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1937年12月12日,夜幕降临。一辆德制坦克从挹江门轰鸣驶出,履带碾压着地上层层叠叠的人体残骸,几名士兵趴在车顶,眼神茫然,仿佛还不敢相信,他们不是在突围,而是在逃亡。
此刻,南京城垣尚未完全沦陷,炮声仍在城墙边持续,部分阵地尚在抵抗。但作为首都、作为抗战标志的这座城市,已经事实上失守。这场不到三天便全面崩溃的战役,起初,是寄托着“中国能守住首都、赢得国际声援”的厚望——只是,梦醒时分,代价竟是数十万条生命。
早在1936年,张治中受命在南京地区构筑外围防御体系。他调集大量劳工、器械,在主城以外修建了两道阵地——外圈为“外围阵地”,内圈即“复廓阵地”。同时加固了明朝所遗留下的坚固城垣与城门。这些工事被当时的德籍军事顾问评估为“可供十万之兵坚守两周以上”。
到了1937年秋,淞沪抗战惨烈落幕,蒋介石痛定思痛,开始调集精锐,准备与日军决战于南京。其战略意图十分明确:南京是象征,是抗战信心与民族尊严的锚点。
于是,在短短二十多天内,蒋调集15个师、15余万人入驻南京防区,核心主力为:德式整编的第36师、第87师、第88师;陆军教导总队;以及坦克部队与宪兵编组。这些部队大多接受过德国顾问训练,配有轻型装甲车、重机枪、迫击炮等现代化装备。如果不是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南京本该成为国军立下“持久战”样板的起点。
12月6日,蒋介石在庐山召开军事会议。他在会上明确表态:“南京不能轻易放弃,否则国际观感将大受影响。”这句“不能放弃”,在各军心中被等同于“死守”。当日,南京各阵地士兵开始构筑最后火力网。
然而,五天后,形势陡转。12月11日,蒋介石离开南京,迁往武汉。但就在离开之际,他发出一封密电给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如情势不能久持时,可相机撤退。”也就是说——守,是必须的;但若打不下去,退,是可以的。
“相机撤退”四个字,成为整场南京保卫战中最致命的伏笔。唐生智接电后心知肚明:这是让他自己背锅。若死守失败,他担责;若撤退崩溃,他仍担责。于是,唐在心理层面开始动摇。
日军方面,经过淞沪战役后已整顿完毕。参战部队包括:第3师团,第6师团,第9师团,第16师团和第114师团,合计兵力约五万人。虽然数量少于南京守军,但火力强劲、协同紧密、战术娴熟,且战意高昂。其司令松井石根将南京称为“必须一举拔除之敌国中心”。
12月12日凌晨4时,在炮火掩护下,日军发动全面攻击,目标为南京外围复廓阵地。第一道破口出现在东南方向,光华门与中山门之间的阵地受到猛烈攻击,第88师顶住两轮进攻后开始动摇。上午8时许,孙元良擅自下令第88师撤出前线,甚至未通知邻近的第36师。后者愤怒至极,一支警卫连冲入88师驻地,将其拦下“劝返”回前线。就在双方僵持之际,日军在光华门打出缺口,一部敌军成功潜入城内。第88师借此再度撤离。
炮声未歇,敌已在城。中午前后,唐生智接到蒋介石最新密电,内容为:“我军仍以在京持久坚守为要,当不惜任何牺牲……如南京能多守一日,即民众多加一层光荣;如能再守半月以上,则内外形势必一大变。”但此时,唐生智已经在准备撤退。面对电文,他的唯一反应,是“保持沉默”。
12日17时,唐在紫金山卫戍司令部召集各军师长,正式下达突围命令。但随即又犯下关键错误:唐口头指示第88、87、36师与教导总队“可择机北撤”,原因是“这些是中央嫡系、德式部队,若在突围中伤亡太重,蒋委员长可能不高兴”。
这一指令,彻底摧毁了部队的统一性。于是,接下来出现了如下荒唐景象:有部队准备向南突围,有部队开始北撤;有旅长准备开会商讨,有团长已经潜逃;有士兵继续坚守阵地,有宪兵已夺船而去。
据不完全统计,在12月12日至13日之间:第71军军长王敬久失联;第87师师长沈发藻根本未回指挥所;教导总队队长桂永清留下一张纸条交代公务后,独自逃跑;第2旅旅长胡启儒不等会议结束就悄然离城;第88师团长孙元良连夜逃出,改走栖霞山…….
更惨烈的是,部队撤退时并无统一路线、无序拥堵,城内挹江门、下关码头、中山码头等地全被军人堵死。在这些通道上,无数士兵不是死于敌军,而是死于踩踏、窒息。教导总队第1旅第2团团长谢承瑞,曾在光华门阵地率兵抗击日军多次,最终却在挹江门门洞被活活踩死;一些坦克部队因上级无人指挥,在城内兜转数圈,最终强行“压路”——从人堆中直接开了出去,碾死者无数;没有渡船的官兵被逼跳江,千人溺亡,江面浮尸连成一线。
这是一场没有组织的败退,一场“不是失败,是崩塌”的军事溃败。在全城混乱中,唯一打出血性的是远道而来的第66军与第83军。他们未接到北撤口头命令,只知道“奉命突围”。
于是,在12日夜间,他们自发集结,沿着岔路口、仙鹤门、东流方向突围,夜战连连、鲜血淋漓。第159师代师长罗策群率部强攻日军封锁线,于仙鹤门激战中阵亡;幸存部队于13日拂晓抵达汤山,不巧遭遇日军第16师团主力;残部经十数日山路穿越,绕道南陵、歙县,终在20日前后与主力会合。这是南京保卫战中少数“成建制突围成功”的部队。他们不是嫡系,不是德式,但他们,坚守了军人底线。
12月13日清晨,日军从光华门、中华门、中山门全面进入城中。此时城中守军尚有万余人,分布于各处,无武装、无指挥,只能四散躲藏。很快,他们被认定为“潜在反抗力量”。于是:下关火车站、长江江边、雨花台等地,数千守军被集体枪杀;俘虏被捆绑三三一组,用机关枪“连发”,推入江中;城中平民因与军人混居,被日军视为同谋,大肆屠戮;无数妇女被奸杀,教堂、医院被洗劫,外籍人士奋力庇护难民,仍有数万遇难。
这,就是南京大屠杀的开端。这一切,并非发生在战斗结束之后,而是在战斗中“溃败即屠杀”的连续链条中,被一环环拽入地狱。
南京的败,不是兵不如敌,而是心不如敌,指挥不如敌,纪律不如敌。这是一次战略上的模糊、组织上的失能、伦理上的溃散。在那三天里,南京城并没有沦陷——是它,被自己的指挥体系遗弃,被临阵脱逃的将领抛下,被犹豫不决的最高统帅推向地狱之门。
若问谁该为南京保卫战的失败负责?恐怕不只是唐生智一个人,不只是某位将领,而是那一套摇摆、内斗、权谋、只求保己的权力机制。以战败开始的南京悲剧,在血河之中,为中国人留下了最沉痛的一课:若不能为信念而战,即便城墙再高,亦无坚不摧。
唐生智结局如何?请看本博另一博文《唐生智弃守南京,最终叛投共产党》。
---老蒋犯了战略性错误。明知日军锋头甚健,应该在淞沪会战后避其锐气,各个将军心知肚明。当年俄皇退出莫斯科,不最后一样翻盘了?犹犹豫豫大家都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