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女人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现在笔下的这两个人物应不应该算是离婚女人。结婚,离婚在人们眼里,除了那个仪式外,最重要的就要说是那个证件了。结婚证是红颜色的,沿袭了中国传统文化喜气洋洋的寓意;离婚证的颜色,我没有见过,大多数人也都没有这个机会,于是,离婚证的颜色变得神秘起来。其实,领取离婚证的道路,远远要比领取结婚证的道路漫长而又艰难多了。。。。。。伴随着他的,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争吵、眼泪、谩骂和痛苦;而有的似乎是没有力气争吵而放在那里凉着,直到很久,人们都已经淡忘了。
梅姐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在国内的时候,她先于她丈夫辛考上了出国留学生,但不知道是因为担心他丈夫,还是男尊女卑的思想,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出国的机会,改为普通研究生,让很多同学和老师都大惑不解,而她的丈夫非但不劝阻她,还颇不以为然,我和梅姐的相识还是通过她的丈夫。那时候,梅姐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分到北京的一个部委工作,她丈夫刚好在读研究生,和我虽然是一个系,但不是同一个导师。我们的宿舍门对门,所以经常看到梅姐每个星期天,都大包小裹地带来一大堆好吃的,从辛的房间里飘出来的香味,把我们这些单身,馋得直流口水。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结婚,我们都为辛那小子有一个体贴的女朋友而嫉妒。时间长了,我们也去他们那里蹭一点好吃的解馋,一来二去,大家就熟悉起来了,她似乎只比我们大一点,但我们就都叫她梅姐。记得学生化的老刘老是和梅姐开玩笑:
“梅姐,你有没有妹妹啊?介绍给我认识啊?”梅姐也笑着说:
“有啊,就是我妹妹太厉害,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呢!你想不想试试?”
这个时候,我们大家都笑得仰脸朝天。但她丈夫辛,却一脸漠然。
没过都久,辛的宿舍又来了一位女孩子,开始,看梅姐和她有说有笑的样子,我们还以为是梅姐的妹妹或者是辛的妹妹,但老刘很快就否定了我们的猜测,理由是那个女孩的长相和气质,无论如何也和梅姐联系不起来。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人看见辛和那个女孩子有一点不正常,有时候他们会在校园的树林里谈很久,老刘还看见辛那家伙拉着她的手有说有笑地一起逛街。我们似乎预感到了一场风暴即将来临,大家都在为梅姐担心,甚至有一些抱不平。老刘还愤愤不平地说:
“我早就看出来梅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辛那小子就是有福不会享。”
“老刘,你是嫉妒加羡慕啊,但不能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我是替梅抱不平呵,辛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果然,有一天我们听见从辛的房间里传出来两个女人的争吵声,但却怎么也没有听见辛的声音。最后看见梅姐红着眼睛从辛的房间里跑了出来。很快,我们对这件事情就知道个大概了。原来,辛、梅姐和那个女孩都是大学同班同学,在大学的时候,这个女孩就和辛在一起每天谈诗歌、小说和艺术,俨然是一对搞艺术的志同道合的情侣,但那个女孩实际上已经和他们班级的另一个男同学楷不但是亲戚,还在上大学之前就订婚了。那个男同学楷是被这个女孩家领养的,不知道是为了报恩,还是另有原因,在大学时期,那个女孩的衣服和所有能洗的一切东西,都是那个楷来给她洗,同学还经常看见她往那个楷的脸上吐唾沫,踢他,但那个楷依然照顾她有加;可这个女孩不打不领情,却还恋着辛,美其名曰:“谈艺术。” 揩对也置若罔闻。有一次,辛、楷和那女孩儿一起去看电影,但电影散场后,辛和那女孩把楷给甩了,当时,揩的钱包被那女孩要去了,害得凯走到学校宿舍的时候,都已经精疲力尽了。梅姐呢?不知道为什么,拉来扯去的还和辛最后结婚了!欣,是农村出来的那种小白脸儿,一对小眼睛总是低着头看人,给你一种不下雨也阴嗖嗖的感觉。这家伙连滚带爬地考了三年托福,终于如愿以偿地办了出国签证,临行时,他爸爸来北京送他,在机场说了一段话,差一点没有把我们乐死过去:“农民生了一个博士儿,博士生了一个诺贝尔。”哈哈哈哈哈哈。。。把我和老刘的腰都笑得直不起来了。出国后很多年,老刘一见我就提这句名言。我毕业后在大学找到一份研究工作,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一个相关的会议上碰到了梅姐,她现在美国一家著名大学作实验室主管,我很为她自豪,当我问起辛的时候,看到她提到辛时的那份毕恭毕敬的样子,我还以为辛真的获得诺贝尔奖了呢!欣不过是在一家生物公司做一个职员而已。人生就是这么嘲弄人,不知道辛的爸爸现在会想什么呢?!但我从朋友那里知道辛每次回国,那个女孩都来北京看他,和他俨然是一对久别的情侣,我试探地问过梅姐,梅姐的笑很坦然,她说:
“人有的时候,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婚姻也是一样。我的家教就是让我从一而终。”我顿时哑然。
梅姐现在和孩子生活在一起,辛的公司在另一个城市,她们隔一段时间在一起住几天,这种牛郎织女的生活已经很多年了,大房子,名汽车,可卧室永远都失去了两个人的温暖,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离婚?!可又和离婚有什么区别呢?!
离开梅姐的时候,天空下起小雨。坐在飞机上,不仅是我想起另一个女人。在我读博的时候,侬已经是我们实验室的实验员了,她的丈夫在读博士,还是中国留学生、学者联谊会的主席。侬是那种很静的女孩子,她可以和你在一起工作一天不说一句废话,你要是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也不看你的表情,就那样静静地倾听,所以,侬,绝对是一个好的听众。她的丈夫很活跃,那个时候,中国留学生还没有现在来得那么多,大家出国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学习,所以,除了中午吃饭,大家几乎很少碰面,只是隔几周学生联谊会组织看一场中国电影。侬的丈夫在春节期间张罗举办了一场新年晚会,很热闹,大家唱歌、跳舞、打牌。。。。。。中国大使馆每年都给各个学校的学生联谊会一部分经费,用作组织活动,学生联谊会也搞一些国内电视连续剧、电影录像带出租给那些父母来探亲的留学生,再加上拉一点餐馆的赞助,一年下来也有一点钱。过去的学生会主席,都把这些钱用在组织各种活动上了,但在他那届,却流行起学生会组织者把剩余的钱都分掉了事情,大家有一点气愤,但也没有办法。更重要的是侬的丈夫来了一个表妹,说是读书,但大家很少看到她去上课,侬的这个丈夫和他的“表妹”拉一伙留学生打牌赢钱,由于他和那个表妹打伙牌,输家把警察都找来了。学校还给了她丈夫一个警告,但她丈夫索性退学和他的“表妹”到赌场发牌去了。
那时候,大家私下里很是同情侬,侬的话就更少了。和脓要好一点的朋友都试着劝过她是不是考虑离婚?系里有一些光棍留学生,也在她的身上打开主意,但侬还是那样不言不语,有的时候,我看见侬的目光比先前暗淡了许多,偶然抬起头来的时候,她会那样愣愣地看一个地方很久很久。。。。。。没过多久,听说侬的丈夫去多伦多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夜总会,侬的身影显得更加孤单,好像一阵风吹来都能把她刮走一样。
一次,我开着我的那辆老爷车去超市买菜,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侬那个瘦弱的身影,两只手里提着大大的塑料袋,我停下来说:“侬,我带你回去吧。”她犹豫了片刻,就上了我的汽车。老婆和侬东拉西扯,但侬还是那个样子,不动声色地听着,想着自己的事情,她不打断你,也不鼓励和认同你的观点。回家后,老婆说:“侬是有一点儿傻了,过去我们在一起,会有许多话要说的。”说着,她又骂起侬的那个负心的丈夫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听见朋友说,侬怀孕了。从告诉我们消息的那位朋友的目光里,我们读到了些许弦外音。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个朋友又来告诉我们说:“侬的丈夫回来了,还和侬一起去医院检查身体呢!”不久,侬真的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喜欢传话的那位朋友说:“哪个孩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侬的丈夫。”他们走后,我认真地看了一眼我儿子后对妻子说:
“我儿子还不怎么像我呢!”
“你什么意思?”妻子诧异地问我,我笑了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后来,侬的丈夫还是走了,孩子,依然留在侬这里,侬,还是我行我素地上下班,接孩子,买菜。。。。。。我毕业找到工作后,离开了那个城市,很多事情都已经渐渐淡忘了,只是偶尔会有一个朋友打来电话,天南海北地胡扯一点什么,没有谁会再提到侬和她的丈夫、孩子,那孩子现在该上中学了。但侬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都是一个谜。
2007-01-11 嘉真于美国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