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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裂患者的故事——神奇的话疗

(2025-07-04 14:20:26) 下一个

      接下来进入我最为惊讶也最感兴趣的阶段——神奇的“话疗”。

      众所周知,心理咨询对于心境障碍或人格障碍有一定的帮助,对于精神分裂的治疗则毫无价值——与“疯子”如何交流?药物治疗是唯一选择。

      那个时代,欧美对于精神类药物的研发硕果累累,民众对此抱有信心。

      艾琳的父母听闻女儿已在服药,如释重负——这就对了,只要按时服药,就可以不用休学。

      斯托尔医生却认为药物对于艾琳的作用有限,要求艾琳必须接受强化性的谈话,每周五次,长期“话疗”,并把精神分析师琼斯夫人推荐给了艾琳。

      这种谈话疗法被称为克莱因式分析,是佛洛依德精神分析的一个支流。

      精神分析师通过病人的自述,直抵病人内心深处的焦虑之源。

      “话疗”在琼斯夫人家里的一间办公室进行。

      艾琳可以采用最为放松的姿势,譬如躺在沙发或地板上,说出自己脑海里冒出的每一个可怕的念头——不管多么难堪、多么疯狂、多么琐碎——直接说出来:

   

     艾琳:“那个电视在取笑我。电视中的人物在嘲笑我。他们认为我是一个失败者,应该受苦受罪。每个在看电视的人都知道那个电视在讲述我的生活故事。”

      琼斯夫人:“告诉我,你在大学里有什么难处?”

      艾琳:“我不够聪明,我学习不好。”

       琼斯夫人:“你在大学时是班里的第一名。现在你在牛津感到焦躁不安,是因为你想成为那个最好的,但又害怕你无法做到,你感觉你就像你妈妈拉出来的一坨屎!”


       艾琳:“从现在开始我要把窗帘拉上。因为马路对面的人在看我,他们能听到我在说什么,他们很气愤,他们要伤害我!”

       琼斯夫人:“你这是在把你的气愤和敌对情绪撒在这些人身上,是你在生气,并对他们不满,而且你想控制我们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艾琳:“我就是在控制一切!我控制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听从我的指挥!我控制这个世界和世界上的万物!”
       
       琼斯夫人:“你想要拥有控制感,因为事实上你感觉太无助了。”


       艾琳:“我做过一个梦,我在用胎儿做高尔夫球打球。”

       琼斯夫人:“你想杀死婴儿,然后把他们当成一场游戏。你嫉妒其他的婴儿们,嫉妒你的弟弟们,嫉妒我的其他病人,你想要杀死他们。然后你想要把他们做成一个小球,这样你就可以再揍他们一次。你想让你妈妈和我只爱你一个人。”

      
       艾琳:“我知道真相是什么?你是魔鬼,是巫婆,你想杀死我。我很邪恶,我今天已经杀死你三次了,我可以再杀死你一次!别惹恼我,我用我的思想已杀死了成千上万的人。”

       琼斯夫人的身体在椅子上甚至没有动一下,淡定地说, “你憎恨我,艾琳。你恨你感觉需要我,你把你的憎恨放在我的身上,这就是你为什么认为我很危险。你害怕你自己身上那块邪恶的部分。”

      
       灵魂地下室的那头怪兽,一次次叫嚣着蹦到琼斯夫人面前,不管它如何张牙舞爪、甩头怒吼,琼斯夫人总能轻轻一拍让它现出原型——一个弱小无助、担惊受怕的女孩狼狈不堪地站在她面前。

      当艾琳倾泻出自己内心的恐惧和焦虑之后,现实生活中真实的人看上去没有那么可怕了,他们不再是无脸庞的具有威胁性的一大群人。

       
      研二的时候,艾琳交了三位朋友,昔日时光仿佛又回来了。

      与本科时期相比,读研阶段的病情要严重得多,她经常不得不回避好友,亲手毁掉她视如珍宝的友情。

      牛津校园里出现了一道怪异的风景线:

       一位身材高大的纸片女孩背着沉重的大书包匆匆忙忙地奔向图书馆,又背着大书包踉踉跄跄地奔向琼斯夫人的府邸……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刚患上新冠,为了保住工作不得不坚持上班。你在单位冒着冷汗完成自己的工作,彬彬有礼地与同事交流,回到自己的小窝后,立刻瘫倒在地上,狼狈得像一堆脏衣服——但你的内心放松下来了。

      琼斯夫人的避难所就是如此。

         
      熬了整整四年,艾琳拿到了牛津大学的硕士学位。

      评审委员会的结论是:艾琳的硕士论文达到了博士论文的质量。

     

      耶鲁大学法学院向她伸出了橄榄枝——艾琳必须回美国读博了。

      四年来,她仿佛一直在高空走钢丝,她是高手,但她心里明白,所有的信心都来自于手里握着的“平衡杆”——琼斯夫人。

      “平衡杆”一旦被抽走,她一定会坠入无底的深渊!

      她不能把琼斯夫人随身打包带回耶鲁(虽然她一直想着这么去做),长达一年的心理建设在一次次哭泣中坍塌。

      告别的时候,艾琳像入学第一天的幼儿园小朋友,在琼斯夫人面前撒泼打滚,抱着暖气管道哭闹不止。

       琼斯夫人不得不动用丈夫这张王牌——夫妻俩一个拉胳膊,一个扯头发,死拖活拽将艾琳弄出了心理咨询室。

       回国后,艾琳用大量的眼泪平衡自己,用大量的书信与“平衡杆”保持联系,直到开学。

     

       在耶鲁大学读博的第一个学期,艾琳就不得不办理了休学。

       复学的前两个月,艾琳飞往英国,回到了琼斯夫人的诊所。

       离开的时候,她充满信心,因为琼斯夫人永远都在那里,她随时可以跟她联系。

       第二年,琼斯夫人在一场车祸中严重受伤,艾琳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她身边。

       再去探望,琼斯夫人呆呆地望着她,哭了起来,“对不起,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艾琳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夫人是那么的美丽!

      几个月后,琼斯夫人永远离开了艾琳,给她留下了无尽的虚空和悲伤……

     

      第一次见到琼斯夫人,艾琳颇为惊讶,暗忖,”她是我所见过的最丑的女人!”

      在长达四年的话疗中,艾琳无数次冒犯、冲撞过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女人,骂她是恶魔、杀人犯,但不管艾琳内心的那头野兽是何等疯狂、何等恶意,她从未攻击过对方的相貌,这种人身攻击是艾琳全身每个细胞都反感和抗拒的——艾琳的教养不允许她那么做。

       
      艾琳相信,要完成她的博士学业,精神分析疗法是唯一的希望。

      所幸,艾琳后来遇到了非常专业的怀特医生,话疗帮她维持日常学习所需要的稳定情绪,药物主要针对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

      漫漫博士路,对于艾琳来说,如同穿越火海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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