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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哭泣

(2025-01-03 04:06:07) 下一个

“公告:居民们,经过多年筹备与协调,终于完成各项融资工作,现决定本小区将于明年春节之后正式进入拆迁程序,即日起冻结所有居民户口的迁入(非迁出),拆迁补偿问题由本市《景雄律师事务所》大律师梁景雄主持协调各项工作。特此公告。”

该公告张贴于商亥市查背区幸福(原名心服)小区的入口处。

小区居民看见广告后个个欢呼雀跃兴奋无比,大家异口同声说,“太好了,太好了,总算拆了。”一位拎着菜篮子,穿着花裤子,脚蹬红拖鞋的阿姨仙菊说,“我们在这个破房子里住了三代人,楼上男人放个屁我们不仅听得清楚还能闻到臭味。哼,对得起我们劳动人民吗?”

刘阿姨接口说,“阿菊啊,熬到头啦,熬到头啦。我们几代在摇摇晃晃的阁楼里住了几十年啦,不提,不提。”

资料显示:“幸福(心服)小区建于1921年,当时的设计使用年限为10年。因此所有建材寿命仅为10年。小区内有78个门牌号,即1号到78号,依照原设计思路是一个门牌号住一户,一个门牌号内建有两层,底楼是厨房和两个小客厅,二楼有三间房,用于卧室睡人。因此一个门牌号内有五个房间。后来因形势变化,楼上楼下的五个房间每间房都住上一户人家,一户人家至少三至五人。后来又根据形势需要,连那间厨房也改装成住房又住进一户四口人。可喜的是新房客不但没有感觉住房拥挤,还能为从乡下住进城市而沾沾自喜。于是经大家一致要求,将原名“心服”小区改名为“幸福”小区。”

一周后,律师事务所贴出告示:居民们,依据国家有关对房屋拆迁补偿的政策法规现公告如下,补偿办法定为两种,一是数人头,二是数砖头。

一,“数人头”之意即以户口人数为准,一个人头的补偿金为180万元人民币。如户口中有四人,即180X4。

二,“数砖头”之意即以现有住房面积为准,住房面积大小以房票上的面积为准。本小区的拆迁补偿面积价格是一平方米补偿金额为15万元人民币。

居民可依据自家实际情况选择“数人头”或“数砖头”来获得补偿。

三,每户选一位家属代表与律所交涉,代表人必须由家属全员签字认可,嗣后发生的所有问题律师只和家属代表沟通,其他人不予接待。

四,确认获得补偿金的种类,“人头”或“砖头”后,由家属代表将决定书交至律所备案,一旦交付不得反悔。

五,拆迁补偿程序完成后,梁律师依据法律法规将现金支票交付于每一位获得赔偿居民的手中。(注,不得请他人代领、代收。如该日无法到达现场可更换他日。)

律所的公告贴出后各家各户热闹非凡,大家纷纷在计算自家的赔偿金应该是数人头还是数砖头可以多进账。

仙菊阿姨家里也在开会。仙菊先发言,“孩子们,我们家的住房困境总算苦到了头。大家说怎么选,人头还是砖头?”

仙菊阿姨是寡妇,五年前丈夫因罹患癌症去世,她和丈夫都是工厂工人,几十年前因工人阶级的住房困难,单位设法给他们住进了心服小区的一间21平米的房间,但仙菊阿姨的肚子始终不甘寂寞,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孩,号称心服小区五朵金花。当时她先生在世时一家七口挤在21平米的房间里也欢欢乐乐,毫无怨言。

后来先生走了,二女儿萍萍结婚后嫁到了外面很少回家看母亲,仙菊虽心里有怨恨,但拿她无奈。萍萍和丈夫也生了个女儿叫银梅,萍萍只是在满月时把银梅抱给外婆见过一面,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萍萍的老公根富来看过仙菊,但带来的是噩耗,说萍萍两年前也罹患癌症去世了,他现在又娶妻再婚有了新家,女儿银梅也已经结婚成家,嫁了一个外地商人住在异乡。

仙菊听后很是悲伤,二女儿萍萍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不但聪明又漂亮,怎么会有如此下场?仙菊只好把悲伤压在心里,她也不知道应该诅咒谁,应该问谁讨个说法。

话再回到拆迁补偿的家庭会议上。

仙菊的所有女儿都已经嫁人搬出,但户口还留在仙菊的家里,包括仙菊一共五口,数人头的话,可得900万元,数砖头的话,21平米补偿金仅有315万元。

姐妹们当然选数人头的补偿,大家庆幸还好没有把户口迁出,否则要损失好几百万元的入账。

仙菊阿姨当即同意了大家数人头补偿的决议。接下来是如何分配补偿金额的900万元。其实仙菊心里知道,女儿们都想每人得五分之一的180万,但是没人敢开口,因为这样分配的话,对母亲太不公平,女儿们都有自己的房子,母亲的180万想要买一套房子那是痴心妄想,以当时的房价至少加个零。

大女儿兰兰说,“老妈含辛茹苦养了我们几十年,我们都已成家立业,也不缺房住,因此我提议,900万中拿出500万给老妈,让老妈买一套房子安度晚年。大家有没有意见?”

兰兰说完,其他三个妹妹,玲玲、琪琪和静静都没有作声。

兰兰知道三个妹妹的心思,她继续说,“剩下的400万我一分钱不要……”

兰兰话没落音,三个妹妹睁大眼睛看着姐姐怕她说胡话。

兰兰补充说,“我的意思是,老妈买的房子产权名字写我,老妈的养老问题也由我来负责,当然等老妈驾鹤西去了,老妈的房子就归……”

兰兰的解释打消了三个妹妹担心她说胡话的疑虑。三个妹妹的心里也在快速盘算,如果我来替代大姐,房子归我,老妈的养老也归我管。这个……这个……难度较高。主要今后老妈会发生何种情况现在无法预测,最重要的是,我的自由时间全给老妈锁住、套牢。大姐已经结婚有夫有子,不做工作,可以腾出时间照顾老妈。最后三个妹妹玲玲、琪琪和静静不得不同意大姐兰兰的提议。

接下来商议的话题是剩余的400万如何分?理论上就是400万除以三,玲玲、琪琪和静静各得133.3万,这样分配的话非常公平。

但是仙菊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仙菊说,“你们也不能忘记二姐萍萍,尽管她已经去世十几年,你们也几乎忘记了她,但她在我的心里还是二女儿,还是一块肉,尽管她生前对我没有敬孝,但她的去世我仍旧很悲伤。”仙菊说到此,四个女儿猜不透老妈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兰兰直接问,“老妈,你想说什么直说,不要拐弯抹角,今天的家庭会议就是解决所有问题。”

仙菊听后说,“好吧,那我就直说,在玲玲、琪琪和静静的补偿款里你们凑出50万元给萍萍的女儿,作为给她妈妈的补偿,不能因为萍萍已经去世而忘记她。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踏实,才有对女儿们一视同仁的结果,睡觉不会失眠。”

三个女儿听后心里肯定不愿意,但嘴里不敢对老妈说“不!”

兰兰再次开口,“老妈说得对,不能将萍萍踢出我们家的成员,否则大家都要失眠,甚至要神经衰弱。”

好在三个妹妹都是孝顺女儿,最后一致同意母亲的建议,每人拿出16.7万凑足50万给萍萍的女儿银梅。

家庭会议决定后,由兰兰出面联系萍萍的前夫陆根富,然后联系上萍萍的女儿银梅。

星期天的下午,银梅来到外婆家,她根本就不认识外婆和另外几个阿姨。站在仙菊面前的这个外孙女打扮的样貌与其说时尚,不如说妖形怪状,头发染成金黄,鼻子、嘴唇、耳朵甚至眉毛的角边都有金属圈圈着,唇膏的颜色是黑色,眼圈的颜色是宝蓝,牛仔裤上全是破洞,身上的香水味差点把老外婆熏得晕倒。

仙菊简直怀疑这人是不是萍萍的女儿,仔细看后能确认银梅的脸还像萍萍,尤其是眼睛的长相。

一阵寒暄过后,兰兰以长女的身份代表仙菊告知心服小区拆迁的通知,嗣后告知银梅,经母亲和四位姐妹的商量,决定分给萍萍的女儿银梅50万元作为对亡女萍萍的怀念和补偿。如银梅同意的话,就在同意书上签字并按手印,等待通知拿取支票。

银梅仔细看了通知书后当即签字画押,众人看见银梅在签字时手在不断地抖动,眼泪夺眶而出滴在桌上。

银梅签完字几乎是跪在外婆面前嚎啕大哭起来,银梅边哭边说,“外婆啊,你真是个大好人,大好心肠的人,我妈走了十几年你不但想着她还想着我,还要给我50万块钱。我是愧对外婆,愧对其他长辈,这一生今天是第二次见外婆,我实在是没脸见你啊。哇……哇……”

银梅这一哭,把大家悲伤的情绪也调动了起来,几位阿姨也拿出手帕擦拭自己的眼泪。

银梅的情绪稍稍安静之后对仙菊说,“我和第一个老公早就离婚了,现在的老公是西二代,很有钱。我一定会经常来看你,照顾你。”

仙菊听不懂什么叫“西二代”,只听说有官二代,富二代什么的。银梅解释道,“西二代就是西班牙华侨的第二代,也就是说,我的公公婆婆都是西班牙华侨,在巴塞罗那有大饭店、大商店,我是嫁给了他们的儿子,因此他们的儿子就叫西二代,我那,就叫西二媳。”

银梅还承诺等拆迁事情办完后,她把西二代老公带来,然后带外婆去西班牙旅游,晒西班牙太阳,吃西班牙大餐。

这一说,把刚才悲伤的气氛马上转换为欢乐气氛,仙菊听后很是喜出望外,她等着外孙女带她去西班牙旅游,吃西班牙大餐。

一晃三个月过去,拆迁补偿程序进入尾声,仙菊得到通知是周三上午10点在拆迁办公室大厅进行支付补偿款项的程序。

10点整,律师梁景雄、拆迁办主任鲁惠民、街道办负责人徐有福以及公证处公证员林冰冰早早在大堂等候。

仙菊一家,邹仙菊,吴兰兰、吴玲玲、吴琪琪和吴静静也准时到达,但唯缺刘银梅,由于人数不齐只能等待。好在不出三分钟门口传来一阵强烈的汽车引擎声,大家不约而同朝大玻璃窗外张望,只见一辆红色敞篷兰博基尼在一声很响的刹车声中停在办公室门口,车上跳下两人,一人自然是银梅,其打扮和装束和上次一样,边上多了个年轻男人,估计应该是她西二代丈夫,那男人的头发比银梅还长,还是一头金发,脸上也是挂满大大小小的金属圈,人却瘦得就像皮包着骨。

银梅风风火火地进来后忙打招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早上在谈一个5000万欧元的大订单,来晚了,来晚了。”

梁律师见人到齐后便宣布,“邹仙菊一家拆迁补偿程序工作现在开始,经邹仙菊一家商议决定,户主邹仙菊获得补偿金500万元人民币。邹仙菊有没有反对意见?没有的话,补偿金额支付成立,不得反悔,请签字。”梁律师随后将一张写有500万元的银行支票交至邹仙菊手中。

接着梁律师将写有116.6万元的支票交给吴玲玲、吴琪琪和吴静静,三人接到支票前和后都没有提出异议。

最后只剩刘银梅。梁律师将一张50万元的支票问她,“刘银梅,这是邹仙菊一家商议决定每人在补偿金内分出一部分金额作为给你已故母亲的安慰金,一共是50万元人民币,如果没有异议请签字。”

此刻,刘银梅拿起笔但并没有签字,她低着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很响,声震大厅。

梁律师淡定地提醒,“请当事人刘银梅不要在这里哭,办完手续后可以到其他地方抒发情感。”

梁律师说完刘银梅到是停止了嚎哭,她猛然抬头,然后把眼睛一瞪,眼神里放射出万丈怒火对着邹仙菊和其他几位阿姨,“你……你们……”接下来的一长串独白让邹仙菊一家听得目瞪口呆,刘银梅带着哭腔说,“邹仙菊,你们一家不是人,都是野兽,你们欺负我,欺负我死去的妈妈,我应该拿至少300万元以上的补偿金,但现在我只有区区50万,就是因为你们没有人性,欺负一个死人,连我这个死人的女儿也要欺负,今天我拒绝接受补偿,同时也请求律师作废你们一家已经拿到的补偿,我要抗议,我要申诉,我要跳楼……”

大厅中的所有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抗议”声搞得不知所措。

还是律师有经验,梁律师非常严肃地对刘银梅说,“你对这个结果有异议,可以主张你的权利,但不是今天,也不是在这里,是在法院,你可以依法对你的家属进行起诉,如果你拒绝领取这50万元的补偿金,我们律所可以为你保存,等到你诉讼完毕再拿也可以。”

此刻在一边的金发男西二代马上说,“快拿,傻逼,不拿就没了。”

刘银梅听后不得不含着眼泪签字画押,然后快速从律师手里拿了支票放进她LV手提包内。

金发男走到邹仙菊面前大声吼道,“你们欺负死人都不得好死,要遭雷劈,还想要我们带你去西班牙吃海鲜饭?吃个屁,我带你去西安和兵马俑同吃同住,带你去西双版纳嘎你腰子。”

金发男说完拉起银梅出门跳上汽车一溜烟地走了……

大家在原地足足沉默了至少3分钟。

据一份社会调查报告披露:商亥市的小区内在拆迁之前各家各户每到晚间都会传出唱歌声、跳舞声、喝酒猜拳声;而拆迁消息发布之后传出的是骂娘声、打架声还有就是救命声。

各区法院受理对拆迁款项分配持有异议而对薄公堂的案件陡然骤升,被告、原告关系均为兄弟、姐妹、父子或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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