛街买东西,因为结婚后第一次回娘家,按规矩是要给家里每人准备一样礼物的,林爸爸林妈妈的都好准备,无非带点营养保健品。给林毅的却颇费心思,好像年轻男人就是领带、衬衫、皮带之类的,领带我已经送过两条了,那就送两件衬衫,可是去了几家大商场都没找到合适的衬衫,准确地说是没有我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倒是在一家浪莎专卖店看好了几双质量好款式又很好看的袜子,我看了就爱不释手,最后我一下子买了一打,各种颜色和款式,李东平说哪有送礼送袜子的。我说我想送就送,谈不上有什么可以不可以。李东平说反正是送给你自己的哥哥随你的便吧。

回到林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林妈妈嗔怪我说以为我一出嫁就忘了娘了呢,回门的时间还搞这么久!我抱着林妈妈连说对不起,林妈妈也就疼爱地不说什么了。

林家没有请太多的人,只是林妈妈的几个至亲和林爸爸最要好的朋友,总共也就是一桌,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林妈妈把陈然也给请来了,她一来就俨然林家的儿媳妇在厨房里忙着,其实林家已经从饭店请了个厨师来的,陈然煞有介事地坚持在里面帮忙,让林家父母很是感动,觉得这个市长的千金真是没有架子,长得也是面相娇好,又有一份好工作,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心底也开始认定这个准儿媳妇了。

我看一屋子的人始终不见林毅的身影,就向林妈妈打听他去哪儿了。林妈妈说林毅昨天晚上喝多了,回来都吐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我赶忙跑到林毅的房间,只见林毅果然还裹着被子睡在床上,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蜡黄,我心里一下子又沉了下去,我说你没事吧?哪儿不舒服吗?有没有吃点东西?林毅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连声说没事没事。我默默地站在林毅的床前,林毅始终没有说话,我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就这样越站越觉得尴尬,幸好,客厅里传来了开饭的声音。

林毅最终也没有出来吃饭,席间,陈然反客为主地对我和李东平劝酒夹菜,林妈妈和林爸爸也只是笑嘻嘻地任陈然招待大家,仿佛这个家已经交由这个儿媳妇来管理,他们在一旁落得享受清闲了。

这样的情形,让我心里陡生失落和凄凉之意,觉得自己这一嫁出家门,真的像泼出去的水,这个家再也不属于我了。这样想来,我就感到索然,我悄悄设想如果是林可会不会也有这份凄凉感。

吃过午饭,等客人都陆续走了,把礼物分送出去,当时没有想到陈然会在,所以没有准备她的礼物让我有点尴尬,但是一想她毕竟还没有成为林家的人,所以就拿着一打袜子径自送给林毅,林毅还在床上睡着,陈然给他端的汤也没有喝,我来把袜子交给他,陈然却伸出手来代他接受了,还说她第一次看到人送礼送袜子好奇怪,但看了一番还是跟我道了谢,我已经不再恼怒陈然的做派,只是失落地感觉自己真的成了这个家的客人了,当然如果始终能是林毅的客人对我来说也足够。

也许前一个晚上林家父母都没有休息好,所以等客人走了之后,双双回卧室休息了。我怏怏地出了林毅的门,见只有李东平陷在沙发里手里举着遥控器无心地翻看着电视,才感觉到这个家里,我和李东平都是多余的人,于是我想回去了。而陈然也似乎希望我们早点走似的,还补充跟我和李东平说不用跟伯父伯母打招呼了,他们都累了,等他们醒来我会跟他们解释的。这样一说,我简直不得不走了。我几乎是憋着一口气离开林家的。

回到李东平的家,李东平的姐姐和妹妹都在家,她的姐姐不停地夸赞着我的皮肤——这是我在林家生活的几年中她看到我唯一的话题,直到后来她开了美容院叫我同意她对外宣传说我的皮肤就是她的美容杰作之后,她每次只要见到我都会夸,夸赞得太多太久以至于让我觉得她是在反讽我的皮肤不好。除此之外,她跟我说话还有一个不变的话题就是夸赞他的弟弟有多帅。这一天,她夸赞我皮肤的时候,她的妹妹李东宁一直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才说,你还真的嫁给我哥哥啦?一句话说得我莫名其妙。我还没有说话,她又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跟你说啊,他们都说你比我长得漂亮,说我是嫉妒你,我告诉你,我真的没有嫉妒你,我只是提醒你,不该嫁给我哥哥的,我要是嫉妒你我就不提醒你了,谁知你竟然不听我的,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姐姐就一把抱住她,像是亲热得不得了,李妈妈这时也从卧室冲出来跟大女儿一起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回过头跟我说,她是说着玩的,她就喜欢开这样的玩笑,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的拉拽。这边李东平也拉着我往我们的新房走,我被推着向前,还是不断地回头张望李东平妹妹的房间,我简直觉得太奇怪了,还有开这样的玩笑和这样开玩笑的人。我不知道李东平的妈妈为什么每次都用谎话来打圆场,而李东宁只是一个青春少女,是李东平的亲妹妹,这一点从外形上都可以一目了然地断定,怎么会有妹妹劝女人不要嫁给自己的哥哥,这么说,也许她曾经劝过林可叫林可不要嫁给李东平?那林可是怎么想的?她的出走,是不是就跟这个有关系呢?

我越想心里越觉得奇怪和凌乱,我又不能问李东平他的妹妹之前到底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李东平看我若有所思地坐在床上发楞,以为我被他妹妹的话惹恼了,就过来安慰我说,她就那样,常常来一段奇谈怪论,你不用听她的,就当没听到。我勉强笑了一下,但还是无法把自己的思绪从那团乱麻中抽离出来。

第二天早上,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也就是该正式忙年了,我起床后稍微收拾一下就来到厨房准备帮李东平的妈妈做点什么,结果刚到厨房就又看到了李东宁坐在她妈妈的身边,好像一副很亲昵的样子,李东平的妈妈看到我进来了就叫我坐下吃早餐,然后就哄着叫李东宁回自己的房间,李东宁刚开始并不愿意离开,在妈妈的坚持下,还是很勉强地走了。我更觉得奇怪了,按理来说,做婆婆的都希望姑嫂关系处得融洽,而她怎么就总是刻意地让女儿回避呢?没容我多想,这个奇怪的婆婆就开始没话找话地跟我谈起家里年货置办情况,好像有意分散我的注意力。但她说话声音并不大,而且并不看着我,后来我才发现李东平的妈妈一直都有这样的特点,她说话一向声音很低,好像声音大了就会冲撞了哪方神仙而会惩罚她,像是心里跟说话的人有很大意见又不敢提似的。唯一声音大的时候是跟李东平的爸爸说话的情况下,而且她还会正面看着李东平的爸爸,只是这个时候往往李东平的爸爸并不正眼看她。

春节在各家各户像准备战争或投入战争一样的紧张忙碌中过去了,我总是不明白,怎么一到了春节人们仿佛要把全世界的美味佳肴都买回家来堆着,让人感觉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似乎春节之后再也不能出门,即使出门也再买不到任何东西了。

大年初一刚过,我就几乎每天都赖在林家,有时晚上也不回去,因为李东平几乎每天都出去喝酒,我感到呆在李东平的家里很别扭,这儿始终都不能给我家的感觉,而李东宁又总是怪怪地看着我,冷不丁就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说我迟早有一天会后悔嫁给她哥哥,也迟早有一天会离婚的。李妈妈每次都是忙不跌地赶过来拉她离开,不管手里正在干什么事,哪怕正在接电话也会立刻放下电话跑过来把女儿拉走。这样我就干脆常住林家,也省得李东平的妈妈尴尬,而我连续的不回家也并没有引起她的任何不满,李东平偶尔没喝酒的时候过来也没有谈起什么,如果李妈妈不高兴的话,他总是会埋怨两句的,他是个十足的大孝子。

我在林家的日子也只是陪着林妈妈。林爸爸整日都被请出去,好像春节之后全中国的人都要陷入酒席中,这个请过那个请,一直等到一圈的人每个人都坐了一次东之后,春节的假期也就结束了,人们该上班了,到上班之后也并没有什么事,什么工作都可以暂放一边,理由是“大过年的”,于是又开始了跟同事之间的轮着吃。林毅也是和林爸爸一样,几乎每天都被人请出去喝酒,偶尔不出去的时候也是被陈然给拉出去,他不想去,陈然就硬拉,林妈妈好像对这个未来的媳妇非常满意,所以在陈然硬拉林毅的时候,她便在后面助一臂之力去推,最后总能竭力促成他们的每一次约会。小红也回老家过年去了,这样每次到最后家里总只是剩下我和林妈妈两个人,要么看看电视,春节期间晚会总是看不完的,中央的八套之后还有地方上的,每个台都在争抢着观众的眼球。我对电视好像从来都兴趣不大,觉得电视节目要么把观众当成白痴样地搞些弱智栏目,要么就把所谓的那些名人佳宾当猴耍的娱乐搞笑,林妈妈倒是比较感兴趣,但总也有看累或审美疲劳的时候,这样的时候我就会跟她说说话,像那种妈妈跟出嫁的女儿说知心话的那种。

有一天林妈妈就跟我闲聊起在婆婆家的生活习惯问题,我就想到了李东宁和李妈妈的种种表现,我把自己的惊诧告诉了林妈妈。林妈妈也觉得奇怪,说以前没有听说过他们家有什么问题。林妈妈说她只知道李东平的父亲是很有才的,从小是地主出身,家里被“翻身大棍斗地主”斗得一无所有,吃了上顿都没下顿了。林妈妈说的时候似乎带着一种敬佩的表情说,他上中学的时候跟你爸是同班,你应该知道的,你爸爸经常讲,李东平爸爸的家离学校几十公里,为了省鞋子,他每次上学放学的路上都是赤着脚步行,每天只吃一顿饭,但他的成绩很好,考到了北京的一所什么国际贸易大学,当时很厉害的一所大学,一般人都是考不了的,但因为家庭成份不好没让他上,后来还通过他的一个亲戚上了一个师范。我跟林妈妈说,这些我都知道,后来当了中学校长,又做了新华书店经理,再后来就是广播电视局的局长了,听说他去新华书店是因为身体不好。听得林妈妈直点头,但是,我还是好奇地问林妈妈,李东平的爸爸当年身体不好是得了什么病?林妈妈说没听说有什么病,好像就是老失眠,怎么也睡不着觉,没办法再教书了。我听了这些突然对李东平的爸爸充满了敬意,也就是这些情况让我后来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样一个令我尊敬的人竟然挖空心思地折磨别人伤害别人。

我后来又问林妈妈李东平的妈妈和妹妹是什么样的情况,林妈妈说她对李东平的妈妈也不太了解,只听说她从小就没有了爹妈,他爹临死之前把她托付给一个朋友,就是李东平后来的外公,他外公看李东平的妈妈是个孤儿可怜就对她特别宠,听说脾气比较任性一点,但心地还是不错的,听人家讲,她就是有点没心没肺。说到这里,林妈妈像发了一笔意外之财似地眯起眼睛笑着说,我想这样也好,如果跟你发生点什么小矛盾过了就很快忘了,不至于记仇。可我还是想进一步了解李东平妹妹的情况,林妈妈说他妹妹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我跟你爸爸就去过他们家两次,两次都没看到他那个妹妹。说完了这个,我突然想起自己在李家吃饭的事,就告诉林妈妈说,我在他们家吃饭,那些菜都炒得不够味,林妈妈打断了说,那是因为你已经习惯我做的饭了,我说不是,最主要是米饭每天都是夹生的,也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我每顿饭都不吃米饭,只吃点菜,因为跟他们在一起住,所以又不好意思重做或到外面另买,所以有几次都只好饿着肚子睡觉。我怀疑李东平的爸爸从不在家吃饭肯定是在逃避家里的饭菜!

林妈妈听了我的话笑了,说那不能这么说,你爸爸不也是很少在家吃饭吗?我说那不同,因为爸爸工作忙。林妈妈说,那人家也忙啊,哪还有局长不忙的?我说那也不至于忙到从没有时间在家吃饭,至少早餐也该在家吃的,我说爸爸不是每天都吃你做的早餐嘛。

林妈妈若有所思地笑着说,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跟你爸去他们家吃过两次饭,两次吃的米饭都是夹生的,他们家电饭煲是不是有问题啊。我一听诧异了,我瞪大眼睛问,电饭煲坏了可以换新的呀!就他家那样的家庭换一个电饭煲还不是跟换一杯水一样容易?再说,电饭煲坏了就做夹生饭吗?你听说过吗?林妈妈说,是啊,怎么会夹生的?可能是水放少了吧?我说那也不至于每次都放少吧?林妈妈说谁知道啊,你以后就多回来吃就是了。我说我只是说说,反正我本来吃饭就不多。

一个星期后,我才又回到李东平家,但回到家就发现李东宁不在家了,不是临时出门的不在家,因为她的房门都锁了,我见她两天都没有回来,就随意地问了一句。谁知,李东平的妈妈听我一问,像挨了炸弹一样,竟然显得很慌乱,连声音都一反常态地变大了一点,说她到乡下亲戚家去了,然后就赶忙向我问候林妈妈的情况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我心想,我都回来两天了一直没有问候林妈妈,我问了她女儿的情况她突然就问起了我的妈妈,真是很怪,女儿去乡下走亲戚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丑事。

我也不再多想,每次问李东平,李东平也总是罔顾左右而言它,一副讳莫如深的姿态。好在寒假的时间不长,自己得准备新学期的教学了。

开学后,我作为一个已婚女人去上学了。其实这样的定位是同事们强加给我的,对于我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不睡在林妈妈的家里,那个家本身也不属于我,因此我没有跟谁结为一体的感觉,我觉得我还是孤独的一个人,我没有属于谁,也没有谁属于我,每天平静地过着平淡的日子,这平淡里夹杂着我劫后余生的幸运。

然而开学一个月之后,我却查出自己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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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会 回复 悄悄话 看出来了,李东平的家就是那个精神病妹妹老说实话的短篇小说里描写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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