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麦琪带着三岁的儿子丹尼尔踏上了赴美的旅程。几个月前,麦琪的丈夫先踏足去那里留学了。在那个年代,自费留学是一件十分不易之事,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在她生活的环境周围,都有着一种无限的压力。然而,麦琪是下定决心要离开的,她决心要去那片人们憧憬的土地,要去那个被称为“世界的太阳”的地方 ——美国。
当时,申请签证、筹措机票、准备各种手续,事无巨细地操办下来,让人身心俱疲。但麦琪是快乐的,充满了信心和期望,她那年29岁。她的口袋里揣着52美金,这是中国政府规定的个人外汇限额。每人只能兑换26美金,母子俩加起来就是52美金。就在几天前,她在上海外汇局排队换汇时,身旁一位衣着时髦的女士兴奋地向周围人宣布:“我要去巴黎了!”那满脸的喜悦与骄傲溢于言表。麦琪也理解她的激动,毕竟在那个年代,走出国门是件令人羡慕的事。
麦琪想起带着儿子去签证的那天。那天她一早就带着丹尼尔来到上海的美国领事馆,排队的人倒是不少,等待时,大家都会互相询问:”你要去哪个国家?”,“要办哪种签证?“,“是第一次来签吗?”等等。麦琪对别人的事毫不关心,只希望自己能顺利通过 。旁边有人还说:“她要去陪读啊,这个签出的可能性不大。” 也有人说:“这个谁都不知道,是碰运气的。”麦琪毫不理会大家的说辞。当轮到麦琪的时候,麦琪带着丹尼尔来到领事面前,领事旁边还有一位翻译人员。
领事看完了麦琪递上去的材料后说:“你能把孩子抱起来让我看看吗。”麦琪照做了。领事又问“你现在的工资一月是多少?””大概将近100元。”麦琪如实回答。领事笑了又说:“那肯定是连着奖金的吧。”麦琪点点头说:“是的,还包括独生子女费。” 领事没有再问其它问题,就说:“好了,你通过了,一周后来取签证吧。”
这个时候,麦琪高兴极了,说了声谢谢,抱着儿子快步走出了那间签证室。一出来,在厅里等待的人蜂拥而至,问是否签出,麦琪只是笑着点点头。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运气真好啊!”。还有的人不知七嘴八舌地在说什么,麦琪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抱着儿子迅速跑到门外,马上用公用电话给单位领导打了电话,并且告知了辞职的时间。
离别的这一天,虹桥机场显得异常忙碌。那时的机场简陋,候机厅里摆放着老旧的木椅,广播的声音时断时续。麦琪的全家人都来了,唯独年迈的外婆没有到场。麦琪在前一天已与外婆告别,毕竟麦琪是外婆从小带大的,心中总有一种十分复杂的感情。外婆当然也是恋恋不舍地说:“这一去那么远,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了。”
“妹妹本该和我们一起走的,可她的签证出了点问题,还要再等一个星期。”麦琪想着,心里有些失落。本来妹妹是可以帮忙一路照顾丹尼尔的。弟弟的同学在虹桥机场工作,特意赶来帮忙。他熟练地帮麦琪办理了行李托运,又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
登机前,妹妹突然遇见了一个她在美领馆签证时认识的施女士,她正好与麦琪搭乘同一趟航班前往纽约,再转机到北卡罗来纳州。经妹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麦琪与施女士开始聊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发现彼此的生活竟然有着奇妙的交集。施女士的丈夫在美国刚读完硕士,即将攻读博士,而她的婆婆,竟是麦琪丈夫的大学英文老师。这样的巧合让初次远行的麦琪倍感亲切,心中也多了几分安慰。
随着飞机腾空而起,麦琪看着逐渐缩小的上海,心中五味杂陈。她第一次坐飞机,机舱里一切都那么新奇。空姐送上了饮料和餐点,可丹尼尔只是愿意喝空姐给他的上海出产的“红宝橙汁”。他对飞机上的食物毫无兴趣,不过麦琪不怎么担心,因为丹尼尔本来就是一个对食物不感兴趣的孩子。一路上,孩子虽没怎么闹腾,但长时间飞行的疲劳还是让他变得焦躁不安。降落前,丹尼尔突然放声大哭。麦琪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儿子,却怎么都哄不住。直到飞机平稳降落在旧金山,她才意识到,可能是孩子的耳朵在降落过程中产生了不适。
过海关转机时,机场人也不少,托运行李、入境、转机……麦琪拖着沉重的箱子,又要安抚情绪失控的儿子,整个人几乎精疲力竭。她咬紧牙关,一件件地把事情办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夜幕降临时,飞机终于抵达纽约。麦琪透过舷窗俯瞰,万家灯火犹如繁星洒落大地。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璀璨景象。她心头一阵悸动,仿佛那些灯光也在热情地迎接他们的到来。
下机后,丈夫的堂姐敏已在机场等候。敏和她丈夫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从台北来到美国的,夫妇两人都是电脑工程师,如今已在新泽西州安家立业。麦琪跟着堂姐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宽敞的停车场。麦琪望着这些从未见过的环境,有一种惊喜又陌生的感觉。
堂姐家所在的小镇幽静漂亮,绿树成荫,街道整洁。麦琪第一次走进美国家庭,看到那一尘不染的地毯、精致的壁炉和柔和的灯光,特别是清洁亮堂的浴室,内心忍不住感叹:原来电影里的美国家庭,真的就像这样温馨。
爱德华是敏的儿子,十五岁,个子高高的,带着少年的腼腆。他对丹尼尔十分好奇,满眼笑意地逗弄着这个小弟弟。可惜时间太晚了,敏催促爱德华上楼睡觉。麦琪也赶紧哄着丹尼尔入睡,尽管她自己因时差折腾得头昏脑涨。
第二天清晨,爱德华早早地吃完早餐,依依不舍地与麦琪和丹尼尔道别。他还想再和丹尼尔玩一会儿,可校车已经等在门外。敏姐笑着送了丹尼尔一张50美金的钞票,说是“见面礼”。麦琪感激地连连道谢,心想现在自己手头一共有102美金了。
中午,麦琪和儿子再次登上飞机,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北卡罗来纳州。美国国内航班提供的餐食还很丰富,后来得知那个年代的航空公司都是用餐饮质量来竞争的。相比前一天的奔波,这段短暂的飞行轻松了许多。丹尼尔安静地靠在麦琪怀里,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小脸上写满了新奇。
飞机降落在北卡洛来纳州的一个城市温斯顿塞勒姆(Winston Salem)的飞机场。这个城市离丈夫就读的学校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由于当时丈夫刚买了一辆旧车,尚未取得驾驶执照,因此托了一个当地的美国朋友格兰来接麦琪母子。格兰十分友好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帮麦琪拖了行李,抱着丹尼尔,坐上了他的车开往丈夫学校所在地布恩(Boone)。从机场到布恩,一路风景十分美丽,山丘,绿树,田野,都是麦琪第一次所见。丹尼尔第一次坐这样的汽车,坐在后车座,望着窗外,眼里充满了好奇,麦琪想,在孩子的眼里,他肯定看见的是一个莫大而新奇的世界。
这场跨越大洋的旅程,不仅仅是一次地理上的迁徙,更是麦琪人生的新起点。从熟悉的故土到陌生的新世界,她带着对未来的期盼,也带着母爱的坚韧。未来的路或许充满未知,但麦琪知道,她会克服重重困难,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2025年4月
我来的时候也是旧金山入境。 一个人。 过关很顺利。 丹尼尔可能是耳内压力变化造成的疼痛。 我后来带小孩子做飞机也很怕这个。 带着水之类的让孩子可以吞咽,减轻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