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四十三章(15-16)
哑巴豆知道:这次要杀施恩志和宋术飞,或许是哥俩抱团以来遇到的最危险一件事,可能比他俩被彭正夫忽悠到三间房参战还悬乎。最有把握的就是不躲不藏面对面的开枪。但枪声一响,不仅是有人倒下,现在所挣下的这一切也就都没了。
不到临动手出门前,哑巴豆不会告诉武嫂:得做好他回不来的准备,真可能就是一去不返。但到时候怎么开口说,哑巴豆都觉得是个头疼的事,现在也不愿去想,想着头疼就啥都不能想了。
无论如何得把五嫂的后半辈子给安排好,她一个守家在户的妇人,得养活瘫痪在床的武顺子,将来还得供儿子大奎去江城读书,还得在江城安家。要不让她发愁能高枕无忧,按道理都该帮她把大奎娶媳妇的钱给预备出来。
自己不去操持,又要想不让武嫂再回到没有自己时候的为难处境,那她就得有钱,还得有足够的钱!
哑巴豆更不敢想的是:这次要是南玄三折里面了可怎么办?如果自己独活,对不起南玄三也对不起自己!无法面对罗英爱和狗蛋,还有她们娘俩的后半辈子,哪还有脸面去面对这一帮哥们?可要是哥俩都扔在里头,一面还都有一个窝,这平常是既高兴又舒服的人伦之乐,关键时候就成了累赘。
第二天还没到十一点,哑巴豆就到了南玄三家。进到屋里,罗英爱跟着把茶水沏上送进屋里。哑巴豆拿起扫炕的小扫帚就拍打狗蛋,把狗蛋按在了大腿上,狗蛋吱哇乱叫着,哑巴豆全然不顾,裤子还没给扒下来,南玄三就进屋了,皱着眉对哑巴豆斥责:你就祸害他的本事,都他妈的快成哥俩了,好好的一个孩让你给带得整天赛脸,见我就没正型。
南玄三!乘机从哑巴豆魔掌中脱逃的狗蛋,爬起来跑到屋子的中央,躲开了吓唬着回手要抓他的哑巴豆,一手往上拽着被哑巴豆扒掉一半的裤子,一手伸出指着南玄三喊起来。
罗英爱赶紧上前把狗蛋抱起,边往外走边还往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再瞎叫我就打死你。你打他干啥玩艺?他有这么个叔也学不到好!南玄三没好动静的冲着走出门的罗英爱嚷着。
哑巴豆笑着躺到了炕上:又没真使劲,你跟着瞎嚷嚷啥?男孩找茬就得打,皮实点好。三岁刚过的屁大玩艺,容易给吓着,他哪知道你真翻脸还是闹着玩。南玄三很不认可。
哑巴豆坐起身来回怼:你是小时候被你爹打伤心了,现在你就往死里掼吧,再过两年没准敢和你动刀。南玄三倒是很自豪:他现在就敢,拿我的佩刀砍我好几回了,想躲开都不行。这他妈的要能把刀抽出来,我得有七、八个口子了。孩子淘气瞎蹦跶,和驴行霸道的不忠不孝不搭嘎。长大了别说敢和他爹真能动家伙,就是敢瞪眼睛玩横的,这爹就该死!孩子养活成那样,活着还有劲吗?! 盘腿坐到了炕桌前,端起茶壶给哑巴豆倒上了茶水,自己端起杯喝了一口,板着脸就埋怨起哑巴豆:昨晚又去瞎折腾,不是告诉你老实的呆着吗?!班都不让你去上,咋还连夜就发上疯了?
肏,我就知道今早得闹腾出来。你都听到啥了?哑巴豆笑着问南玄三,也端起了茶杯。
我一大早到局里,刚跟彭正夫给你请完了假,他就没好气地把徐亚斌昨晚的电话记录扔给了我,说先是昨晚北门报告刘大鼻涕出城时间,三姓屯哨卡又打电话报告刘大鼻涕到达三姓屯的时间,说都是你交待的。老彭追问我是咋回事,可我他妈的知道咋回事?!就只能说你昨晚喝酒喝得太痛快了,我让你今早上别过来了。南玄三斜眼看着闷头喝茶的哑巴豆,继续说道:等到鸡蛋黄上班,我又让他都问明白了:三姓屯那边说半夜里刘大鼻涕捂着大被,坐着马爬犁到三姓屯,鼻青脸肿的冻得说话都费劲,说是你让哨卡报告他到三姓屯的时间。他到三姓屯把周家饭馆砸开了门,一直在里面还睡着呢。鸡蛋黄是保安股的警长,每天都是他留在股里替哑巴豆值守,都快成了不挂名的股长了。
你费那劲干哈,回来问我不就结了?!哑巴豆倒埋怨起南玄三,反宾为主是他一贯伎俩。南玄三没搭理哑巴豆的自作聪明,只想在动手前他别节外生枝,耐心解释道:老彭再是自己人,这把事也尽量别让他知道。现在就有个麻烦事,他是督导官了,施团长过来了,别让他犯寻思和多心,都应该和他打招呼。可一旦出事了他肯定得瞎琢磨,品出我打招呼是嘴不严,就又成反常了,肯定不会往好道上想。咱现在最好就得啥都不干,还得像往常一样的别走样。徐亚斌又是金植的人,周六晚上之前所有异常的事情,一旦到金植那被串起来,没准联想到啥,就能看出破绽来。叹了一口气,点着了一颗烟:这俩逼养玩艺,脑瓜子一个比一个转的快,就说田老五那把事,金植玩的就是有脑力。稍微转慢一点,那就是去抓咱俩的把柄,他本来就恨不能把咱俩按个老实的。可不料他就能直接把事都揽过去,这才是真聪明:如果弄不死咱俩,反倒结仇的事他不干,这不是一般人能长的脑袋。
我昨晚就是让万老三的媳妇大秀,回娘家看看那车上装的是啥。哑巴豆刚想表功,看着南玄三变化并不明显的橘子皮脸,知道肯定是惹他不高兴了,赶紧把除了和大秀起腻之外的所有经过,仔细的说了一遍:整个过程谁也没惊动,这小娘们也挺鬼道,车都没上就跑回来了,前后不到一个点。
我再和你说一遍,这事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听你的。这和打仗一样,没他妈的兄弟,就是服从命令!南玄三冲着哑巴豆一板一眼的说道,并没给他表态的空档。略一停顿才和颜悦色的接着说道:你刚说的情况,倒是让我更有底了,可七十箱货还有二十箱是西药,怎么也看不出能有两吨货呀?!你可别再瞎折腾去,要是惊动了施恩志,这把活就得另找机会干了。你非一时不等,要么得像四埋汰干壁虎子那样,今晚咱就掏他去;要么周六晚上打他伏击,连车带人炸零碎他。换个路子不管咋干,都得准备把咱哥俩都搭进去。可你这是报仇,咱坐在家里琢磨别人,别说把自个给搭进去,就是伤着都犯不上。即便咱机关算尽,也没有万无一失的好事,还得准备万一倒霉。但不管咋他妈的不顺,第一把去弄施恩志,咱俩起码得活下来一个,才能有人再扑奔绥肇去,要不死能瞑目吗?
哑巴豆被南玄三和风细雨弄得满脸通红,便又拿出了看家本事:我都听你的了,你就闹出这么个结果,你这是啥水平呀?把咱俩搭进去还仇没报,那你脑袋不成被驴踢了?不如你听我的,咱俩一人一个,面对面的就把施恩志和宋局长都干了!咱哥俩都活下来,找机会就带着嫂子、狗蛋咱跑到关东州了。这不比你玩得有把握?不就是不要命了嘛?!看着南玄三的表情平和了下来,便接着耍无赖:我昨晚就是喝多了,喝多了脚就像犯了脚气它痒痒,正好遇到刘大鼻涕,就拿他醒酒带止痒痒了。
第十六节:
彭正夫现在倒是也这么想,还夸你懂事多了,知道欠金植的人情,不再去折腾袁鹤财了。今早袁鹤财去局里,在你们股里对刘大鼻涕还幸灾乐祸呢。南玄三见哑巴豆已经老实了,也不想再窝囊他。哑巴豆心事太重,话说重了都得好一阵缓不过来,笑着问他:你昨晚不会是为了去和刘大鼻涕抢炕,才没事找事的吧?!我昨在胡昆家院里哈腰给你扑落裤腿子,你应该知道我在干啥呀,怎么连这点心眼都没有?也难怪成功说我没把你往好道上带,还真他妈的是看家护院当马弁的料,跑腿学舌的脑袋。
成功他那是放屁!拿我开涮假装他和爆炸没关系。可人家瞪眼睛撒谎的本事,比你睡觉破案可强多了。施恩志昨晚也就是喝多了,你就再装对我好,显得咱俩没闲心算计他,你玩那老娘们的小把戏,反倒容易被看出作假就露馅。哑巴豆觉得南玄三是还不解气,会要接着损他:是不是袁鹤财说的我和刘大鼻涕抢炕了?下午我就命令他马上回卡子去,晚上再电话让他立马给我回来,还不让开城门,敢有向局里报告的,我都给他扔到警队整天跑圈去,惯得他毛病!
你不去抢炕,人家大秀怎么有空回家的?你就是在万老三家打的刘大鼻涕,这被驴踢了的脑袋,都能想明白。这里面的详情刘大鼻涕和大秀谁会说,你们仨都不说谁会知道?成功真没白糟践咱俩,但不是我啥都没教你,你是真就长不大。好歹还能知道自己找个女人,要不更他妈的闹心了。我昨儿那是借哈腰给你扑落完裤腿子的功夫,朝那车子底下一瞄,就知道他车上至少得压了两吨的货。南玄三撇了撇嘴,指着哑巴豆数落完,自言自语似的唸叨:可大秀说的这点东西也就吨把重,咋能把车压成这个德行?!雪地怕打滑轮胎放出点气倒是正常,可这是新车呀,弓子板能这么完犊子,都他妈的快压平了。小日本的东西真他妈的完蛋。
你就是钩子眼带拐外的,那车蒙的严严实实,你是看轮胎和弓子板了?哑巴豆才恍然大悟,南玄三哈腰给他掸裤腿的那个动作,当时他一点都没感动,反倒有点作呕,大老爷们做出都是武嫂才有的举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那是喝多了,没往那块想,光顾着被你恶心的想吐了。
南玄三以前没少和哑巴豆讲汽车的知识,他感兴趣的能愿意听,不感兴趣的都没听见南玄三说啥。有次俩人押运私货,南玄三正好在路边拉屎的时候,公路上开过去的一辆日本军车。起来后对哑巴豆炫耀过,能猜出来车厢棚子里面有二十人以上,就是看轮胎和弓子板再算估人体重。
明天开始你该上班上班,歇一天能把气平和下来就行了,这两天啥事都得压着火,就等周六半夜卡车出城。南玄三把手里的烟头掐灭,对哑巴豆交待道:一是去告诉柴健,这几天他哪都不能去,随时叫他有事,还不能张罗,这事光靠咱俩干不了。二是周六的后晌,得想法让于球子出城,要把他的嘴给管住。还得让胡昆家和骑五团的人都知道,他当天晚上赶不回来。在城里还没法弄他,也容易走漏风声。明天中午你再过来一趟。
让小扒厨带着于球子出城不行吗?替小扒厨想个借口,他伤差不多好了,喝酒都不耽误,整天还都往三脚猫家钻。哑巴豆不知道南玄三咋打算,又怕多个人掺和不方便:他倒是能算可以掌控的人。
我是想过小扒厨,看看还有别的好招没有,万不得已也只能让他搅和进来,倒也不会让他看出啥门道,不过还是涉及到的人越少越好,免得事后琢磨起来,没准有人能吧嗒出啥滋味来。南玄三舒展了一下双臂,冲外屋喊道:饭好了就往上端吧,都饿了。 又对哑巴豆道:可又不能一个人不用,有些事咱俩直接出面,反倒更容易露馅。那就宁可让他们事后猜去,没证据安不到咱头上就行。
你午后是不是还得接着睡觉呀?哑巴豆不知道南玄三都策划好没有,看样子好像还有没想明白的地,揶揄着说道:你可别到星期六下午还想睡,到了晚饭还没睡醒,得我来叫你。
今天午后我得把两样先睡明白了:一是胡川滨哥俩回鹤城,看样子胡老大还不知道,要不以胡老大的本事,早就和施恩志勾搭上了,会给咱哥俩做个铺垫。看样子连他俩被调到骑五团都不知道。南玄三把茶壶茶碗往地炕上边挪边说道:我和胡老大这俩月也通了几次电话,要是知道这哥俩调到骑五团,他都该专门打电话和我说。我没想明白的是,这事他俩瞒着胡老大为啥,既然又是回了鹤城,阳历年总该回胡老大家团圆团圆吧?!但今天我想了半天,还是不能先给胡老大打这个电话。
你说他俩又玩得神神叨叨,是不是想琢磨啥不好的事呀?哑巴豆有些担心胡家哥俩作死。南玄三没接哑巴豆的话,给自己倒满酒,把酒壶递给了哑巴豆:还有一样:昨天施恩志请咱俩的酒,和这个酒一模一样。这是袁鹤财元旦前给我拿来三坛,说是成功又拉走了七十坛,和去年底拉走的都一样,号称二十年的陈酿。端起杯来抿了一口酒,比划着让哑巴豆也喝:你试试能不能尝出来,鼻子不是好使吗?!我就在琢磨这酒是谁给施恩志拿过去的,这个于球子可不一般了,九成是金植让他转给施恩志的,所以我上午就让小扒厨再去茶馆喝茶守着,盯着点这两天都有谁去了胡昆家后院。
喝酒又不是用鼻子喝,但施恩志的酒确实不错。袁鹤财给我也拿过去三坛,都让武大哥喝了,我平时回家也不喝酒呀。哑巴豆自己吧嗒着嘴,摇了摇头:这可就喝不出来了,你换个酒说是陈酿,只要我喝着别太难受了,也觉得就是。但对这个于球子还真得留心了,听说就为派他去骑五团干活,徐亚斌把袁傻子给骂了。我还觉得挺可乐,这小鸡吧崽子都能骂袁傻子了,那我打袁傻子还是打轻了。这袁傻子也够窝囊的,金植养了回马、成功住进贺家客栈,徐亚斌和小老幺就人前人后的都厉害了,可花大姐陪成功喝了这么多场的酒,我不给面子也就罢了,连徐亚斌都不屌他。
你说的这俩都是警察,你看看袁傻子要是当了警察得啥样,你不隔三差五的砸吧他,他都敢和你立眼睛!南玄三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也很有感触地说道:成功能当局长,确实有他的本事,就和花大姐这么混着,越混老彭越觉得拉不上皮条了,这份定力就是难得,可没准他也是有啥毛病吧?。他那么大的个子要是不好使,可真就白瞎了!哑巴豆喝了杯酒,摇头晃脑的惋惜着。
七十箱,施恩志买卖做的还真不小。咱俩也押了有十几趟了吧?最多的一趟四驮,枪弹上漂着药,不过也就是二十六箱。要按一条大黄鱼一箱,这就是七十条,小三万块呀。南玄三若有所思的算计着,又像是安慰自己:就是打劫都他妈的够过了,这要不是仇家,多眼馋都不能起歹意。这些货还真就不能白瞎了,都得算计好了,你还得听话,中间才能保证不出差。
那你明天别去上班了,还有两天的功夫,你就在被窝子里连轴做梦,我明天告诉老彭,说你闹小病了,这两天都肚子疼。哑巴豆笑嘻嘻的看着南玄三,和他商量道:我一会再去和大秀起会腻,问问她知不知道于球子的啥事自己想想又觉得好笑:肏他妈的的刘大鼻涕,昨晚还真坐着马爬犁去三姓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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