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正在生气,同时,心里居然有一丝丝开心,因为,我正在自由自在地生气——不必压抑情绪,也没有人指责我,没有人要求我不要再生气了。这样的自由,真好,不用再憋住情绪,真好。
小时候,我是个情绪很丰富的孩子,很突出的一点,就是爱哭——被老师批评会哭,被同学欺负会哭,没写完作业会哭,看到感人或伤心的电影也会哭。因为爱哭,常常被嘲笑,但有时也会因此被优待。小学的时候,每到夏天,午休的时间就会延长半小时,所以下午上学的时间会从2:10改为2:40。每到改时间的第一天,总会有同学记错时间,所以老师反复强调甚至规定如果谁违反了新的上课时间,就会被罚站。三年级的夏天,第一天改午休的这天,我忘记了,依然按照老时间到了学校。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被值班老师抓个正着,于是,我和其他几个早到的同学一起在校门口被罚站。那是我第一次被罚站,也是唯一一次。当我被老师抓住的那一刻,错愕、羞耻、委屈、悔恨…各种情绪一下子冲到我的心里,泪水就那么被冲了下来,我一边站着一边哭。后来,上课时间终于到了,班主任从值班老师那里把我和另外两个同学领回了班级教室,让我们在同学们面前认错。那时候,我还在哭,于是老师对另外几个早到的同学说,“你们看,王颖还知道哭,你们呢?”那一刻,我呆住了,心里想,“原来,哭还有好处呢?”
只是,除了那一次,似乎所有其他时候,当我表达自己的情绪时,特别是悲伤或者生气时,总是遭到否定——“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生气有用吗?”“别哭了别哭了,高兴起来!”“哟哟哟,哭啦?这也值得哭?”在这样的否定中,我开始觉得负面情绪是一种错误、至少是应该努力藏起来不要让别人看见的坏东西。于是,我开始练习,练习把自己的情绪和感受藏起来。我练得很努力,以至于,当奶奶去世时,我心里虽然非常难过,自己哭了好多次,但是在面对家人和邻居时却强装笑颜;以至于,我的小叔在我长大以后告诉我,“你小时候好傻,你奶奶去世了你还笑。”我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心想,“你哪里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憋住了眼泪挤出了笑容。”奶奶过世那一年,我七岁。
写到这里,我刚才生的气已经完全消失了。其实,情绪,包括生气,就像一阵风,它会来,也会走,等它一会儿就好了。只是,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似乎总是特别排斥“负面情绪”,总是想号召所有人把它们都藏起来,而“藏”这个动作,恰恰是把情绪装进了心里,在那里,它流不出去了,越积越多,某一天,不知被什么刺激了一下,它就“嘭”的一下爆炸了。也许,恰恰是这种“爆炸”让人害怕?
曾经有很长时间,我都要面对情绪爆炸的问题,特别是成为母亲以后——当爆炸伤及了我最爱的孩子,那种痛直钻到心里。为此,我尝试去读书、学习,但是没有什么用,那些所谓的方法,在我不生气的时候听起来都很好,但是在生气时,我根本没有力气去用出来。为此,我陷入了自责和恐惧——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管理情绪,恐惧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生气、爆炸。
直到,我认识了上帝,我才知道,我是祂所造的,祂按祂自己的形象和样式造了我,而祂,也会生气,就如——我会喜乐,因为祂是喜乐;我能去爱,因为祂就是爱。同时,《圣经》说,“生气却不要犯罪”(以弗所书4:26),所以,生气本身并不一定是犯罪(虽然生气的原因可能是)。于是,我开始允许自己生气,只是在生气时,我会在心里切切地求上帝帮助我不要去伤害别人。一次、两次、三次…当我很多次这样去练习时,我发现了一个关于情绪的秘密——其实,我没有能力去控制自己生气与否,就像我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开心,但是,在生气时,我可以选择照顾自己,好给情绪的风让路,让它能自由地溜走;同时,我还可以靠着上帝管理好自己的行为,不要在生气的时候去说伤人的话、做伤人的事。就这样,我允许自己生气,同时努力关注自己的行为,我的心不再是一个企图藏住怒气的气球,它不会再被撑起来了——爆炸也就避免了。
所以,“负面情绪”并不可怕,如果生气了,找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好好生会儿气,它会走的;如果伤心了,找个安全的角落,让眼泪尽情地流淌,淌完了,就舒坦了。如果有实在太大的委屈,跟天父说说吧,祂会听,祂也必安慰。
“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马太福音》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