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二十四章(15-16)
第十五节:
成功走到客厅,见沙发上放着霍海仁的皮包,故意讥讽道:一个摈缝的小贩子,还非装成坐办公室的,还弄个这玩意。
小贩子也比你个捡破烂的强!霍海仁坐到沙发上,从地上拿起了成功交给罗昌城的日式公文包:子弹让我和罗高丽给打光了,破枪倒是能打响,留着不恶心呀?!
成功接过皮包,将两把左轮枪掏了出来,见弹仓还是满的:弹仓里留子弹作啥,咋不都打光了呢?!把枪放进包内,随手把包放在了沙发旁:说你玻璃花眼睛啥都看不明白,还总不服气,这是破枪?这是两把八九成新的柯尔特纯警用型的左轮手枪。
你家九成新的快没膛线了?霍海仁撇了下嘴:才去了大草甸子不到一年,就整个一山炮回来了。
你懂个屁!我是谁呀?原江城警察厅警备科铳器股股长,厅里枪械库里有好几把八九成新的呢,当时没得把偷不出来,在账的我去给它掉换还不行呀?!成功得意洋洋的对霍海仁说道:等换完了给你拿回来一把,有岩岗或者罗昌城跟着的时候,跑长途你就带着,遇到有检查的,你就塞给他俩。这枪冬天揣在袄袖子里,拽出来直接就可以打响了,还不卡壳。可你没事千万别在家里瞎比划,再把你家赵镇妹给打个生活不能自理,你就真娶了个妈养活了
黄文刚就有一把同样的手枪,但是全新的,成功估计都没打出过二十发。黄文刚见他喜欢要送给他,成功觉得左轮弹仓起鼓,在身上不易隐藏。再说黄文刚所面临的危险,比他要大十倍百倍,关键的时刻先能打响枪,就意味着抢得了一份生机,突发状况频繁,更是千钧一发。
家里还有两把和自己随身带的一把花口撸子,都是黄文刚拿过来的。枪现在成了成功壮胆不可或缺的。这次回来就要去厅里,拿这两把缴获的枪去换回两把成色好的,再拿回来几盒子弹给霍海仁。
别说,你拿回来的这把刀还真不错,山炮也识货。刀鞘后镶的金子是新的,这犊子让你装的。霍海仁把刀收回了刀鞘,又挂到了衣帽挂上:别缺心眼再挂在床头的墙上,整天脑袋上悬着一把刀,还是放在旭灿那屋好。如果你爸不托梦骂你,也可以挂在书房,都得说镶金嵌银是土鳖的口味。
嘿、嘿!啥玩意啊?土鳖换新表了?!成功惊异的发现霍海仁戴了块新劳力士手表:你那块英纳格不是挺新的吗?!没挣几个钱烧的,就瞎鸡巴嘚瑟了,咋不再买块全金的怀表挂上。
霍海仁抬起手腕,欣赏着自己的手表:你个小屁崽子懂个啥,大老爷们哪有就一块表的?!说你山炮还楞觉得自己是洋枪。有钱不花留着下崽?做买卖的认识了你就没个好,挣的黄鱼都是公的,一个母的都没有,抱窝都抱不成。拽过了自己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扔给了成功:这是你的,听说现在出双日历的了,但江城还没见着。
成功慌忙接住霍海仁故意漫不经心扔过来的小木盒,差点掉到地上:你就不能轻点!差点掉地上,还没见着就先摔了。打开盒子拿出手表,仔细的看着:真是够漂亮的,我戴着还可以,你戴就白瞎你的身价了,全金的怀表都不配你,你该买个全金的马蹄表,打个镣铐式的大金链子,挂在脖子上,后背再挂个牌子,写上金子重量。
张姨进来让霍海仁回家,去把赵镇妹叫过来,都在家里吃晚饭。霍海仁赶紧谢绝了,拽着成功出去吃饭。成功进屋换衣服,出来又照着镜子梳头,等在旁边的霍海仁耐不住的又骂道:弄得油头粉面跟个太监似的,男不男女不女谁家大姑娘小媳妇看见,都得犯恶心,你也就配耍单。走到门口见成功还没穿大衣:你就不能快点!
成功下了楼就和霍海仁商量,去马尔斯西餐茶食店,霍海仁不由分说,拉着成功去了柳町街日本料理店:你不知道这都啥年月了?!老赶了吧!老毛子和小鬼子各有各的滋味,今天换个口味。对在门外犹豫的成功说道:这不是纯粹的日本窑子,是吃饭的地方捎带放炮的。
霍海仁熟门熟路的里外张罗,又找过来了两个日本娘们陪在身边,两人就喝了起来。
刚一人喝进去一小壶酒,成功便从兜里掏出来了4根金条,放在了霍海仁的跟前。
霍海仁楞了一下:咋的了?哥们这么大的局长,我听说在温林是老牛逼了,跺跺脚整个那小县城都直晃荡,还轮到给我使钱?一定是这俩日本娘们,你都相中了吧?想让我当过路财神,给你拉皮条呀?!哈哈。 不知道成功想干啥,但不管干啥也不至于让他往外掏钱,哥们之间直言钱财太俗气,根本就张不开嘴,接着打哈哈调侃:没这么贵,这都能把她俩给包月了。
拽你爹袄领子打提溜净扯王八犊子。这四根是你的。成功骂了一句,从小玩闹打骂习惯了:瞧你胖得乎的样,你还真就是个拉皮条的货。
成功把田老五的事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还是让你多花钱了,那个金班长太诡道,我和他倒也没啥大的意见分岐,表面上又都是大家挣钱,我就没好再说什么。再说开口就把咱俩的关系说得明明白白,还不如我不去打招呼就把人先放了,再拿给他3根5根的,他也得干瞅着。但那样有点不给他面子,也犯不着搭他个人情。笑嘻嘻的又对霍海仁推销起来:不过我这次再回去,跟他就算真成哥们了,你就放心大胆的让你那帮朋友,再多过去几个。现在被弄起来,有一半价钱就能回来了,去多了我还能照顾着便宜点,也不搭啥人情。
你这么赚黑钱还上瘾了?这一把都没差点把我脑袋弄这么大的个。霍海仁两只手比量着,表情少有的夸张:不是吓唬你,我当时真就麻爪子了,田家来人大晚上找到我的时候,我当时脑袋都嗡嗡的。真还多亏了你在那,到田老五回来了我还想:这要是换个地儿,还不得折腾死你呀?!
那也要看是在哪,没准真有比我这还便宜的呢,你就试试看吧。成功笑眯眯的喝着酒,也是在告诉霍海仁,有啥事先打招呼,别自己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现在自己在哪能有些啥本事,一点不拉的还真就未必能说全乎,哥们之间又像是在炫耀:记住咯,有事得先回家多问问大人,老话说的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也包括有事得先找老人家,没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滚他妈的犊子!明天上我家吃饭,有胆当着我爹你再说一遍,哪怕是敢当我媳妇面前说出来,都算你长得结实。霍海仁对成功的仗义倒是一点都不意外,都是自家哥们,这么做是应尽应分的。即使他有事打不开点,没打招呼把钱给用了,补上后也得拿回来。想了想还是把金条收了起来:你把这钱给我了,你是仗义了,我不成小人了吗?人家送来总共1,000块的存单,我手里还剩下一大半呢。现在田老五全家都跑没影了,我也不能给他退回去了。等我去银行换出来三条大黄鱼,再都给你拿过去。
第十六节:
不是你自己拿的钱?!我还以为是你被吓傻了,脱裤子当袄往外折腾了呢。现在又要让我骂你脑袋大,都给了我想显摆你,不是摈缝子的小贩子了。
成功毋庸置疑的很强硬,又似在劝说着霍海仁:打小臭驴烂马仔的埋汰事,你不都喜欢背着吗?!就不差这一回半回的了。再说以前都是干背骂名,这回还有条子跟着呢,这一把你就私吞留着压惊吧。
霍海仁气的咧咧嘴,成功倒没说错,打小跟他在一起,霍海仁就是顶缸的脑袋:别装大屁眼子了,是不是惦记上我卖药挣得那些大钱?!那可绝对不行,你就挣点这些小钱吧,我也不好意思再扒层皮。不过你们温林那个姓袁的警察,除非别让我在江城遇上,逮着他我先挤出他尿来,这件事差点没让我破大财。我就是到温林,得机会都得先祸害他一下,让这个山炮也知道什么是洋枪。不过就是他来了江城,我既不知道也不认识,让你这么大的局长报信点人,也太拿你不当回事了是吧?!这样吧,我把兜里这4根条子先给你,你给他派到江城来出公差,怎么样?你身价也不低吧?!
这事霍海仁确实还在后怕,咬牙切齿、仇恨满腔的骂着:这个田老五和别人不一样,中间有王建伍的面子,我留下就恶心了。你反正不知道谁是谁,不拿白不拿。别说人走了退不回去,没走只要我没给匿下,大家谁心里都没啥不痛快。当初也都是大家赚钱的事,他挣得不比这帮人少,谁出事谁自己拿钱摆平,这点钱花的不冤也不多。怕粘莲子的爱花那是活该,自己花钱都是买消停免灾。
不是你的钱我拿得就心安理得,但都放在你那先替我存着,我也没惦记过你的大钱。成功端起杯和霍海仁探过来的杯碰了一下,有些嘲弄地挖苦着说道:你眼下在江城是老母牛不下崽牛逼坏了。听说连有日本人做靠山的黑把头姚锡九都对你客客气气的?!这是混出了个人模狗样的了,还吃不了一点亏了?你要知道如果没有金班长搁在那,收拾姓袁的还用得着你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扒他的皮。做买卖在外面别和警察较劲,在家别和我犟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慢慢长大了自己都能吧嗒明白。
牛逼倒没坏,但还真就下不出来崽,是公牛不好使唤。姚爷给脸倒是不假,那是人家姓姚的家大业大,气量跟着也就大了,也就是人家混的啥都看明白了。对我这样的小牲荒子,人家都犯不上和你较劲。霍海仁搂过给他倒酒的日本侍女,用手板住她的下颏,脑袋来回转着,做着来回打量的样子:无非遇见了,你对人家敬重,人家给你上瓶酒,在大家面前,那是赏你个面子。这对人家来讲,这就是虮子来例假根本就不算个逼事。既显得人家大度平易,又和打发要饭的差不多,你就得感恩戴德了。
这么玩倒是挺有风度。成功很赞赏着说道:像是平易近人,实际给自己贴金。
到啥时候说啥话,有钱有名号的咋作都有理。霍海仁倒感觉都是无所谓的小儿科,不过就是众星捧月般给抬了起来:其实最要紧的是,不管到啥时候,得自己知道自己是谁。人不能拿自己不当回事,也不能拿自己太当回事,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兄弟真就长大了,不是就知道胡闹了,我还真就放心了。成功夸奖着霍海仁,对他的不屑一顾也不在意: 身段低点那叫隐蔽,枪打出头鸟,是永远的真理。
就像抢着花钱的,拿钱不当回事的,就你这样的,其实多是装犊子。霍海仁反唇相讥着:像我这样真有钱的,不用装这是真有钱,谁都知道,你那是怕我瞧不起你。
那个田老五倒不是装犊子,也够牛逼的。我要是真不放人,没准会有劫狱的。成功把哑巴豆的事,对霍海仁说了个大概:可我要是一不高兴,也就能把他再给请回去。成功端起酒和霍海仁碰了下杯,摇头笑了笑:大清早温林警察中队,都被拉到了长途客站出早操,给田老五送行,就差让他做队列检阅了。心底没鬼胆子就大,咋干都有理。
别说,这个哑巴豆还真有样。霍海仁倒是非常赞赏。
他倒是有样了,也是在和我示威那,这个臭毛病不能惯着。这可不是咱小时候出去帮忙打架,一枪打碎个马灯,他吓唬我呢?!不弄出点动静,还不得以为我尿裤子了?!成功撇了霍海仁一眼,压低了声音:从此以后要这个田老五一刀两断,按道理只要查出来他隐姓埋名,就该给移送回来,谁和他搭伙不是找倒霉吗?!王老师和那个罗师傅,有事该帮忙就帮忙,但都最好别亲自干,哪怕是多花俩钱,都把自己先摘出来。平常躲得越远越好,我估摸这俩人背后肯定有事。罗师傅到温林找我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他在套我,把你也给糊弄了。
霍海仁闲聊中又告诉了成功:田老五就是王老师介绍他认识的,所以不光是他参与供货和卖给他的下家药品了,肯定是要受到他的牵连。就是自己都能摘干净了,田老五的家人不出钱,有王老师隔在了中间,霍海仁得到信都不可能不管。虽不至于能一下拿出1,000块大洋,几百大洋花出去是不该犹豫。
后悔的是当时太贪吃了独食,与田老五的生意如果拉着岩岗一起干,这回就不用让成功出面趟浑水。
当时是怕岩岗不干,虽有把握他不会跟鸠尾田说出去,更不会去宪兵队告密,但这种事还是尽量不让局外人知道的好。多一个人知道内情,就多了一份危险。更大的顾虑是:以后肯定会有要拉岩岗下水的事,真要拉的时候,就不能让他闪脱了。
想让我少趟浑水,这类事就得我说啥你听啥,别由着性子犟,这不是你跟我装犊子的时候。成功表情严肃,声音还是压得很低:你想想,王老师为啥不自己出面找你?是怕他隔在了中间,田老五家里人装傻,你出来摆平了,他家里不好意思往外拿,你也不好意思张口要;或者他家老娘们拿着银票对你一比画,你看人家娘们比镇妹长得漂亮再一客气,人家顺势把钱收回去了,你弄个倒撅还连手都没摸着?!从表面看这是最好的解释,但也是最傻缺的解释:他一个教书的,能和田老五认识,还把你俩撺掇到一块,本来就不太正常。田老五出事了,就是不被牵连也该先找你,怎么少搭钱是你的事,他更好出头替你要,搭钱也得有保人吧?
他教书的就一根筋,遇事傻傻的掰不开镊子。他要有你那么多花花肠子,早都当公安局长了。再者说没准他啥都不知道呢,田老五的家里人,也不是他打发到我这来的。 霍海仁笑着端起酒杯,劝慰着成功。突然也意识到有些蹊跷,还真想不到田老五的家人,能从什么渠道知道他们之间有交往,除非田老五早有出事的准备,给他家留下了备忘录,列出了一大堆关系,但那也该通过王老师找他才更有把握吧。
经成功刚才的疑问,有点回味过来,知道自己恐怕是被算计了,但也没准是咋回事呢,多半还是狐埋狐搰,但愿是多虑了。念头一闪之下,他也不再嘴硬,嬉皮笑脸的端起酒杯:听你的,躲着他,别再疑神疑鬼了。
成功看霍海仁好像还是没当回事,气得放下了酒杯:王老师老家就是温林的,你知道吗?他在温林也不是一点人脉没有,他的一哥们就是绥肇的刑事股长,和鹤城刑事科都能搭搁上,还能关照他在温林倒腾大烟的侄子。。。。。他这次还不是先把自己闪开了? 上次哑巴豆带人出城劫了袁傻子,彭正夫把其中关系告诉了成功,言外之意哑巴豆是受胡川江的委托,给大老坏撑场子,他并没插手倒腾大烟。
佟策理既然出于好心不让他插手,哑巴豆和南玄三能护着更好,成功知道也就行了。但欣慰的是,南玄三主动把钱拿了过来。拿贩大烟的钱,算是捧场还是合伙自己随便想吧。
从内心讲,田老五这类多多益善,只要是贩运私活,不管怎么折腾,最后物质和药品就得有相当一部分,落入义勇军和胡子手里,也就是给小鬼子添堵玩。能放就放,放不了的也能赚点外快,何乐不为?!但前提是霍海仁置身事外赚点钱可以,不能和共产党搅和到一块。
这我倒真不知道。霍海仁见成功真的翻脸动怒了,心里更是打鼓,郑重再重复了一句:听你的!
能赚钱的,该干还得干,宁愿少赚也拉上岩岗一块玩。鸠尾田找我,我怎么摆都没毛病;你找我,我还得琢磨把你从反满抗日中剔出去。不管你沾上共产党还是国民党,玩的再野点,凭霍掌柜的名号,搭上老毛子也没啥不可能的。可你就把我给顶在墙角,没法往下玩了。什么哥们之间以命相搏,那些放屁话多余,真是玩命都玩不明白,让人弄个老实的往脸上呲尿都还不了手的时候,不都儍眼了?!
成功索性把话再说的更明白:你想干啥之前,先打个招呼,别为了怕我不让干或者怕我卷进去,就自作聪明的瞎整。我不让你干的,是出事我平不了的;你怕卷进我去,出事我更麻烦。如果岩岗摊事了,那不用咱操心,鸠尾田和他哥,不能撒手不管。有人拿钱求到你,只要你没插手没沾边,他们沾上反满抗日反倒好,那好处就不是10根了。这回要是换个别人,没1,000块大洋,你以为这事能摆平了?!
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