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南玄三其人。
第一节:
“那我第一眼看你老彭还像大忠若奸呢:满脸堆笑,脑满肠肥的好人多吗?!”成功被彭正夫说的好像是他没事找事,作恶的反倒是有理有据:“你那算命那一套,还当成定罪的依据了?”
“这真就说明局长慧眼识人,这几样还都没说错,以前倒是没人一下子给我凑的这么全乎。”彭正夫一点没生气,反倒很荣幸的沾沾自喜:“这就是见仁见智了,好坏凭啥?标准就是‘我’。跟我好的或者对我好的,就是好人,这一点都没错呀!秦桧千古骂名,咋还有三个好朋友呢?就是秦桧再缺德,对这哥仨也是够意思的。至少我觉得南高丽是好人,够朋友讲义气,对哑巴豆更拿着跟爹似的。温林警察数他的骂名最大,按说就是民愤最大,但有哪家老实巴交的居民,被他给祸害了?啥人啥对待。反过来说:老百姓多数是不识好歹,民意民愤这事真就是个没准的破烂。”
“今晚你来跟我喝酒,最终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打错了南玄三,得给他赔礼道歉是吗?”成功故意的板下了脸:“一个老南在屋里和我较劲,一个哑巴豆在门外面要拔枪,还有你这个顶着火进来的,真还反了你们了?!咱先不说这个‘反满抗日’的案子,就凭你和哑巴豆目无官长,不该收拾吗?”
“我当时顶火为了啥已经说明白了,你嘴大不讲理我也没办法。我请罪的诚意也够了,再不穿上衣服,冻出病来,明天不上班还是你一人挨累。”彭正夫知道成功火已经消了,起身穿上衣服,夸张的哆嗦着坐下系着衣扣:“局长,你是打小好吃好喝,大了又高高在上惯了,真就不知道穷人家是咋活的。”彭正夫也故意尽量避开袁鹤运案子本身,和成功像是闲聊,先要把这一巴掌的疙瘩都解开:
南玄三嘴贱不服软,打就打了没啥大不了的,但对南玄三确实伤害很大。成功已经抓住了要害,南玄三刑讯逼供袁鹤运故意勾连义勇军,超越了刑事股的办案范围,又牵扯到彭正夫,南玄三正琢磨怎么抽身,等彭正夫回来,成功火也消了再解释,没想到一个耳光又跟来过来。
打的轻重疼不疼倒不是问题,关键南玄三即便小时候顽劣打架,脑袋被开过瓢,没记得被人打过耳光。前不久彭正夫和南玄三一帮五个人,带着柴健在鹤城警务厅接受任命,正遇到特务科科长平仓中尉在院子里,打了特务科一个中国警察的耳光,那个挨打的警察还学着日本人在立正:“嗨!”
南玄三当时就跟几个人说:如果日本人敢打我,我立马拔枪就敲碎他俩膝盖骨。又特意嘱咐哑巴豆:少往日本人跟前凑合,即使受气也别还手。还特意向哑巴豆保证:如果哑巴豆被欺负了,哪怕过后不要脸去打黑枪,也替他把这口恶气出了。
没有要对抗成功动手的意识,南玄三除了认可成功是长官,是和温老大一伙的长官,也有被人抓住把柄的自认倒霉,这也是南玄三一贯说的讲理,和不让哑巴豆当时反击,不是一码事。
成功也不否认:南玄三当时确实没有拔枪的意图和动作,就是因为当时在死死的紧盯着南玄三,彭正夫进来成功才会先按住了冲锋枪,又转眼确认不是哑巴豆。才导致了“出错在先,丢人在后”。
哑巴豆当时如果往里冲而不拔枪,这个没有一点思想的人,真就一无是处,只配杀了吃肉了。南玄三为了救他丢掉了军职,到最后不得不去当狱警活命。具体原委到现在彭正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哥俩从三间房回来,彭正夫才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是南玄三救过哑巴豆的命,才有哑巴豆倒过来的猖狂。南玄三就像上辈子欠了哑巴豆的一样,任劳任怨鞠躬尽瘁无怨无悔。
彭正夫仍然十分不解,哑巴豆对鹤城警察局饲养班拔枪时的双目充血,和平常表现出对南玄三无足轻重的毫不在意判若两人,反差怎么会那么大。那个时候,有谁敢冲撞他,他就一定会开枪杀人。
从三间房回来,哑巴豆头几天把负伤的南玄三,伺候得无微不至,拿尿盆子都不嫌有味。可不到一个礼拜,南玄三活动没有大碍还没等痊愈,又开始喊他都不动弹了,气得南玄三直骂。
南玄三负伤,在哑巴豆看来和被彭正夫打的没啥两样,也不语迟了,想起来就骂彭正夫没安好心眼子,忽悠着南玄三去送死。彭正夫自知理亏,像个小媳妇般,整天忙前忙后还得挨损。
日本人一进鹤城,哑巴豆不敢去扛活,俩人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全靠温慧池和李广振接济,不足的几乎都靠胡川江借贷过活。彭正夫的那点官俸,养活自己那一家子都够呛,乱哄哄的又没了外捞,眼睁睁的一点忙帮不上。又不像胡川江穷朋友多,哪划拉一圈也能帮着这哥俩活两天。
哥俩已经筹划要去入伙干绺子,彭正夫实在没办法,抵了老丈人的房子,借了50块大洋的高利贷,到手的40块都给哥俩拿了过去。雪中送炭才让哑巴豆觉得彭正夫还不是光玩嘴的小人。
温慧池在彭正夫来温林的前一天,和他交待到温林注意事项时,特意提到尽量关照哑巴豆:“这孩子就靠着一个高丽棒子的大哥支撑活着,不要指望他有什么见识,能忠诚一人也属难得。”
彭正夫押房子借高利贷谁都没说,成功到温林的时候,高利贷还差一点没还完。债主知道了彭正夫升官,是怕彭正夫赖账,首先申明只要本钱,利息一个子都不要。还整天去帮老丈人干活,弄得老丈人像是借钱不还的臭无赖。上个月彭正夫才把钱凑齐,连本带息都让媳妇给带了回去。
第二节:
“你也说警察弄点挨骂的津贴应该,不是为了今天的事,这话就得烂在肚子里。你没到任之前,都是人心惶惶随时准备跑路,也没几天的功夫,谁也没捞到啥。你到了就开始城防剿匪,哪样也不是来钱的活,说话就要到年根底下,过来阳历年就是阴历年,现在有的放矢的弄俩钱,说破天也不过是小题大做了。而袁老大卖马给义勇军是板上钉钉的,至于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而为,就看往哪面安了。南高丽往外放风说是移送,你不签批可能办成吗?!真想移送的话,等不到你回来就送走了。”彭正夫见时机已到,被憋闷了许久的铺垫结束了,开始用缓和的口气向成功反击:中国打有升堂问罪那天起,就没真正有过“不知者不怪”。民国警察特别到了满洲国警察,都恨不能“没事找事”。这就是看人下菜碟的事,袁家如果不是买卖好,老南穷的光屁股,也不可能搭理他。对这样的人家即便是钓鱼,也说不上是逼良为娼,就是大家想合伙弄他俩钱花花。何况还是赶倒霉的自作自受,真要是装铁公鸡不出血,只要你不拦着,搁我我也得把他送走。
温林城里如果是让局长不安好心眼子下笊篱,你会瞄上谁?!开药铺的不能动,开饭店的不忍心动。祥顺泰金店还没开业呢,开业了恐怕谁也动不了,碰一下温老大的电话肯定就得打过来。两个卖杂货的,一个在本地是根深叶茂,还知道与人为善,现在代理着商会会长,公安局的治安费都靠他收;另一个老实巴交的谨小慎微,是个遇到事就躲的脑瓜子,从来就不招灾惹祸,姑爷子窝窝头再不受咱们待见,咋说现在也是温林最老资格的警察,比“乐死人”还早穿了一年警服。扒拉一圈不也就剩下一个袁家烧锅了吗?!这是就是赶老南倒霉,说白了就是我坏事了。
“你说了半天,这不是成我没事找事了?!”听到南玄三能为救哑巴豆扔掉军职,不管为啥也算是个爷们。成功真的动气了,打了不该打的人,连事出有因的借口都没了:“就是我手贱?”
“你又上不讲理的劲了吧?!南高丽不懂大小装犊子就该揍,弄得局长犯堵更他妈的不是东西。不过有这么个懂事的高丽棒子不容易,我说这些就是让局长别再生气,也知道这个南高丽除了长得不招人稀罕,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也是欠收拾。即使不该打他,但他又确实一副欠揍的劲。”彭正夫觉得成功能平心静气了,就是还在和自己过不去:“但你千万不能做出不该打的姿态,你是局长是长官,就得别管为啥,惹我不高兴就是欠揍。至于以后揍谁咋揍,那是另一回事。”
“ 肏,你这不还是拐弯抹角说我不该打老南吗?!你也没喝多,我也没喝糊涂,没啥不能说明白的。巴掌一落下我就后悔了,可现在想起他那副嘴脸,我还想动手。”成功被彭正夫绕和乐了,制止了又要解释的彭正夫: “但这把事有没有金巡官都一样,不说逼良为娼也是玩的埋汰。你这是什么逻辑,转一圈选中了一个欠整的?!多动点脑子怎么弄点不掉价的钱,我不是也毛都没得到呢吗?!今晚你负荆请罪没错,就是你把这件事给躲坏的,老南那一巴掌真就赖你所赐。”
“这个不用局长说,我在贺家客栈就是这么说的。我还问过南高丽和哑巴豆,当时换上他俩坐在你的位置上,遇到南高丽这样胡搅蛮缠的咋办?别说他们还都比你局长讲理,异口同声:欠揍!”彭正夫是在向成功传达南玄三的态度:“南高丽就是嘴硬,你也就别难为他过来和你道歉了,真来了你看他长得那磕碜样又来气了,老南还是懂事的,至少街面上就从来没让你操心吧?!”
哑巴豆和南玄三被彭正夫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噪的早已消气了。哑巴豆为南玄三挨揍心疼,成功打他两巴掌或许也没这么糟心。没心没肺还没等彭正夫走,就喝得就直迷糊,回屋睡觉了。
南玄三就是觉得窝囊,这么大岁数竟然不知深浅,像看不出眉眼高低,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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