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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寒和文起相遇在西安火车站。
那是一个初冬,风有点寒。文起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俊逸挺拔,拎着一个棕色的小皮箱,站在站台上。晓寒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短呢大衣,清秀苗条,也站在站台上,等车。
文起看了晓寒一眼,晓寒回看一眼,他们什么话也没说。
车子来了,两人上了同一辆车。那是会议到车站来接人的车子。
会议安排在西安城外长安县的一个三星级旅馆。这是一个八十年代末的大型全国学术会议,有很多人参加。
晓寒和两位中年女子共享一个房间。房间不错,有暖气,有地毯,有带浴室的卫生间。晓寒长途跋涉,先洗了个澡,便到了吃饭的时间。
饭厅很大。因着刚刚洗完头,晓寒便将一头黑发散披在肩上,长发飘飘的她一走进饭厅,就感受到很多注视的目光。那时的她二十多岁,正在读研究生,有着美丽无敌的青春。晓寒又看见了文起。文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三秒,然后他们擦肩而过。
晓寒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餐桌。一桌有十个人,有一个中年军人教授,一个北京来的青年教师,另外一个上海来的跟晓寒年龄相仿的女孩娟。娟中等个子,不时髦不漂亮不作,一个特别不像上海人的上海人。另外还有其它人,晓寒只记住了这几个,是因为军人教授和北京教师一直要给她拍照,请她吃饭,而娟是她整个会议期间结伴而行的小伙伴。
会议分组进行。第三天的时候,晓寒在组里宣读完了她的论文。论文不算精彩,但也颇受好评,她讲完了,便也差不多算是完成了这次在会议的任务。
晚上的时候,晓寒跟娟一起去一个江浙来的年轻人的小聚会,文起也在。大家海阔天空地聊了一阵,多是来自上海、南京和杭州的研究生或者青年教师。晓寒了解到原来她和文起来自同一个城市。文起是某院士的博士生,晓寒是另一所学校的硕士生。聊着聊着,贪玩的晓寒说了一句,从没来过西安,明天想赖一天的会议,去逛逛西安。
晓寒从聚会处出来的时候,文起追了出来问道,明天陪你一起去玩可好。晓寒欣然应允。
第二天他们一大早就出发。晓寒很快就发现,有文起的陪伴,真是她的一大幸事。文气聪明博学,智商极高,他把一天行程安排得紧凑妥贴,晓寒只要跟着走就行了,完全不用动脑筋。他们先去了大雁塔,小雁塔,文起一路给晓寒介绍这两座塔的历史。从长长的阶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晓寒不由得赞叹地说,你太聪明了,懂太多了。文起笑笑说,你也很聪明啊。
然后他们去了碑林。路过一条街的时候,有很多人在兑换外汇券,看见他们俩,蜂拥而上问他们有没有外汇券。等他们终于走出那条街的时候,文起笑着说,一定是你太洋气了,才这么多人过来。晓寒笑笑说,你也很洋气啊。
在碑林的时候,晓寒又一次被文起的才华惊到。他对于各种书法也很有研究,又是一番精彩讲解,简直太天才了。这时已近中午,太阳暖暖地照了下来,文起给晓寒拍了很多照片。
他们的最后一站是城墙。西安的城墙宏伟辽阔,沧桑厚重。夕阳缓缓落下,将最后的余晖洒落在城墙之上,他们漫步在城墙上面,默契而快乐地观景聊天,愉悦的心情随风轻轻飞扬。
夜色降临,文起带晓寒到一家羊肉泡馍店,那是西安有名的的美食,是晓寒记忆中最好吃的美食之一。一碗鲜美无比的羊肉汤,据说是炖了一百年的原汤,然后是几块白白软软的面馍,把面馍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人羊汤里,泡软了吃,真是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真是非常美好的西安一日游,有美景美食,有才子帅哥陪伴导游。
会议的最后一天,是游览华清池。全体出游的那一天,晓寒还是跟娟一路同行。当晓寒坐上一个白色雕栏准备拍照时,同时有三人举起了照相机,娟,北京青年教师和中年军人教授。文起带着两个小师弟走过,看见了,微微笑了笑。
傍晚的时候,会议的车子把大家直接从华清池送到了火车站。那时从西安到江南,要坐一天两夜的火车。卧铺票有限,只能都让给老同志了。
晓寒一个人坐在硬座上,一会儿,文起把座位换到了晓寒的对面。他冲晓寒默契地笑了笑,然后两个人就随意地闲聊起来。漫长的旅途,他们海阔天空地聊得很尽兴很快乐。不知不觉地夜深了,车厢里也安静下来,晓寒的困意袭了上来。文起睡眠很少,可能天才都这样,而晓寒是个贪睡的女孩。文起每次看见晓寒的茶快喝完了,就很殷勤地去给她倒茶,每次都放上小半杯的茶叶。晓寒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浓茶,就半迷糊半清醒地一直和文起说着话。到了凌晨三点左右,晓寒终于顶不住了,脑袋一歪靠在座位上就沉睡了过去。等晓寒醒来时,她发觉自己很舒服地躺在座位上,身上盖着文起的风衣,头下压着文起的毛衣,两只脚搁在对面文起的座位上。
天亮了,车厢里又变得熙熙攘攘。卧铺的人很体贴地过来跟他们换位子,让他们也去睡一觉。文起睡在晓寒的下铺,冲着晓寒直乐,又想逗晓寒说话。可是晓寒没睡够,躺下没多久,又沉沉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晓寒感觉到有人在挠她的脚心。晓寒睁开眼,看见文起站在她的脚后面,笑着用手指挠她。见她睁开眼了,就说大家都坐在卧铺车厢里玩呢,你睡了这么多可以起来了。
一群年轻人坐在前面的车厢里,大家靠在两张卧铺的床上闲聊。晓寒也坐了下来,文起坐在她的后面。大家在聊着什么血型星座性格爱情婚姻等等。于是有人问晓寒是什么血型,晓寒说是A型。于是有人说A型的应该配A型或者O型。后来文起说他也是O型。晓寒感觉到文起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后灼灼发光。
晚上的时候,火车终于到了江南。南京的朋友先下车了,然后又到了上海。晓寒和文起他们要在上海换火车去杭州。夜有些深了,晓寒又开始犯困,她几乎被文起拖着走。她跟着大家一起去吃晚餐,她完全食不知味,只想睡觉。吃完饭,她跟着文起来到火车候车室,一坐下,她就睡着了。过了一会,文起捅醒她,可以上车了。她跟着文起上了上海到杭州的火车,火车一开,她就又睡了。
凌晨的时候,文起叫醒了晓寒。晓寒勉强睁开眼,车窗外已是熟悉的江南乡景。晓寒上盥洗室去梳理清醒了一下。文起看着走过来的清爽的晓寒,眼睛不能移开。旅途就要结束了,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种不舍。广播里响起列车员的声音,下一站是长安县。
晓寒轻叹一声,又到长安。
又是长安县,可这是杭州附近的长安,不是西安附近的那个长安县。
不是他们相识的长安,而是他们即将分别的长安。
文起突然说了一句,岁月对于美丽的女孩来说真是很不公平的,再过十年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在杭州站晓寒和文起分了手。非常简单的告别,然后各自分开,坐上不同的公交车。
然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几天后,晓寒收到了文起的一封信,里面是文起给晓寒拍的相片。并附了一封短信:谢谢你打开我关闭已久的情窦。。。你在碑林的照片笑得很美,我留了几张。。。在车站的时候很想握你的手,但是终究没有握。。。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他们从没有握过手,也再没有见过面。
一场风轻云淡的邂逅。
人的一生可能有无数次邂逅。一个好的邂逅应该只有一个点,意外而美丽的相遇,在最美丽的时刻戛然而止,没有从前,没有以后,只有这样,才能定格为永远的美好和香醇。
读过张爱玲的一篇小故事。
“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有一个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的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后来这女子被亲眷拐子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妾,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年轻人。 "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种意境。
我一时都没想起哪里说到上海女人了,再读了一遍才想起来,哈哈,漂亮时髦有点作,是我对上海女人的印象,都是褒义,其实就是美丽时尚生活精致有情趣的意思~~~
问好!
只是,带到上海女人的那一句,我要小小的不满意,作一下,不要打击我们呀!
问好。
谢谢水沫分享美文,问好!
是啊,如果只是邂逅,虽然淡,但却是久远的淡淡的美好。
如果邂逅又有了后续,那可能是花好月圆,也可能是伤害痛苦,也可能是更加刻骨铭心的美好。。。那会是另一个故事了。。。
好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