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舊事話百年 (110) 長子回國無力回天

上海舊事話百年 (110)  長子回國無力回天

章榮初將上海的企業交給韓志明全權打理後，自1946年初至1948年底，一心撲在家鄉的復興重建，這是他一生事業的頂峰，也是他畢生心願的實現，1948年底，他的教育事業已經卓具成效，對菱湖養蠶業、養魚業的改良已經成功，絲綢工業一條龍托辣斯計劃萬事俱備。

平地一聲春雷，「解放」了，菱湖絲廠、化學廠因無原料而停工，工人因無收入而鬧事，政府因由北方軍人幹部把持而混亂一片，一省首富一夜之間墮入了無底的黑洞。章榮初心力交瘁，只得向遠在美國的長子呼喚，他致電章志鴻，要他把存在美國的三十萬美元全部匯回上海應急，并要他趕快回來一起應付困境。

1950年8月，章榮初髮妻邱芝寶入住虹橋療養院，由任庭桂醫生施行乳腺癌切除手術。章志鴻放棄已讀了半年的博士課程，和妻子馬璧如攜兩歲的兒子急急趕回上海。1950年8月29日章志鴻夫婦在洛杉磯登上「威爾遜總統號」回國﹐船上二百多位留美學生和學者，是集體回國的最後一批，包括趙忠堯﹑鄧稼先﹑涂光熾﹑羅時鈞﹑沈善炯﹑鮑立奎等。章志鴻岳父馬久甫的杭州同鄉老友錢家治（鈞夫）之子錢學森已申请歸化，在入籍前乘飛機回國探親，他在洛杉磯由「威爾遜總統號」託運行李，被海關扣押并陷入麥卡錫案，最終導致他放棄美籍回國。

當時朝鮮戰爭已爆發，舊金山到上海航線停航﹐「威爾遜總統號」的終點是香港。輪船一離開美國西岸，朱光亞領導的中共地下黨員馬上積極活動，以全體留學生名義，發電報給北京周恩來總理，表述歸國效力祖國之心願。輪船中途停靠日本橫濱﹐美軍上船押走了趙忠堯﹑鄧稼先等人。這些活動引起香港政府緊張，1950年9月22日「威爾遜總統號」停泊在香港維多利亞港，留學生不得登岸，被小渡輪轉駁到九龍火車站，由英警持槍押上去羅湖的火車。

「新中國」總理兼外長周恩來發表聲明，在北京的錢三强請他的老師、世界保衛和平委員會主席約里奧．居里出面譴責美國。糾纏兩個多月﹐趙忠堯等才獲釋返回中國﹐錢學森也在1955年回到「祖國母親」懷抱。趙忠堯﹑鄧稼先等後來是中國發展兩彈一星的功臣，文革中均被指為美國特務，只有錢學森一直受毛澤東、周恩來保護，活到壽終正寢。

1950年9月22日，章志鴻跨入祖國土地廣州，立即買了一身人民裝，當時稱「解放裝」，又排隊買了剛出版的《毛澤東選集》，火車上如飢似渴地閱讀，內心充滿了解放的喜悅。回到上海後，章志鴻被政府安排到華東工業部工作。但章榮初要他盡快去菱湖，代表他處理工廠的困境，章志鴻辭去華東工業部的工作，去浙江菱湖家鄉主理當時困難最大的菱湖化工廠。

在菱湖兩個月，章志鴻幾乎天天開會到深夜，曾經遭工人圍困一日沒吃飯，他幾次試圖用剛學會的毛主席的話勸說幹部，發覺他們根本聽不懂，直到縣委書記叫他去交了底，資本家只有把工廠交出來，讓共產黨組織工人「自救」，說到底就是共產。章志鴻看清了工廠無法開工的真正原因，完全是共產黨在擺佈、鼓動工人搞得無法生產，迫使老闆把工廠拱手交出。一籌莫展之下，只得鎩羽而返。

章志鴻回到上海對父親說，我已看得很清楚，政府不但不會幫助工廠度過難關，而且處處火上澆油，要把資本家逼得無路可走，我們只有忍痛割愛，把菱湖的企業丟掉了。

章榮初一聲長嘆，說：「看來共產黨就是要共產，只怪我糊裡糊塗信了李濟深。」

   威爾遜總統號

  

全體留學生在船上合影    1950年12月4日上海集會歡迎「被美帝迫害的人民科學家」回國

   全體留學生名單 (現保存于北京政協資料館)

   章志鴻（1952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