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來的路(2) 我來到這個世界

第一輯 上海 如夢年華 (1945-1964)

本輯22篇文章，記敘筆者1945年出生上海，至1964年支邊去新疆的青少年生涯。“舊社會”和文革前的中國，對今日大多數青年，是一個陌生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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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來的路(2)我來到這個世界

聖誕節之後整一個月﹐1945年1月25日﹐農曆臘月十二﹐上帝把我創造在上海最著名的私人婦科醫院孫克基醫院【註1】。我家鄉浙江吳興是中國最主要的蠶絲產地，《搜神記》記載了蠶起源最古老的神話，臘月十二是「蠶花娘娘」生日，這在吳興是個大日子，祖父高興得不得了。

【註1】孫克基(1892-1968)湖南湘潭人，美國霍布金斯大學醫學博士，1926年回國後任中國红十字會總醫院婦產科主任，1935年創辦孫克基醫院。1947年再度赴美，1956年孫克基醫院改為長寧區婦產科醫院。

我家原先生活在家鄉浙江吳興縣菱湖鎮﹐祖父章榮初在上海經商。「八一三」事變後，東洋鬼子侵居了大半個中國﹐全家逃難到上海，我是家族中第一個出生在上海的孫輩。我生在祖父事業最暢旺之期，名下廿一家企業，其中四家紗廠擁有的紗錠，在上海十大紗廠排第五【註2】，四十年代祖父在家鄉投資的三百萬美元，成為浙江首富。

【註2】四十年代上海十大紗廠集團排名為申新、永安、中紡、恆豐、榮豐等。

我是宗字輩﹐我的名字本該叫「宗棠」或「宗德」、「宗誠」等等，為什麼叫「濟塘」，長輩告訴我﹐「濟」是「救濟」、「同舟共濟」之意﹐「塘」和我們浙江的錢塘江有關﹐直到我成年﹐才弄明白我終身與共的這個符號﹐究竟是怎樣的因緣。

1942年﹐錢塘江海寧大堤年久失修﹐在洶湧的大潮中終於垮了﹐海水淹沒了百傾良田。蔣老先生和他的政府且戰且退﹐蝸縮到重慶。汪兆銘的偽政府不管百姓死活﹐海寧鄉親叫苦連天。海寧是「海上聞人」杜月笙的祖籍﹐杜先生的祖墳此刻也在水中浸泡﹐鄉紳代表來到上海﹐但杜為避日寇逼降﹐已經去了重慶。

我祖父擔起修繕大任【註3】﹐1944年底錢塘江新堤竣工﹐恰我出生（農曆同為甲申年）﹐祖父為我取名「濟塘」﹐以紀念此善舉。他說得最多的一句格言「與其積財於子孫﹐不如積德於子孫」﹐深蘊在這個名字中﹐成為祖父給我的終生祝福。

【註3】筆者祖父章榮初(1901-1972)，1933年拜杜月笙為師入恆社，為恆社九名常務理事之一。

                

筆者周歲 (1946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