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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奈川巨浪(1/3)

(2025-02-07 13:56:29) 下一个

神奈川真神。横滨市上有神奈川县,下有神奈川区。葛饰 北斋1831年的杰作《神奈川冲 浪里》海浪的气势,像要把富士山吞没。神奈川冲是指神奈川外海,具体在什么地方,人们莫衷一是,有的说在神奈川区、东京湾里,有的说在神奈川县其他地方、接近相模湾。

 

我们这次到东京,住在港区 芝浦 静(冈)铁(道)旅馆。稍微走走,就到了庆应义塾和东京电波塔。我们以前去过东京塔,所以这次去了庆应义塾。庆应是日本最好的私立大学之一,由维新名人福田 谕吉在1858年创立。谕吉的《劝学篇》(1880)具有启蒙意义,《脱亚论》(1885)主张全盘西化,日本脱离亚洲、加入西方。谕吉的头像印在一万日元的钞票上,世称谕吉券,是日元币值最高的流通纸币。日元贬值了,但谕吉的思想不会。

我们往东京湾深处走,去了旧芝离宫。周围都是现代建筑,但这里是历史遗迹。旧芝离宫原是小田原藩大名、德川幕府老中(幕府最高级常任行政官员)大久保 忠朝宅邸,1823年被德川家(武家)接收,明治维新后、1871年成为皇家(公家)宅邸,1876年成为芝离宫。芝,是这一地带的旧称。在皇家园林中,芝离宫比较小巧。来自中国的影响明显,有仿造的西湖堤和蓬莱山。

滨离宫相隔不远。滨,当然指海滨。最早是甲府藩下屋敷,后成为德川幕府将军御滨御殿,明治年间成为滨离宫。滨离宫比芝离宫大许多,环境开阔。地理位置重要,正好处在隅田川的入海口。德川幕府在江户,史称江户时代。江指隅田川,户是入口的意思。1868年,日本废除幕府、恢复王政,江户改称东京,国都由京都迁至东京,明治维新开启。我们坐在中岛御茶屋品茗。天空没有一片云,潮汐池水波潋滟,哪见当年刀光剑影?

离开滨离宫,我们去找吃饭的地方。朝日新闻东京本社就在旁边,但我们最终去了汐留电通总部大厦。烤肉店在46楼,东京湾彩虹桥以内部分一目了然。这片海湾曾是军事禁地,当年幕府将军可没这么好的瞭望台。明治五年(1872),汐留成为日本铁路的起点站。

浅草寺供奉观音菩萨,是东京都历史最久的寺庙,可以追溯到公元628年、唐初。寺庙屡毁屡建,迄今已重建近20次。1865年雷门被烧毁,直到1960年松下 幸之助出资重建。1945年3月10日东京大空袭,盟军出动三百架轰炸机,低空投放燃烧弹,对包括浅草和日本桥在内的东京下町地区实行区域轰炸。下町对应山手,前者是下层人民居住区、集中在皇宫以东,后者是富裕阶层居住区、在皇宫以西。下町民宅多为木结构,不耐火。大空袭烧毁面积达41平方公里,约10万人丧生,绝大多数是平民,以妇幼老者居多,单日死难人数超过广岛、长崎原爆。到浅草寺的避难者数千过世,观音堂和五重塔焚毁,连观音菩萨也不能保佑。现在的浅草寺基本上是战后采用钢筋混凝土重建的。

日本桥横跨日本桥川,河以桥名。日本桥一带,从江户时代就是东京(江户)的商业中心,日本银行总部和东京证券交易所都离桥不远。日本桥以前是木桥,屡毁屡建。现在是第19代,为1911年修建的二连石拱桥,所以能够经受东京大空袭战火的严酷考验。1960年代正是日本大建设的年代,首都高速都心环状线高架桥沿着日本桥川修建,覆盖在河的上方,日本桥虽然是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也遭覆盖。高架桥上写着日本桥,我们不明就里,实际上高架桥下的石拱桥才是日本桥。石拱桥和高架桥,传统和现代,哪个优先,颇费思量。日本政府在2020年痛下决心,决定将这一截首都高速改道。

从日本桥所在的金融区,漫步到附近的人形町,感觉完全不同。人形,指的是木偶。江户时代这里盛行木偶戏,甚至一度有过游廓——就是红灯区,也曾热闹过。后来幕府将游廓迁移到浅草一带,让善男信女就近接受佛道神道的熏陶。人形町以低层建筑为主,街道不宽,车、人不多,僻静悠闲。民宅多为新修,传统民居少见,这里可是大空袭的重灾区。住宅之间,杂有商家。我们在寅次郎家吃中饭,是唯一不讲日语的食客,饭菜干净、地道、可口。东京的米其林餐厅比巴黎都多,但我们跟普通东京人吃得一样就好。

西乡 隆盛是维新三杰之一,曾住人形町。他的故居已经荡然无存,现在遗址上是日本桥幼稚园、小学、图书馆和社会教育会馆。上野公园有他的铜像,但因为明治十年他参与西南叛乱,靖国神社不供奉他的名位。也好,避免了他跟甲级战犯为伍。靖国神社里供奉着数位我尊敬的维新志士,这次没有时间参拜,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去的。但我的立场是,神社是宗教法人、民间机构,不应政治化、供奉国际法庭已经定罪的战犯。

东京新的商业中心涉谷、新宿人口密度之大,不逊于中国春运,但秩序井然。人流国际化程度,可以跟纽约相比。新宿火车站规模宏大、仅次于纽约总站,单日客流量约350万人次、世界第一。在这样一个巨大迷宫里穿行,难免犯迷糊。但是一想到百万人同行,便会信心百倍。新宿火车站通往东京都政府大楼(都厅)的走廊只怕有一公里长,东京都厅是世界上最高大的市政大楼。

 

在东京期间,我们曾有过两次远足。一次是在新宿坐富士急行“富士回游”去“游”富士山。对于多数人,富士山可望而不可即。富士山看来并不险峻高大,但攀登并不容易,费时费力。山上风大、气候多变,顶峰海拔3776米,容易发生高原反应。冬季山上气温低、多冰雪,步道不开放,登顶风险高。我们选择到新仓山浅间神社去看富士山,这山看着那山高,此处忠灵塔的丹红衬托着彼处富士山顶的白雪,是不错的构图。日本人崇拜富士山,称其为浅间大神,全国大概有1300座浅间神社。我们还去了河口湖,可以同时看远处的山,近处的湖,和中间的桥。

 

另一次远足,是到神奈川县横须贺市久里滨。

1852年11月24日,美国海军准将马休·佩里率舰队由美国东海岸诺福克出发,横渡大西洋,经好望角进入印度洋。1853年4月7日到香港(其间也到过澳门和广州),5月4日到上海,5月26日到琉球,7月8日到江户湾(今东京湾)浦贺。舰队由四艘战舰组成,其中有两艘风帆蒸汽战舰。这些战舰船体涂有防锈的黑色柏油,日本人称作“黑船”。佩里要求直接向天皇递交国书,实际上这期间美国换了总统——国书上署名的总统已经卸任,而当时日本政权并非掌握在天皇手中。黑船来航导致空前恐慌,佩里借鉴英国炮舰外交,极尽武力威慑之能事。他故意命令军舰越过日方警戒线,开向江户湾深处——日方无力阻止;炮口对准浦贺;威胁武力驱散日方巡逻船。幕府老中首座阿部 正弘表示,仅仅接受美国国书并不违反锁国政策。经日美双方反复磋商,7月14日,佩里及其随从在浦贺以南不远处的久里滨海湾登陆,完成国书递交仪式。

递交了国书之后,佩里舰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对江户湾展开了勘察,深入到了离江户只有10公里的海域。对美国开国的要求,幕府没有力量断然拒绝,只能拖延。而佩里实际上也不能久留,中国太平军兴、小刀会发、三合会起,乱得一塌糊涂,他的舰队要赶过去保护美国在华利益。他承诺一年后再来,7月17日率舰队离开江户湾,前往香港。

他离去十天,幕府将军德川 家庆病逝。继任者家定体弱,难当“征夷大将军”重任。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黑船来航,破坏了幕府权威。阿部正弘破天荒,也征求了一直被边缘化的公家和外样大名的意见。是坚持锁国,还是实行开国,诸藩意见不一。但幕府内外,攘夷仍是主流,加强海防是共识。阿部开始采取措施巩固海防。幕府对外政策,一直是坚持锁国、巩固海防和避免冲突。阿部正弘虽然倾向攘夷,但折中务实,遵守的还是中庸之道。

在久里滨接受美国国书,是锁国时期日本第一次打开国门,标志着日本开国的起点。久里滨佩里公园立有佩里登陆纪念碑,由伊藤 博文题字。原碑立于1901年7月14日,1945年2月8日被翼赞壮年团用绳子拉倒、损毁,当年11月在美军督促下重建。

我们从京急久里滨驿出发,穿过久里滨不太闹的闹市、幼稚园、中小学、清幽的町屋,来到不大却略显空旷的佩里公园。明媚阳光下,久里滨宁静的港湾,此时完全由我们一家三口占据,丝毫没有俗世的喧嚣和浮尘。

我们从开国桥,走另外的路,回到火车站旁,在宫下家门口看菜单。旁边站着一小队人,我还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犹豫是不是进去。其中一位妇人居然会讲英语,告诉我们,如果想用餐,可以跟着排队。这里不比东京,外地人不多。我们在宫下家吃了牡蛎天妇罗、炸猪排和洋葱肉片套餐,一致满意。这里的人除了餐毕离开时打招呼,都遵守“饭不语”的古训,我们也不好意思说话。

从久里滨,我们又去了镰仓,也属于神奈川县,处在相模湾东北部。1180年代,源 赖朝在镰仓建立武家政权,为镰仓幕府,开创镰仓时代,镰仓成为京都之外的政治中心。这个政权持续到1333年,大体跟中国元朝重合。忽必烈在1274、1281年两次入侵日本,都遭遇台风,无功而返。日本人称元朝侵略者为“元寇”,恰如中国人称日本侵略者为“日寇”。镰仓大佛为阿弥陀佛,其历史可追溯到镰仓时代。在明治时期,镰仓成为度假胜地。我们看过镰仓大佛,走到夕阳下美丽的镰仓海滩。海风渐起,不胜其寒,急急躲进一家茶馆。我们计划在镰仓吃晚饭,走了一二十分钟的路,却很少有餐馆开门。草草吃过晚饭,我们坐在回东京的火车上,看夜幕中一闪而过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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