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窗外又响起那阙古老的雨霖铃
真想轻轻推开那扇朦胧的雾窗
看看远去的兰舟如何带走我的思念
轻轻握住颤抖的双手
忧伤重又凝噎我的眼
果真是那‘多情自古伤离别’ 吗
挥挥衣袖抖落心头的泪滴
满斟绿醑乞愿长醉不用醒
晓风残月中不见了杨柳岸
今宵酒醒我又该往何处寻觅
便‘纵有风情千种,更与何人说’
我只有痴守着我的雨霖铃
独自享受那堪冷落清秋节”
这一次,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出声,只有我自己,半梦半醒的在老榕树下参禅。
终于,学校里传开了嘶哑的铃声。很快,我就又听到那略带颤音的话语,接着她就出现在我眼前。
我叫住她,真心实意的要和她谈谈。我要坦白的告诉她,请她不要那么高傲,让我把话说完:我并非你想象的那种人,绝不是!我只是在追求,追求一种超时代的感受一种超层次的感觉以及一些我也说不清楚的东西。但是我并不是因为精神空虚而来寻找刺激。我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每天都要学习很多东西,晚上累得我连梦都不做。尽管我所追求的也许是永远都得不到的,但这是我的理想,正因为这样,它才支撑着我的生命。如果你一定要我放弃,那么我会枯萎,会死亡的,你知道吗!
我甚至想过低声下气的请求她理解我,并恳求她支持我,最起码是能和我重归于好,或者,只要她肯再微笑着面对我。
然而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只是那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我不由自主的一哆嗦,一阵冷战。它使我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和力量。如果只能是这样,那么我宁可一辈子默默无闻,宁可放弃一切荣誉,我可以永不再画画,永不再写诗歌,不再做她不喜欢的事,只要她开口说话,只要她不再静静的看着我。
然而她正看着我,一言不发,静静的闭着嘴,没有任何表情。
不!别这样,你知道吗,这样只会让我沉默,只会使我萎缩,只会让我提前逝去,你知道吗!说话呀,求求你开一开口吧,难道你就这么的鄙弃我,决心再不开口了吗?
她等了等,不见我开口,便径直走了过去,再看了我一眼,就远远的去了,却留下那双眼睛盯着看我的眼睛。我满嘴苦涩,脸麻木做不出任何表情。
“心有灵犀一点通” ,去他奶奶的!
从此,我们便真不在一起了。从此,我一生都将不安,一生都将郁郁寡欢,你知道吗?
此后,我终日浑浑噩噩,但日子过得很舒服,天天都能笑嘻嘻。人能无思不想多好!
“当观色无常,则生厌离,喜贪尽,则心故解脱。
色无常,无常即苦,苦既非我。
厌于色,厌故不乐,不乐故解脱
、、、、、、”
七
然后有一天,我不再做梦了,这才发现我的心不再是鲜红鲜红的,我的躯体,已是瘦骨伶仃。岁月和思想,耗尽了我的热情和肌肉,只余下了一副嶙峋的肋排。
于是,我便开始规规矩矩的做学生,尽管很平庸,但我确真真实实的读书、写字、干家务。灵魂指挥肉体,确确实实的合二为一体。
我普普通通的活着,平淡无奇。这样可能更好,更适合我。你是不知道的,那睁着眼睛作梦有多吃力。
这些白日梦一终止,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也就消失了。这其中包括我的理想我的奋斗我的意气风发我的叱诧倜傥等等,等等。只有我在做梦的时候,这些东西才会燃烧,才会发出光和热,才会支撑我去作种种事情。
也许,冥冥之中真有神灵,我只能选择不做梦?
知道吗,如今,
我只剩有一点做梦的自由了。
尾记
一九八八年四月初稿
一九八九年五月抄正
二〇〇三年三月八日打印
写作当年十六岁,高中二年级。种种心情,在十五年后居然大多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