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啊,潼关

(2025-09-03 09:33:58) 下一个

“科羅拉多州壹個幣商有壹枚南明永歷通寶背壹分出售。我看這枚錢幣銅色黃亮,制作古樸,品相不好,但流通痕跡明顯。討價1,000美元。大師您看如何啊?附圖。”

這是壹個錢友的來函。來美國,生活是寂寞的,交幾個朋友,有共同的愛好,就給寂寞的生活增添了壹點趣味和光彩。“永歷通寶”這個錢,我有,自然多少略微知道壹點其錢其事。

明亡後,在南方的宗室藩王們前後相繼建立了福王弘光、唐王隆武、魯王監國、唐王紹武、桂王永歷、韓王定武等政權,繼續用大明國號,史稱“南明政權”。這些小朝廷,有的是確鑿的,有的是還有爭議的,如唐王紹武。他們都鑄造發行有貨幣,如福王政權鑄有“弘光通寶”,唐王政權鑄有“隆武通寶”,魯王政權鑄有“大明通寶”,桂王政權鑄有“永歷通寶”錢,其中以福王弘光政權名氣最大(《桃花扇》講述的就是福王弘光在南京時期的故事),以桂王永歷的“永歷通寶”鑄造使用時間最長,前後長達16年。“永歷通寶”細分則有小平,折二、背五厘、背壹分等。直徑越大,品相越好越值錢。收到他的信,我向國內朋友詢問了壹下,當前圈內行情是直徑40毫米以上應在人民幣200元以上,最高則不上千元。

我這枚“永歷通寶”出的價是壹張大團結(十元人民幣),時在壹九八八年,地點是地處河南、陜西、山西三省交界的豫陜門戶潼關。

潼關又可分為老潼關,新潼關。新縣城是壹九五八年修建三門峽大壩時候搬遷到南邊高臺上的。我壹九八八年第壹次動身去陜北時路經此地。但我買到這個錢的,是老潼關。

老潼關在如今的縣城城北十多公裏處,那裏,才與潼關這兩個字名至實歸。《水經註》載:“河在關內南流潼激關山,因謂之潼關。”這是潼關名稱的來由。老潼關北面黃河,南靠華山,古道,也可以說故道山高路狹,谷深崖絕,僅有壹條僅容壹車壹馬的羊腸小道往東通往函谷關,自古便是身歷百戰的兵家必爭之地,曹操征西涼時以沙築墻用水澆灌壹夜冰凍成壘和馬超對峙;唐朝安史之亂時哥舒翰二十萬官軍被叛軍追殺葬身魚腹;李自成全軍覆沒只剩十八騎遁隱商洛山中的潼關大戰等等都發生在這裏。

我第壹次去老潼關,是壹九五九年,縣城當時搬遷沒搬遷不知道,但鐵路還從老潼關經過。記憶中的潼關車站人來人往,市聲嘈雜,異常熱鬧。車站後面那兩座筆架壹樣雙峰並起的山峰從此永遠刻在我的記憶裏。

當時,出了車站,已經有人牽著壹頭小毛驢在車站外等我們,我騎著小毛驢,順著壹條山間小道往山裏走,奶奶和壹個我不認識的當地人邊走邊聊的跟在後面,路很窄,路邊不時有驚起的螞蚱從我臉前、身邊飛過,翅膀飛過時發出“夾夾夾”的響聲,引誘我不時的跳下毛驢,去路邊逮螞蚱。

五十九年彈指壹揮間,可是直到今天,我壹閉眼,我們去藏於深山、現在是隴海鐵路邊的壹個小村莊——東謝家走親戚的壹切還歷歷在目。

我的二姨奶、三姨奶都生活在陜西潼關的大山深處。她們是壹九四二年從河南逃荒逃到這裏時,被賣給當地人做童養媳永遠留在那裏的。

前幾年,馮小剛拍攝的電影《壹九四二》記述了河南人歷史上那壹段悲慘的遭遇,我看了兩遍,總是感覺不到位。河南人民的苦,是苦到說不出來的苦,河南人民遭受的痛,是痛到說不出來的痛。人不經歷那種苦、那種痛,讀不懂世道人心。

奶奶活著時,曾經多次給我講過壹九四二年。她不說是壹九四二年,也不說是民國三十壹年,而是“不成年景那壹年”。那場災難讓老壹輩人在教育不諳世事的孩子時最常用、認為最說明問題、最表明態度也最狠的壹句話是:“餓得輕!”多少年裏都如此。

做為四戰之地,河南人的那壹場苦難其實是從1937年開始的,那壹年,為了遲滯日本人的進攻,在鄭州黃河南岸扳道岔的爺爺和同事們壹起扒了他們賴以活命的鐵路,回了老家。也是那壹年,國民政府在臨近不遠的黃河南岸花園口扒開了汛期的黃河大堤“以水代兵”,造成以河南人為主的河南、安徽、江蘇三省所屬44縣89萬百姓葬身魚腹。

從那時候始,身處抗日戰爭最前線的河南人在三分之壹土地被日本人占領的情況下,仍然貢獻出了當時全國第壹的兵員。“客行新安道,喧呼聞點兵”,河南人民像是壹頭牛,忠誠、馴順、忍耐,這種性格,在壹千多年前的“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種就能讀到,今天依然是如此。在異常沈重的兵役、徭役和賦稅面前,他們默默捧出汗水換來的糧食,默默捧出自己的兒子。我爺爺弟兄4個,最後只剩他自己。

我奶奶壹家最後是在壹九四二年逃荒時候七零八散的。應了禍不單行那句話,先是澇,接著第二年是旱,壹九四二年幾乎壹年沒有雨的大旱,接著是蝗災,中原大地赤地千裏,被饑餓驅使的人們仿佛回到了壹個野獸般的世界。為了尋找生的希望,我姥姥爺姥姥娘領著壹家人跟著成群結隊的災民上了西出潼關的火車,大量的河南人從此客居他鄉,有的則永遠地倒在了逃荒的路上。

他們走到潼關就走不下去了。當年,潼關、西安、寶雞------對於這些走投無路的外省人並不是張開了臂膀歡迎的。城門關死了,不讓災民進城,姥姥娘們沒有地方去,夜裏,只有睡在河灘裏,半夜黃河發大水,我妗奶被大水沖走,我姥姥爺饑病交集,死在東謝家,走投無路的姥姥娘被迫將兩個幼小的女兒賣給了娶不起媳婦的山民------

人的記憶,總是會和壹些人壹些事壹些場景糾纏在壹起,永遠定格在那裏。壹九八八年那個夏日,我順著310國道先來到新縣城,吃了午飯,就急著去老潼關。順著城東的壹條下山土路走了約莫壹個小時,壹眼就看見認出了那像筆架壹樣雙峰對峙的熟悉的大山。還是老樣子,壹點沒變。只是當年車水馬龍的火車站找不到了,當年鋪鐵軌的地方,現在成了通往渭南的公路。

這壹切據說皆因為壹九五八年修建三門峽大壩時潼關被劃入淹沒區。縣城南遷,鐵路南移,國道南移,整個縣城幾乎被拆除,所以潼關人都遷走了。

在路邊,有壹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擺了瓜攤在賣瓜,讓他殺壹個,邊吃,邊和他聊天,三皇五帝,前世今生,漫無邊際的閑聊中意外的聽說當年因為地勢高,這裏還保留有壹條老街道,庫區搬遷時沒拆遷,成了潼關故縣留給今天的唯壹遺跡,我很高興,吃完瓜,騎上自行車按他說的地方尋過去。

老街道東西走向,巷口地勢低,越往裏走地勢越高,緩緩而上,壹直通到巷底的麒麟山。傳說明末李自成率領的農民起義軍與官兵曾在這壹帶大戰,死的人太多,血流成河,人們就把這個巷子叫做血泊巷,後來巷子裏壹家知書達理的大戶人家嫌巷名帶血字不吉利,改為水坡巷。

水坡巷裏的房屋的墻基多是就地取材用鵝卵石壘砌,臨街臺階則是用青石條鋪就,高低錯落,因勢而建,雖談不上深宅大院,也算是高門大戶,門墩,門樓,石敢當,石臺階,依稀還透露著當年的大氣、精致和奢華,壹眼即可看出都是有年頭的。

蓋這樣的房子,是需要多年財富的積累的,壹直到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創業史》還在講述農民蓋壹所青磚到頂的瓦房的艱難與不易。這樣的高門大戶,它們當年的主人絕不會是現在這些引車賣漿者流吧?現如今,不但“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就是“王謝”曾經的棲身之地也在壹輪壹輪的換新主。面對著這些舊宅,妳能很真切地體會到什麽叫麻姑說的“已見東海三為桑田”。

最值得留意的,是有些墻上的磚,個大,泛白,那是古城城墻上拆下來的城磚,那韻味絕對是不可復制,冒充不來的。當年,古城將沈水下時,拆墻也就成自然。老百姓用城磚砌了房子砌了院墻,歷史就歪打正著被定格在這裏。

這壹家的門頭上,有磚雕刻的橫額取名“望三益”,語出《論語·季氏》:“ 孔子 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古樸厚重,現如今,誰家蓋房,是撰不出這名堂的。

而這壹家門樓下,剝落、枯幹的門板上隱約可見油漆刷出的文革時期的領袖頭像。這是那個時代曾經流行壹時的“時髦”和“政治正確”,和那些殘留的舊式門樓門板門墩臺階院墻橫額等“舊文化”壹起在老街上“交相輝映”,歷史,就這麽古怪的存於現實。

街道是用從黃河河灘裏取來的大塊鵝卵石做基礎鋪成的,中間低凹,兩側高平,防水蝕,呈梯形,低的部分是主道,平時人車都走中間低凹處,下雨天,中間則成了天然水渠。可以想見,無論是夏天的狂風驟雨還是秋天的陰雨連綿,從麒麟山高處下來的混黃的水流嘩嘩而下時,行人則可以走兩邊,就像在河邊走,壹點都不影響出門走親串友做買賣,如此設計,實在是智慧。

壹棵老態龍鐘的國槐橫在巷道中間,樹的根部在巷子南邊的壹戶人家門前,而樹身卻像人工架起的拱橋壹樣長到了巷子北邊的墻角下,整個樹身靠壹石桿撐起,卻枝繁葉茂,老當益壯地活著。這景象,也只有在潼關這種老地方老街道才能看到吧?當地人稱這棵古槐為“乾隆槐”,亦稱“龍槐”。史傳是清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弘歷巡視潼關時親手栽的,我看是訛傳。

巷子裏還有壹口其他地方早已經淘汰見不到的古井倒貨真價實,據說挖掘於唐代。很珍貴的藏在壹間專門蓋的水井房裏。看有巨大石條鎮壓著的鐵架轆轤上纏繞著粗壯的麻繩鐵鉤,青石井沿下長著那壹圈綠苔,就知道時至今日還在用。潼關這壹帶,吃水困難,我在姨奶家住時,每逢下雨天,大人小孩都忙活著把瓦盆、面盆、木盆、洗臉盆、水桶拿到屋檐下接水,留存著,以備平日吃。

現在不知怎樣了?

千百年來,潼關從不缺少故事。這片土地,承載了太多的血雨腥風;見證了太多的成敗興亡。走在潼關老街上,腳下綿軟如同踩在壹層壹層摞起來的屍體上,這其中,就有我今奶,姥姥爺。他們螻蟻壹樣無聲無臭的死在這裏,但是他們的魂靈還沒有離體,他們沈沈地躺在那裏,和那些士兵、那些流寇、那些災民、那些盜賊的冤魂壹起,四處彌漫。杜甫描述過“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揪揪”,潼關呢?電影《壹九四二》裏馮小剛說我們都是災民的後代,其實,我們還是那些“烏眼雞似得,恨不得妳吃了我,我吃了妳”的 “暴民”、“公卿”的後代。腳下這片土地,和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土地上的其他地方壹樣,陰氣太重,有太多的苦,有太多的淚,等待我們踩過,等待我們離開,等待復活。這感覺,正是黑夜妳在豫東大平原上聽到的激昂悲涼的河南梆子給妳的感覺。

中國人,活的太苦,活的太累,活的太艱難。老輩人常說“披張人皮不容易”,於是不可避免自然而然的想出了許多應對之策:“無錢休入眾,遭難莫尋親”,“危墻不立,亂邦不入”,“小亂進城,大亂下鄉”。可是真的逃難來到人家大門口了,人家不讓進。

潼關啊,潼關,我不是怨恨妳狠心,設身處地想壹想,這樣做,對妳是最好的選擇。在那個饑饉戰亂大批大批死人的年代,人們的基本需求只剩下壹個——生存,僧多粥少,就壹定會有大批大批的弱者被犧牲。人們常常留戀人生,那是還沒有嘗到人間的炎涼,還沒有嘗盡人間的悲痛。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第壹件事就是不讓微小的自己在歷史的大潮中掉進被無情地裹挾來回撕裂和碰撞的坑。

潼關啊,潼關,我不是怨恨妳無情,生活總是如壹塊滾燙的烙鐵把人炙烤得體無完膚。“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當壹個人果真無用果真成了別人的累贅的時候,即便是自己的親人,也會漸漸生出其他情緒,這壹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久病床前尚且無孝子。江湖獎勵勇敢和果斷的強者,淘汰懦弱和被動的懶漢懦夫,妳想活著,想活好,就不斷創造自己的價值和利用價值來和別人打交道吧!否則,我們免不了的就會被別人所嫌棄。

元代的張養浩來這裏留下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哀痛之句,歷史展現給我們的是最好的經驗和教訓,而深層次的則是關乎人性和文化。店大了欺客,客大了欺店,誰變蠍子誰蜇人,壹直沒有跳出這個周期律,壹直沒有最終從殺殺打打妳搶我奪靠拳頭說話中解脫出來。沒有復興,只有上路。跳出歷史“周期律”,任重道遠。這就是我走在潼關古道上想到的。後來,我在米脂街頭見到李自成揮劍縱馬叱咤風雲的塑像時,就想,我們還會幹同樣的事情嗎?

對了,我來老潼關,是來收集古錢幣的,雞叫聽三省的水陸碼頭,當年這裏可是八方輻輳,商賈雲集,繁華僅次於西安。是下鄉收集古錢幣的錢幣愛好者們最喜歡的 “(古)錢窩兒”。剛遭遇九號臺風,心情正灰暗,情緒不高,好想再這裏能撿個漏,提振提振士氣。

村裏人不多,空寂無聲,偶爾壹條狗從身旁經過也是懶洋洋的。好的是老街依然有氣息,就是仍有人生活在其間,它活著。如果沒有人在此生活,精氣神沒了,那就成了壹具老軀殼。

壹位老人坐在門口石門礅上,乍看就能辨出是個老潼關。我過去和他搭訕,說到了制錢。

“有哇。”

他起身,回屋,過壹會,拿了壹串銅錢幣出來,多是“乾隆”“嘉慶”“康熙”等等大路貨,只有壹枚“永歷通寶”還有的壹要。

“壹塊錢。”

我說,自認為給的不少,況且是可要可不要。永歷通寶雖然不是大路貨,卻也不屬於名貴錢,當時,鄭州錢幣朋友圈裏“永歷通寶”的時價也不過是8元到10元之間。不遠千裏,跑到這裏,給他壹塊錢,不少了。我壹個朋友,就是曾經壹次收到壹百多塊“得壹元寶”的那位,他外出收錢,碰到想要的,起價都是五毛錢。

他搖搖頭,很堅定的說“不行。”

我壹點也不奇怪。我知道,農民,雖然對古錢的珍稀沒概念,但是有壹點,他們判斷錢幣的貴賤,是從個頭的大小來認定的,個頭大的,和普通的制錢不壹樣的,就是稀罕物,要價就會高,而那些小制錢,即使是“靖康通寶”這樣可遇不可求的珍寶,他們也會當賤物,三分不值二分的給妳。遇到的農民,常常都如此。

“妳想要多少?”

“十塊。”

“太多,賣不了這個價。”

我搖頭,那時,我二十年的工齡,壹個月的薪水才只有四十壹塊錢。況且這個價,我在鄭州就可以很輕松的買到,用不了餐風露宿搭錢陪功夫的跑到這裏來買。

和他搞了半天價,他就是咬著十塊錢不松口,少10塊錢不賣。他的古錢幣,我的人民幣,愛賣不賣。我應該拍屁股走人了。是鬼迷心竅?還是冥冥之中有天意?那壹刻我就是很想把這枚錢幣買下來。壹番討價還價後,最後無奈的按他說的,咬咬牙,拿出壹張十塊的人民幣,買了。

這枚錢幣買回來後我就夾在錢幣薄裏再沒有拿出來,沒當成寶貝,卻是個念想,壹直保存到今天,還是保值的。現在大陸的工資,普遍都比當年增長了100倍,而“利用通寶”,現在也要價壹千塊錢了。這是後話。

從水坡巷出來,我朝附近的黃河走去,黃河上唯壹壹個小於90度的急彎就在眼前,河水打著壹個又壹個漩渦快速東流著。這裏的黃河水面比鄭州附近的黃河水面寬出許多,有壹條青藍色的大河從西邊過來流入黃河,與北邊流過來的黃河的土黃色河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原來,這裏是黃河與渭河的交匯處。相比黃河,渭河水可清多了,黃河水黃,渭河水藍,形成了罕見的黃藍兩色河水奇觀。都說涇渭分明,來潼關壹看,黃、渭何嘗不分明?

幾艘漁船停泊在黃河邊,遠處,壹位婦女拿著漁網在水裏撈著什麽,走到跟前,原來她正忙著撈著從上遊沖下來的瓜果,偶爾還能撈幾條鮎魚來,

晚飯就在黃河邊的船上用,窗外就是東去的渾黃之水。點了壹份鯰魚湯,主食是肉夾饃。剛才經過老街時,看有人在排隊買壹種肉夾饃,湊熱鬧也排隊買了壹個。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老潼關的肉夾饃也是陜西響當當的地方名吃。死面打的千層燒餅用傳統的烤爐烤出來,熱乎乎的,酥得掉渣,再夾涼鹵肉,咬壹口,香!好吃!

所謂飲食文化,從來皆有兩支。壹支是貴族化的,水陸雜陳,壹席千金;另壹支是平民化的,都是百姓日常生活之必須,最原汁原味,材料普通但制作精細,不因其便宜而降低質量。老潼關肉夾饃屬於後者。那乳白色的鯰魚湯也鮮美異常,趁熱喝上幾口,舒服。

天黑前我過了黃河,就要和潼關分手說再見了,感情上有點戀戀不舍,我坐在黃河大堤上,久久地眺望著河對岸那突兀而立的山峰,回憶著我第壹次來老潼關的情景,忖摸著姥姥娘他們在這裏的遭遇。壹輪紅日漸漸地墜落下去,剩下的壹絲亮光,映在河面上,好像給寬闊的河面塗上了壹層美麗的色彩,又像把壹些亮晶晶的五彩玻璃片撒在河面上,閃爍著、跳躍著。壹晃,壹個時代過去了。壹代代人來了,壹代代人又離開,步履匆匆,都是這片土地的過客,只有那山,這水,從遙遠的時間、空間流到我們身邊,又向不可知的未來奔去,永不停息。

河邊風大,吹得人不住流眼淚。我站起身,懷著惆悵的心情,轉身向著身後的風陵渡走去,在車站找了壹個小旅社住下,又開始了另外壹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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