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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86)

(2025-09-15 12:54:22) 下一个
《垂拱殿惊蟀》

南宋咸淳四年的初冬,垂拱殿的檐铃在寒风中叮当作响,犹如催命的符咒。丹墀下,百官乌纱攒动,象牙笏板相击噼啪,似黑浪中翻白的鱼的脊背。司礼监尖厉的嗓音刺破晨雾:“圣——驾——至——”,三声静鞭炸响,朱衣紫绶的朝臣霎时凝作彩塑,唯有眼珠在低垂的帽檐下暗暗流转。

龙靴趿拉磨过金砖,宋度宗赵禥被两名太监架着拖上须弥座,袞服哗啦扫落御案青瓷茶盏。贴身宦官肖丸子跪地为他系蹀躞带,玉扣咔嗒卡错眼位,小黄门捧赤舄的手抖得云头咚地磕到龙足。官家闭目揉着太阳穴,珍珠旒簌簌晃动:“天塌下来……也须容朕养足精神!昨夜那对姐妹花…缠得朕腰间如折柳……”话音未落,砰砰两脚踹开太监,蹀躞带哗啦散落在地。

“臣等恭祝陛下圣躬安康!”朝服唰地伏地如红潮,回应他们的却是御座上呼噜作响的鼾声。某位言官的牙笏当啷惊落,肖丸子攥紧拂尘,麈尾簌簌直颤,额汗啪地滴在蟠龙柱础上。礼部尚书李伯玉胡须抖动,幞头翅震如寒蝉:“旬日始一朝……朝则效陈抟高卧,成何体统!”砚台中宿墨咯吱结冰,死寂中忽闻瞿瞿虫鸣——
贾似道袖中鎏金罐盖铮地轻响,一只油亮触须探出杭绸袖口。“铁冠将军”蹦上龙须,在十二旒珠间踩着《贺圣朝》的调子欢鸣。宋度宗嗷地窜起,冕旒哗啦缠住蟋蟀腿:“何方妖精!”赤舄咚咚跺得金砖发颤。那虫儿啪地落回青玉砖,贾似道袖出澄泥罐,罐底叮地叩地,蟋蟀竟踏着《凉州曲》节拍跃入罐中。

但见官家抹着涎水,龙袖唰啦擦过下巴,忽挺腰作威严状,却带歪了通天冠:“众卿平身!”喉间滚着宿酒嗝音。贾似道象笏啪地击掌:“臣等叩见吾皇万岁!”蟋蟀罐在袖中咯楞一响,百官山呼如潮。

吕文德的朝靴咚咚踩碎殿砖,铁甲哗啦压碎腰间玉佩。他扑跪在阶下,咳出的血沫啪嗒溅在龙纹金砖上:“臣,吕文德拜见皇上……”宋度宗抬起龙袖,珍珠帘沙沙遮住厌烦之色:“吕爱卿…先递军报。”奏折经过三双发抖的手沙沙传至御前,官家手指唰地划破蜡封:“朕隐约记得…去年冬你说’蒙古人求于白河口互市’?”眼睛偷瞟贾似道的拂尘。

吕文德喉咙咕咚滚动:“皇上圣明!”官家突然啪地拍碎茶杯,瓷片铮地飞到李伯玉衣角:“半年不到,市场怎成敌营?今日必须说清!”殿内嘶嘶倒吸凉气声如毒蛇吐信,象牙笏板咯吱捏出裂缝。李伯玉笏板咣当砸地:“臣请诛误国之奸!”官帽翅甩落汗珠,吕文德哇地吐血,铁甲咣当磕地,血珠嗒地渗进地砖凤纹。

贾似道的蟋蟀罐咚地落地:“臣代吕将军禀报!”罐中瞿瞿声里,他拂尘唰地扫过地图:“自端平二年蒙古毁约,襄樊血战三十载!今日插宋旗,明日悬蒙幡,打得枢密院公文发霉!”官家手指咯吱抠进鎏金龙头:“朕夜批奏章时…总疑打更声里混着蒙古马蹄!”

贾似道袖中密信沙地滑出一角:“吕将军设市,明为充实国库,暗为和谈铺路,此心天地可鉴!”金指甲嗒地敲击账本,战靴咔地踩碎蒙古铜钱。宋度宗连连点头:“吕爱卿忠心可嘉!”珠帘晃动间,贾似道与吕文德目光一触即分。
白须颤动的李曾伯突然出列,笏板在晨光中闪光:“吕将军尚未答圣上所问!”陈宜中快步上前:“必须当着文武说清!”众官齐声附和,贾似道胡子翘起:“吵什么!若非老夫提拔,尔等安立于此?”李伯玉甩袖脱帽:“臣请致仕,愿学范蠡泛舟!”三拜九叩声里,贾似道狞笑:“少了你这官印,朝廷照样转!”

李曾伯跪行三步,笏板重重叩地:“求皇上派钦差彻查!此中必有通敌蛀虫!”贾似道官服翻涌如黑云逼近,腰间玉钩咔嚓折断:“刚赶走狂生,又来个老朽!”董宋臣从后露出阴险笑脸:“李阁老想学范仲淹’先忧后乐’?”金牙寒光乍现。

《襄阳志》被贾似道抓起扔下,羊皮卷骨碌滚阶:“休提旧功!宝祐年间农田早被蒙古马蹄踏碎!”李曾伯猛然扯开紫袍,锁骨箭疤狰然暴露:“这伤是开庆元年阿术所赐!但比不上眼看襄阳再丢之痛!”浊泪砸在象牙笏上,他撕碎袖中《平戎策》:“老臣这把骨头埋进襄阳土也要当界碑,可恨有人要拆这血肉长城!”

这时,群臣骚动如沸水,红袍官跪地拼合“守襄十策”碎片,朱批如血刺目。贾似道袖中金蟋蟀笼暗光闪烁,吕文德咳血蜷缩如虾。宋度宗无意识摩挲青玉镇纸,目光涣散地望向殿外——

临安的暮色正吞没最后一缕霞光,垂拱殿的蟠龙柱影越拉越长,似巨蟒缠住摇摇欲坠的江山。檐铃仍叮当乱响,却再也惊不醒御座上沉醉繁华梦的帝王。
唯有李曾伯撕裂的紫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如一面残破的战旗,在渐暗的大殿里发出最后的悲鸣。

蝉声乍歇秋蛩鸣,金砖血浸凤凰翎。十二珠旒缠战魄,一袖暗藏卖国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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