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子
2. 俱乐部少年网球
3. 郡联赛
4. 巴教练
5. 卢冰
6. 区联赛
7. 江教练
8. 泽西女孩
9. 丽贝卡
10. 高中网球
11. 俱乐部少年队
12. 不归路
10. 高中网球
橄榄球、蓝球、排球、棒球这些体育项目的大学球员,都是打高中校队打出来的。网球不一样,通向大学网球的渠道不是高中网球,而是USTA的少年竞赛网球,两者是完全脱钩的。有些打少年竞赛网球的球员回避打高中网球。高中网球的练球和比赛和郡联赛在一个水准,教练多是本地网球爱好者,临时的,少有专职教练。赛季的三个月里,周日每天下午和周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花在队里的练球和比赛上。通常一个打区联赛的球员,如果打校队的话,一个赛季下来球技都会下降。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少打区联赛的球员还是选择了打高中网球,这些球员的回报是他们在少年竞赛网球里想要但得不到的东西 — 团队。有些球员为了更好的利用赛季的时间,和队里谈好,只打比赛,不参加练球;有的人为地增加比赛难度,对手的球出线了,不叫,继续打,直到最后以一个致胜球得分;但大多数是按常规跟着校队走过一个赛季。
一个高中网球队由九名球员组成,三个单打,三对双打,另外还有几对候补的双打球员,但他们不参加正规比赛。每年夏天开学前,球队会进行选拔赛,不管你是老生,上学年打什么位置,还是将要进校的新生,一律按选拔赛的成绩重新从第一单打排到第三双打。通常老球员会排在前面,新生靠后。但是偶尔新生里有打区联赛的球员时,这个次序就会被打乱。
打高中网球对简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是她从小的愿望,加上她当时刚开始打区联赛,只是郡联赛的水平。选拔赛时,简和瑞安争夺第一单打。瑞安开学后将是高四的学生,是上学年校队剩下的最强球员。第一天两人各赢了对方一场比赛。第二天打决胜赛前,出乎大家的预料,瑞安找到教练,说不要赛了,让简打第一单打,她自己打第二单打。
这一年简她们队打得很顺。赛季最后一场比赛,遇到了赛区里的老对手。 对方的第一单打是一个高四的球员,当时在她那个年龄郡排名第一。 简输了第一单打,但她们队赢了第二单打和两场双打,把比分拉平, 3 比 3。为了决胜负,临时加了一场双打比赛,由各方第一和第二单打组队。
球场边围满了两队的队员和她们的家人朋友,喊叫声不断。瑞安的妹妹,穿着过大的、她姐姐的红球衣,像一团火,不停的来回走动,呐喊助威。瑞安的奶奶看来懂网球,一会儿说“简,不要急躁”,一会儿说“瑞安,打斜线”。因为打了四年高中网球,瑞安有很多双打经验。她不断提醒简要保持冷静,交换场地时,和她讨论战术。瑞安主要是从底线打斜线球,和对方相持,直到简最后有机会在网前截击得分。但如果对方回球短,角度大,瑞安会直线把球打死。看来这是她的杀手锏,每次都能成功。比赛打得十分激烈,最后简的一个截击球结束了比赛,她们队也因此胜了老对手。简赢了比赛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过来和她击掌叫好。“瑞安是我的支柱,” 简逢人便说。这时教练告诉大家,因为赢了这次比赛,她们队是本赛区本赛季的第一名。同时,她们也破了校网球队的赢球纪录。
赛季结束的晚宴上,瑞安透露了一个小秘密。选拔赛时,她告诉教练,让她打第二单打可能对队里最有利。结果那个赛季,简和其它学校的第一单打比赛结果输赢相当,但是瑞安赢了所有第二单打的比赛。从以往的赛季,瑞安很熟悉其它队的第一和第二单打,想出了这个她认为最佳的安排。
常规赛季结束后,是郡里的锦标赛。决赛时,简她们队再次遇到了老对手,这次输掉了。但随后两年,简她们队连续赢得郡锦标赛的冠军,进入州锦标赛。可惜的是,两次都在第一轮输给来自费城的高中队。高四那年,简她们第三次打到州锦标赛。这次第一轮,又遇到了来自费城的一个高中队,队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 卢冰。
卢冰高一进校前, 也参加了她们学校网球队的选拔赛,当时她还在理和郡。她赢了已经在校队打了三年第一单打的雪丽(对,就是巴教练组的那个雪丽),以新生的身份,成了她们校队的第一单打。因为不在一个赛区,简和卢冰没有直接冲突,只是打过几次赛区间的交叉赛,简每次都是没有悬念的输掉了。
这次州锦标赛相遇时,卢冰已经经历了三年的滑坡。受伤后,她再没有重现伤前的风采。阿大教练的离开是一个挫折,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是因为受伤留下了身体隐患,还是造成了心理障碍,卢冰失去了她凶猛的双手反手击球,只能依靠很不协调的反手削球。几年来,她下滑至2星球员。一次甚至到郡联赛去积分,还未能出半决赛。为此,高四那年,卢冰的父亲在费城找了一份工作,举家从理和郡搬到了费城。卢冰状态渐渐回升,在她们校队打第一单打,带领她们队打到了州锦标赛。
简和卢冰的第一盘比赛打到6比6,最后卢冰赢了抢7。她们第二盘比赛没打完就停掉了,因为卢冰的队已经赢了四场比赛。简和卢冰挥了挥手,说了再见。这是她们之间最后一次的比赛。
11. 俱乐部少年队
简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个场面 — 音乐响得震天,灯光照得刺眼,她们在一个女孩的引领下,走进了一个坐满观众的体育场。女孩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中部州”。她们绕场一周,最后在主席台面前停了下来。她们左右,是和她们一样来自几十个州的球队。三个短促的致辞后,几百个气球飞上天空,全场欢呼起来。
这是在亚利桑那州一个小城市举行的全国少年网球队锦标赛的开幕式。中部州代表队的六个队员里,有四个多年前北郊网球俱乐部的老朋友:艾生,马特,丽特和简。他们的家长这时不知道坐在体育场的那个角落里,也许正忙着拍照留影。
少年队网球(Junior Team Tennis) 是USTA的另一个网球计划。每个队的球员都属于同一个网球俱乐部。网球计划包括一个常规赛季,在夏初高中网球结束后的几个周末里,相邻的俱乐部少年队打循环赛。成绩好的,参加为时一天的郡淘汰赛。郡淘汰赛的冠军队,和州里其它郡的冠军队打一天的州联赛,赢家代表该州参加全国锦标赛。这个计划和USTA成人俱乐部队的计划十分相似,旨在鼓励参与和普及网球运动。不少俱乐部都会有专人组织管理少年队,球队的成功是俱乐部的最佳广告。少年队的时间投入不多,不会和其它网球活动有太大冲突。让外人不解的是,不少有名的网球俱乐部都没有少年队。
中部州的代表队属于艾生父亲南教练的俱乐部。离开北郊俱乐部后,艾生,马特,丽特继续在新俱乐部一起练球,业已成长为区联赛的常规球员。艾生和丽特已经是3星球员,马特2星,丽特的母亲已经开始打听如何申请常青藤学校网球队的奖学金。球队里本来还有雪丽,但是她放弃了,因为她已经高中毕业,被一个大学球队录取,而且前一年已经和这个队一起打过一次全国锦标赛。按规定,球队可以在本郡找一个球员替补,他们就找了简。这是简高一结束后的那个夏天。
全国锦标赛历时一周,首先分8个小组打循环赛,每场比赛有一个男单,一个女单,一个男双,一个女双,一个混双。循环赛后是淘汰赛,小组赛的前几名分在一个赛组,后几名分在另一个赛组。各队实力相差很悬殊。佛州,加州,德州,亚利桑那州这些气候暖和的南方州的球队力压其它州的球队,有的弱队不要说赢一场比赛,赢一盘,一局,甚至一分都很困难。但是除了输球后短暂的沮丧,全国锦标赛是一个让人高兴的经历。这些男孩女孩们,怕是都不会忘记开幕式的热烈气氛,循环赛后球员们的正装晚宴和舞会,比赛时队友间的相互激励,尖子球队间的精彩比赛,还有每天晚上和你的队友及他们的家人一起上餐馆,打游戏,看电影。
可惜的是,俱乐部少年队网球和少年竞赛网球也是完全脱钩的。一个球员不能从少年队比赛为自己的排名积分,不管是常规赛季,季后郡淘汰赛,州联赛,还是全国锦标赛。磨砺、孤寂的少年竞赛网球再次与充满快乐和团队精神的网球不搭边。
12. 不归路
又一个春天。还是那家新泽西一条高速旁不起眼的网球俱乐部。6级区联赛。门厅的尽头是一个小店,摆满了各种网球用品。厅左边有四个室内球场,右边还有两个,每个球场都能引起简的一番回忆。从高一起,简每年都到这里打这个区联赛,转眼到高四了,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打这个比赛,也是她第一次在这里打到决赛。
江教练和丽贝卡去佛州后,简换了四个教练,没有系统的训练,没有稳定的训练伙伴。她有时到南教练的俱乐部和丽特她们练球。艾生和丽特还在努力突破3星的瓶颈,马特已经彻底放弃了网球。艾生,还有巴教练组的伊万,都已经到了可以教网球课的年龄,简有时找他们上课对打。简还在进步,但十分缓慢,远不如当初找到巴教练和江教练时那样。
决赛要开始了。眼前的对手简很熟悉,就是当年她第一次在费城参加4级区联赛时遇到的那个小个子对手。那次惨败后,简和她在区联赛又有过三次交锋,都输掉了。小个子球员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出众,为了突破瓶颈,最近到佛罗里达的一个网球学校呆了半年。决赛开始后,简一直压着对手打,但对手的防守和当年一样出色,很多简认为已经打死的球,都被她救起,吊到后场。决赛打到第三盘抢10,对方最后胜出。输球后,简不是特别伤心,因为这是她发挥最好的一次区联赛。不打不相识,赛后简和小个子球员成了朋友,有时约了一起练球,还结伴在区联赛打过两次双打。
简这个年龄的球员,都是高四毕业班的学生了,她们的少年竞赛网球之旅,都快走到了尽头。有的已经停了打比赛,有的还希望在网球简历上再添加几笔,但她们在全国的积分排名及明星排名都已成定局。在过去的五年里,宾州的二十来个女孩,还有新泽西州、特拉华州的十来个女孩,组成了简生活的一个小天地。她们中更多的人在这个小天地里生活了八年,甚至十年。这是一个精力耗尽的旅程,充满了投入,牺牲,孤寂,沮丧,当然还有激情和喜悦。
宾州的二十来个女孩里,三个脱颖而出,成了5星球员,她们有望加入顶尖的大学网球队。其余的,有四个4星,六个3星,五、六个2星。有趣的是,大多数人的明星排名在高一时就已经定型,后面几年没有什么变化。
这些2星至4星的球员是少年竞赛网球的主体。她们小小年纪就被打上了天才球员的标记,受到俱乐部其他小孩的崇拜,但是区联赛突然让她们变得如此平常。几年下来,有的进程变缓,有的维持排名都很困难。但是很少有人放弃,这个旅程似乎没有退却,只有更多的投入:加课,加练习,加比赛,转家教,找更有名的教练,找更强的训练伙伴,理和郡的去费城,费城的去佛罗里达… 当到了十九岁的年龄,不再少年的时候,她们当长舒一口气,发现到了大学网球队,成了一个神气的学生运动员,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团队。但不能释怀的,是那不时飘过的一丝酸楚,还有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下一颗星。
(此文人名和地方地名均为化名,没有名字的人物有合成)
(2022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