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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143))

(2025-12-02 03:43:00) 下一个
《临安残梦》(再续)

烛火在风里晃了晃,将宋度宗惨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猛地攥紧拳头,狠狠捶在自己胸口,嘶哑的哭腔从喉咙里挤出来:“小玉!朕……朕这个官家,当得愧对祖宗,愧对天下人啊!”

拳头重重砸在龙书案上,“咚”的闷响震得案上果盘里的贡果蹦起老高,青铜酒爵滚落波斯地毯,酒液泼洒开来,在绒毯上晕出深色的渍迹。殿外的铜铃被风雷卷着,乱响成一片,像是在应和他心底的惶乱。

宋度宗一把抓起那份襄阳军情的奏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撕拉——”奏折被他扯得粉碎,纸屑混着他滚落的泪珠,如冬日里破碎的雪片,纷纷扬扬落在地上。“这一绳子……勒断的哪里是小玉的性命,分明是……是我赵家坐享了三百年的江山气运啊!”他泣不成声,声音里的绝望像冰锥,扎得殿内人心头发紧。

大殿角落,十二名宫女跪伏成排,手里的丝帕早被泪水和冷汗浸透,拧出深深的褶皱。耳垂上的珍珠耳坠在烛光里不住轻颤,那细碎的光点,竟比窗外连绵的雨丝还要急促。突然,“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年幼的宫女吓得浑身一颤,漆木茶盘脱手落地,瓷器碎裂的声响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丽妃懒懒地抬手,用镶宝石的金护甲轻敲着紫铜香炉,目光斜斜扫向肖丸子,嘴角勾着抹温柔的笑,声音甜腻得能拉出丝:“肖公公……”她耳畔的流苏耳坠勾住薄纱帐幔,扯出半尺透明丝线,在光线下闪了闪。

肖丸子脖子一缩,喉结上下滚了好几滚,才挤出两个干涩的字:“娘……娘娘……”那声音像是卡了枣核,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这偌大的宫里头啊,上上下下,可就数你肖公公,最是懂得体贴官家的心思了!”丽妃红唇微启,金步摇随着转头的动作划出流金的弧光,语气里的意味,却让肖丸子后背发凉。

他连忙佝着腰小步凑到宋度宗身侧,胖手轻拍着皇帝的背,像哄夜啼的婴孩:“官家……我的好官家诶,您心里头苦,就莫要再强忍着了,哭出来吧,哭出来便能舒坦些……”

殿角的莲花漏壶,水滴声骤然急促起来,水珠连成一线。殿外传来瓦片摔碎的脆响,宋度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突然转身抱住肖丸子的粗腰,脸埋进他的胸膛呜咽:“满朝的文武……那些个朱紫公卿,到了这节骨眼上,竟……竟没有一个能像你这般知冷知热,懂得朕的心!”龙袍上的五彩云纹,被泪水晕开了一片湿痕。

肖丸子受宠若惊,忘形地伸手抚摸皇帝帽冠的垂带,刚柔声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乖乖莫要再哭了!”话音未落,他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僭越,身体瞬间僵住。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尖,扎在他身上,空气仿佛凝了冰。

丽妃脸上的笑意霎时敛去,化作冰霜。她伸出金护甲,精准掐住肖丸子胳膊内侧的软肉,狠狠顺时针一拧!肖丸子猝不及防,惨叫出声:“哎哟喂——我的亲娘诶!”这声凄厉的喊,惊得殿外古柏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走。

宋度宗被惊醒,涕泪交加的脸满是茫然:“伴伴?你这是怎地了?”

肖丸子“噗通”跪倒,抖得像筛糠,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官家恕罪!老奴……老奴方才想起《武林旧事》里的悲戏,一时情难自禁,惊了圣驾……”额上的汗珠砸进金砖缝隙,远处竟真飘来几声唱戏的锣鼓,衬得场面愈发诡异。

丽妃面沉如水,抬脚狠狠踩在肖丸子脚背上,珍珠嵌进肉里。肖丸子疼得嗷嗷直叫,单腿跳着像被烫到的蛤蟆,滑稽又狼狈。宋度宗皱紧眉,不悦道:“这……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肖丸子强忍着疼,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是脚底板……钻出来几只红蚂蚁,咬……咬得慌……”他偷偷瞥了眼丽妃,那眼神里的寒光,几乎要将他冻僵。

宋度宗靠回龙椅,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喃喃道:“贾师相……朕细细想来,他怕是有六七日,未曾入宫来见朕了吧?”

肖丸子后背的袍子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冰凉:“官家……圣明!确……确有七日了。”他袖子里的手指死死掐着手心,用疼痛压下恐惧。

这时,龙案上儿臂粗的蜡烛“噼啪”爆开烛花,宫女们齐齐后退半步,香炉里的青烟绕着御案盘旋,不肯靠近。宋度宗猛地咳嗽起来,白手帕捂嘴,竟染了血丝:“罢了,罢了……就算这天真的要塌下来,总归……还有文相公那样的文曲星给朕顶着呢……”

肖丸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冲上前,尖声喊:“快!快传太医!官家咳血了!”殿外古柏枝头,猫头鹰一声凄厉的啼叫,划破雨夜。

厚重的纱帐无风自动,宋度宗在搀扶下站起身,揽住丽妃的细腰,头靠在她肩上:“爱妃……朕乏了,陪朕……再安歇片刻吧。”

丽妃立刻换上柔情模样,依偎着他柔声应:“臣妾……谨遵圣意。”温软的声音像三月春风,吹散了殿内的紧张与诡异。

直到帝妃身影隐入后殿帷幔,跪伏的宫女们才缓缓抬头,长长舒出憋了许久的浊气。烛火依旧摇曳,香烟复又笔直,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无人敢言的惶恐——这临安的天,怕是真的要塌了。

《临安残梦》(终章)

太医匆匆赶来,诊脉后只敢跪地请罪,嗫嚅着说官家是忧思过度、酒色伤体,需静养调摄。宋度宗躺在寝宫的龙榻上,听着太医的话,只觉昏沉,挥手让众人退下,独留丽妃在侧。

丽妃替他揉着太阳穴,声音软得像棉花:“官家何必为那些外朝的事烦心,有贾师相和文相公打理,江山稳当得很。”她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带着微凉的香粉气,“您只管歇着,臣妾陪着您。”

宋度宗闭着眼,喃喃道:“稳当?襄阳都快没了,还稳当……”话未说完,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肖丸子尖着嗓子通报:“贾师相觐见——”

宋度宗猛地睁眼,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丽妃按住:“官家身子不适,不如让师相改日再来?”

“不必。”宋度宗推开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硬气,“让他进来。”

贾似道缓步走入,依旧是一身紫袍,面色从容,仿佛全然不知宫外的危局。他跪地行礼,口称:“臣贾似道,参见官家。”

“师相免礼。”宋度宗靠在引枕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襄阳的军情,师相为何瞒朕?”

贾似道起身,面上露出诧异之色:“官家何出此言?襄阳城防坚固,吕文德将军屡屡击退元兵,捷报不久便会传来。那些坊间流言,不过是小人作祟,官家切莫轻信。”

“流言?”宋度宗猛地坐起,将床头的一份密折掷在他面前,“这是枢密院的急报,襄阳城内粮草断绝,百姓易子而食,这也是流言?!”

密折落在地上,贾似道的脸色微变,却依旧强辩:“此乃奸人伪造,意图扰乱军心民心。臣已命人彻查,定不饶造谣之人。”

“伪造?”宋度宗指着殿外,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小玉不过说了句实话,便被你割舌吊死,贾似道,你眼里还有朕这个天子吗?!”

贾似道膝头一软,再次跪倒,额头抵地:“臣是怕官家受流言惊扰,坏了龙体。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他叩首的动作虽恭敬,语气里却毫无惧意。

宋度宗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忠心?你的忠心,就是让朕做个糊涂天子,看着大宋的江山,一步步被元人吞了去?”

贾似道抬眼,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却又迅速掩去:“官家若不信,臣愿亲赴襄阳督战,与城共存亡。”

“不必了。”宋度宗摆摆手,疲惫地闭上眼,“你退下吧,朕累了。”

贾似道起身,躬身退出,走到殿外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这位天子终究是懦弱的,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殿内,宋度宗看着贾似道的背影消失,无力地倒回榻上。丽妃上前搂住他,柔声安慰,他却只觉浑身冰冷。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琉璃瓦,像是为三百年大宋奏响的挽歌。

他想起小玉的血,想起襄阳的烽火,想起满朝文武的沉默,终于明白,这赵家的江山,怕是真的要亡在他手里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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