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J, 走,我们一起去散步!” 每天刚吃过晚饭,若是天气好,爹地总是拿起牵狗绳套对我说。
这个时候,我总是高高兴兴地走到门口外,头抬得高高的,脖子伸得长长的。爹地将项圈圈套到我的脖子上,并将带有金属钩子的绳子一端钩住项圈,右手则握着绳子另一端的手柄。
我很喜欢脖子上的项圈,我觉得,我们狗狗戴上了项圈,才算得上文明狗,人类也要戴项圈,只不过人类的项圈不是戴在脖子上,而是戴在腰上。我有好几个项圈圈,平时的圈圈与绳子灰色的颜色一样。圣诞节期间,白天我则戴着有几个小铜铃的项圈圈,走起路来,小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叮咚声,好不威风!晚上戴上会一闪一亮的发光的圈圈,总会引起路上狗狗们羡慕的目光。
不过,握在爹地手中的绳索手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可以在一刹那就可变成一个恶魔,一个非常巨大、非常凶猛的怪物。只是因为爹地力大无比,怪物无法争脱爹地的手掌从绳索的手柄里跑出来。我在两岁的时候就曾见过那个怪物。哦,不,我不敢看它,不知道它长成什么样子。我只记得那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那是七年前的一个傍晚,刚吃过晚饭,我就被套上项圈圈,跟着爹地去散步。开始时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空气中飘着邻居家烤汉堡的香味,让我的口水止不住地流。爹地笑着揉了揉我的耳朵,"别着急,PJ,回家就给你吃零食。"
我们走到了森林边的小路上,这里人不多,我可以尽情嗅闻每一棵树和每一丛灌木。突然,爹地的手机响了,他停下脚步去掏口袋。就在那一刻,我感觉脖子上的压力消失了——牵引绳从他手中滑落。
塑料手柄撞击人行道水泥地面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那声音在我听来非常刺耳,我浑身一颤,仿佛被雷电击中似的,心脏猛地一跳,脊背上的毛根根竖起,血液在耳朵里轰鸣。我感到我的眼珠暴突,几乎要夺眶而出,瞳孔里翻涌着无名的恐惧。我猛地弹跳起来,四爪尚未着地,便已在空中扭转了方向。这一转,后腿绊了前腿,险些将自己摔个跟头。
恐惧像电流一样流窜在我的每一根神经里,驱使着我的四条腿以最快的速度沿路往家的方向狂奔。更可怕的是,"哒、哒、哒"的声响紧追不舍,我越是跑得快,响声越大。后面紧追着我的是什么?它的脚步声如此的响亮,一定是巨大的怪物,也许它是一只有六条腿、四只手、三个角、两个嘴巴、一只眼睛的恶魔!我很想看看那个家伙一眼,但它跟得那么近那么紧,我几乎感觉到它伸出针刺般的爪子己经快要抓住我的尾巴。我一刻都不敢慢下来,更不敢回头看。
哎呀!糟糕了!我走失方向啦!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眼前是陌生的地方。我又怕又累,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心想恶魔将要追上来,把我抓住,然后就……
就在绝望的时候,见路边停放着一辆汽车,我想也没想就钻进了车底。真是太奇怪了,追着我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我偷偷地向后面看过去,没有看见什么怪物。
这时天渐渐黑了,远处响起闷闷的雷声,天开始下雨了。我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叫我的名字:“PJ, PJ……”。一定是爹地在找我,我可高兴极了。正当我动身子要爬出车底时,那可怕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难道那怪物一直在外面等着我?我马上趴在地上不敢再动一动,也不敢吭一声,心里非常恐惧。
从车底往外望,我看到远近都有人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拿着手电筒,边走边叫我的名字。我感到奇怪,我不熟识那些声音,为什么他们都叫我的名字?但我不敢再乱动了,那只怪物一定在附近,可能就在车顶上面呢。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大雨渐渐地变小了。但我实在太累了,迷迷糊糊地就趴在地上睡着了。
一阵尖锐的犬吠打把我吵醒。我警惕地抬起头,看到一只金毛犬站在离车不远的地方,正对着我的方向叫。一个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拿电筒的人类跟在后面。
"怎么了,Buddy?"那人弯腰看向车底,手电筒的光直射我的眼睛。"哦,天哪!是只小狗!"
我害怕地呜咽着,但没有逃跑的力气了。那人慢慢接近,他的声音很温柔:"没事的,小家伙...Buddy,别吓它。"
金毛犬安静下来,好奇地嗅着空气。那人跪下来,雨水打湿了他的膝盖。"过来,小家伙...我不会伤害你..."
我犹豫着,但Buddy友善的摇尾姿态让我稍微放松了一点。我慢慢爬出车底,浑身发抖。
"可怜的小东西..."那人轻轻抚摸我的头,我闻到他手上有一股狗粮的味道。"你迷路了吗?等等..."他注意到我项圈上的标签,"PJ?这是你的名字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的尾巴不自觉地摇了摇,真是个好心人!好心人笑了:"好孩子,PJ。让我看看...标签上有电话号码。"他掏出手机拨号,同时用夹克裹住我湿漉漉的身体。
不到二十分钟,我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只见爹地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湿透了,眼睛通红。
"PJ!"他跪下来张开双臂。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飞奔到爹地怀里。他紧紧抱住我,我能感觉到他在颤抖。"我以为我失去你了,淘气包..."他的声音哽咽了。
我舔着他的脸,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了。爹地转向那个好心人,"太感谢您了,我已经找了他四个小时..."
"是Buddy发现的,"好心人笑着摸了摸他的金毛犬,"我收到社区邮件说有一只比格犬走失了,就带着Buddy出来帮忙找找看。"
回家的路上,爹地一直把我抱在怀里,尽管我已经重得他抱起来有点吃力了。他告诉我,他发了邮件给附近所有的邻居,有二十多个人冒雨出来帮忙找我。有些人甚至开车到几英里外去搜寻。
两天之后,我注意到,爹地换了一条新的牵狗绳套。绳子末端连着的不再是饼状的硬塑料手柄,而是用软海绵包着的圈环式手柄。尽管这样,我还是担心如果爹地妈咪不握紧手柄,怪物就会跑岀来跟着我。所以,每当爹地把手柄放在地上,我就只好乖乖的站在原地,不敢走动一步。
七年已经过去了,我认定那怪物仍藏在那手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