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142)
(2025-10-16 13:4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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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高达冒死请奏》
南宋咸淳四年盛夏,鄂州城外长江畔的稻浪翻滚如金涛。毒日头炙烤着千顷良田,蝉鸣撕扯着湿热的空气。稻田中央的茅屋前,高达正赤膊扶犁,古铜色的脊背在烈日下泛着油光。妻子牵着老牛缓缓前行,十六岁的高风与十四岁的高云抡锄刨地,泥点溅满稚嫩的脸庞。
“哗啦——”犁铧破开泥土,汗珠砸在木把上啪嗒作响。草帽阴影下,高达双目如炬,臂膀筋肉虬结,依稀可见当年挽弓射雕的悍将风骨。突然,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惊起道道稻浪。两名戎装污损的骑士纵马踏过田埂,为首者高喊:“将军!”
高达甩开犁铧,泥浆四溅:“永坚!大壮!某归田三载,怎忍纵马践踏青苗?”话音未落,三人已紧紧相拥。赵永坚铠甲上的箭创与高达掌中犁痕交叠,热泪砸进泥土,恍若当年血染征袍。屋内,高达妻子以袖拭面,指节攥得青白——泪光中浮现金戈铁马的往事,又映见如今粗布麻衣的辛酸。
树荫下,芝麻糖饼与孝感米酒的香气弥漫。赵永坚拍案震落斗笠:“自将军去职,贾似道将鄂州军拆得七零八落!吕文德克扣粮饷,弟兄们……”牛大壮掏酒囊的手微微发颤,喉头哽咽:“众兄弟凑钱置办,都说将军最念这口!”童声忽打破沉寂,高风、高云捧着海碗蹒跚奔来:“叔伯吃茶!”妻子抹泪强笑:“灶上还煨着腊肉干鱼!”
酒过三巡,赵永坚醉指稻田:“这千顷良田,可比当年沙场……”话音未落,被牛大壮以肘制止。高达递过蒲扇:“天时炎热,扇扇风罢。”赵永坚却捏得扇骨作响:“将军!吕文德前日暴毙驿馆,七窍淌血!”高达瞠目:“遭天雷劈了?!”指节陡然青白。
牛大壮捶胸顿足:“刘整献‘互市’毒计!吕贼画押引蒙鞑战船入汉水!”高达猛抓其护腕,指甲深掐皮肉:“襄阳现今如何?!”远雷滚过檐角,赵永坚虬髯颤抖:“去岁冬起,蒙酋阿术率十万铁骑合围……襄樊粮道已断,箭矢将尽!”他猝然瞪目,血丝密布:“探马急报!鞑子在渔梁洲伐木造船,艨艟巨舰将成!”
“待战船下水,长江天堑尽丧敌手!”牛大壮指甲在桌面刮出深痕。高达怒击桌案,槐花簌簌震落:“吕文德!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岳武穆!”赵永坚以刀画地,划出长江走势:“刘整献战船图样!若蒙鞑破襄樊顺流东进,鄂州、临安俱成齑粉!”牛大壮扯衣露出箭创:“到那般时节,这等疮疤便要烙在娃娃们身上!”
木案咔嚓迸裂,高达掌印深陷:“天塌下来自有长人顶!昔年在鄂州城头——”妻子热泪烫在他手背:“相公…交还兵符那日你说过…”高达怒目逆光,虬髯如戟:“穿着布衣便不是大宋子民?!”踏碎酒坛声如战鼓,“这身筋骨还刻着‘精忠报国’四字!”高风、高云扑抱双膝:“爹爹守襄阳时,在箭雨中扛起千斤闸!”
《 鄂州血旗》
(闪回·宝祐六年冬)
黑云压城,烽火浓烟绞碎天空。蒙古旌旗遮天蔽日,骑兵扬尘使日光晦暗。箭矢“夺夺”钉上木盾,老兵王贵昌拉过发抖的新兵:“小子!握紧钩镰枪!”牛皮战鼓如闷雷炸响,忽必烈金顶大旗下,探马赤军弯刀敲盾“锵锵”如暴雨。
东南角楼瓦片碎裂,张胜铠甲渗血挥剑挡箭:“传令高达!调神臂弓手堵城墙缺口!”瓮城轰然倒塌,他踏碎箭垛举剑指天:“兄弟们看到城外烟了吗?那群畜生正在烧杀大宋百姓!”惨叫声隐约传来,老铁匠砸断武库铁链,哑巴更夫腰系铜锣,渔家女摆好火油罐。
巷战惨烈,冷箭呼啸射穿张胜左臂。墙后孩童哭声未歇,蒙古重骑兵面甲狰狞冲来。张胜劈断矛杆,反手刺穿敌喉,热血喷溅声未止,火油轰燃爆响。蒙古军如潮涌城,高达率残兵退守钟楼。箭雨中,书生弹奏《满江红》,琴弦迸裂如金戈。
断剑插地,染血战袍飘扬。长江呜咽混入童谣:
“长江繁华今作土,江头明月照征骨……
龟山云断旌旗冷,鹦鹉洲寒血未干……”
《断刃淬城》
鄂州西城箭楼上,高达猛拍垛口:“东南角楼旗塌了!”亲兵急递点钢枪,张胜副将勒马嘶报:“忽必烈已破东南水门!张将军令……死守瓮城!”高达翻身上马,枪指东南:“神臂弓手压阵!长斧手随某破敌!”裂木巨响中,蒙古撞车抵死城门。
鄂州统领张胜肩插三箭,以剑拄地:“岳武穆说过……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惜死!”长矛透腹而出,他大笑砸碎敌兵面门,跪地时佩剑深插夯土。副将撕袍裹伤嘶喊:“张帅临终有言——”炮火球轰入人群,高达须发焦卷,举枪挑飞火把,火龙霎时阻敌。
忽必烈金冠歪斜,拽住万户:“宋人怎还有这般战力!”流箭射倒掌旗官,急令退兵三十里。高达枪缨滴血劈帅帐:“忽必烈老儿!可敢与某夜战三百回合!”东南风送来焦糊人肉味,他策马疾追:“往哪里逃!”蒙古骑兵溃散如潮。
城门口,宋军与百姓架拒马、拖绊索。忽必烈勒马喝令清道,亲卫队弯刀劈风阻截。高达剑锋挑飞胡虏头盔,枪阵如林推进。盾牌锵锵相扣,将百骑锁死十丈方圆。三千宋军齐吼:“弃械者生!”降兵弯刀叮当坠地,老妪砸碎陶罐,小儿踩鞑旗蹦跳。
高达踏上断裂云梯,染血战靴拖出长痕。他揪下凹陷头盔,掣出卷刃战刀楔入砖缝:“鄂州城墙非砖石砌,是万千汉家心肠!”药郎砸陶抓杵,稚童举鱼叉,绣娘撕帛缠创。烈日劈开尘霾,照亮“死守不退”血书,照亮百姓手中菜刀、船桨、锅底擎如盾牌。
高达抢槌擂鼓三通,声浪震落铜铃。整座城如淬火战刃,在落日里淬出猩红寒芒。
《血书新芽》
闪回结束,茅屋前,高风捏碎《襄阳志》残页:“俺爹死守襄樊,箭楼塌平军旗犹竖!”牛大壮袒衣露疤:“吕文德克扣军粮时,这箭簇尚钉在某家背脊!”赵永坚撕官服补丁:“三载矣!杜庶绝食明志!这朝廷快教贾似道腌成腊肉铺子!”
高云展卷城墙图,指甲深掐襄阳标记:“爹爹常训导——城墙塌了便用脊梁骨顶着!”高达摩挲扇骨刻痕:“谏言如打铁,今日不冒火星,来日怎斩奸佞?”妻子摔碎翡翠簪:“妾身嫁妆够磨三斗诛奸朱砂墨!”
宣纸嘶裂,高达以断甲蘸血疾书:“臣冒死请奏……既能斩马谡者,合该斩阉党!”檐铃惊飞宿鸟,血书“宁说真话断头,不说假话偷生”猎猎卷动。他扯碎菩提串,木珠迸溅:“碾作齑粉…照样生得出新芽!”
断刀残影被落日拉长,恍若擎天旗杆。天际忽响起《将军令》琵琶声,如铁马冰河破空而来。历史的稻浪终将淹没奸佞,而铁血铸就的脊梁,永立江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