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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调

(2024-08-24 03:24:36) 下一个

听老王说“ 外调”

隔壁老王给我讲述了一段他亲身经历过的事件,他将此事命名为“外调”。

老王问:兄弟,啥叫外调?

我答:可以理解为外部调动。

老王:非也,此调字的意思为调查,外调,意思为“外埠调查”。简称“外调”。这个词当下社会已经很少听见有人使用,几乎绝迹。但在1970年前后,外调这个词用得非常广泛,非常普遍。

比方突然有人通知我,王树皮,外调。于是我必须马上到办公室接受问询调查。

我被外调的次数很多,有次有人问我,陈阿菊有没有说过反动话,我怎么也想不起陈阿菊是谁,经过点拨后才想起原来是小学的语文老师。那学校的革命委员会成员在狠抓阶级斗争,一定要抓出几个反革命才可以向上级报喜,于是到处“外调”整理黑材料。老王回答说,陈老师是位好老师,绝对没有讲过反动话。

这次外调应该是没有成功。

老王说,他记得有一次被外调,调查的内容荒唐至极,至今记忆犹新。

来外调的是一男一女两人,年纪约40岁左右,这两人是从贵州特意来上海外调,外调的内容是问我周小琪是不是在谈恋爱?我答:他在贵州,我在上海,他谈不谈恋爱我咋知道?调查人员说,你和周小琪是街坊,他在单位和许多年轻女性勾勾搭搭,我们怀疑他和一个叫马萍萍的女青年谈恋爱,因此我们来向你调查。

老王答:周小琪谈不谈恋爱我不知道,即便是在谈恋爱又不犯法,你们还要从贵州跑到上海来外调?太大惊小怪了吧。

外调人员说,实话对你说吧,我们单位革委会副主任刁德二看中了马萍萍,但是马萍萍不愿意,我们领导怀疑周小琪和马萍萍在谈恋爱,所以和你确认一下,如果属实,那我们就要用“周小琪搞流飞活动”的罪名,把他送去劳教。

老王坚决回答:我不知道。

对方说:再想想,再想想,你们是街坊,又是中学同学,难道他没有在信中和你说起搞对象的事情?

老王答:我们从不写信,他回上海,我就留他在家里吃一顿饭。他也请我在他家里吃饭。周小琪不说不给我写信,连他家里都不写。

外调人员眼看问不出周小琪的什么“罪名”就说:你要和周小琪划清界限,他的问题还不是仅仅谈恋爱,其他问题也很严重。这样,你回去再好好想想,不要包庇坏人,我们明天再找你问话。你明天一上班就到此地来。

老王说,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就去那间房间等贵州外调人再问话,可是我到了房间门口看见那两人分别抱着头坐在地上,边上还有个厂里的民兵手里拿着木棍在监视着他们俩。

我看傻了眼,怎么回事啊,昨天是这两人在外调我,在审问我,今天这两人成了坏人?

喔噻,这反转太快、太突然了吧?

老王问看守他们的民兵,这两人到底犯了啥事,现在变成了坏人?

民兵回答:这两人昨天晚上在厂子外面的芦苇地里乱搞男女关系,光着屁股在做狗狗的后插被我们巡逻民兵逮个正着,我们已经和县公安局联系,等一下就把他们送过去。

老王说,我听后简直差点小便失禁,这天底下还真有这等荒唐事情,为了调查一个男青年是否在谈恋爱,不远万里从贵州赶到上海,到了之后这两人自己耐不住寂寞就在厂子外面的芦苇丛里玩后插发泄性欲,结果被工厂的民兵抓了个现行,以“在野外乱搞流飞活动”的罪名送去了公安局。

老王说,至于后来这两人的情况我就不得而知,现在想来,只有这荒唐的年代,荒唐的组织,荒唐的想法,才有如此这般的荒唐的结果。

为此我写了一组点睛词汇:贵州、上海、外调、恋爱、后插、泄欲、送监。

老王说,我们那个年代还有很多词汇在当时很流行,人人可以说得朗朗上口,但现在的90后、00后完全不可能懂得。我借此机会给大家科普一下。

硬档:即不用去农村插队落户的群体,比如上有哥姐已经去了农村,他们的弟妹就是硬档可以不去农村。

软档:与硬档相反,家里没有人在农村的群体,一般是长子、长女,他们毕业后的方向必须是去农村插队。

68、69一片红:意思是1968年、1969年的应届毕业生,无论硬档还是软档,全部去农村插队,因此叫“一片红”。

独苗:即独生子女,当时的政策可以留在上海,但进不了国营企业,(简称“全民”,)只能进集体所有制企业。集体所有制再分大集体和小集体。

大集体和小集体的工资待遇要比全民少得多。70年代上海有很多里弄加工组就是属于小集体,工人的工作时间和全民企业一样,但工资仅有12元人民币每月。

老王是独苗,因此分配在南汇县的大集体工厂。

老王说,这个年头就是我的“阳光灿烂的日子”,现在想来也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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