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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沉情》行走的影子(5):各怀心事

(2022-05-30 16:50:25) 下一个

皎皎月华下,一个容颜清冷冶艳的男人跪坐在地上,宽大丰满的橘褐色翅膀从他肩胛骨两侧处生出向外延展开去,仿佛一件华丽厚重的披风坠在他的身后,在地上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

他的脸上呈现着一种奇特的着了魔般的兴奋,仿佛有一个重大的使命正在召唤他去完成。然而他一对修长的美目里却又掺杂着许多不确定,有不安,迷惘,甚至是恐惧。

段正森就这样长久地跪在地上,撕裂着,矛盾着,煎熬着。

火焰中的预言就好像是在他心灵干涸的土壤上洒下了一粒种子,压抑已久的野心和欲望如同雨后的野草,正在猝不及防地疯长。

凭什么因为是兽族就得低人一等?

族里的长辈说人兽有别,他偏不信,以为爱情可以跨越种族,阶级,和一切。

结果他高调捍卫了自己的爱情,却无法填平人们心中的偏见,哪怕是那些因为联姻而必须朝夕相对的所谓“家人”们。日复一日,他的努力和忠诚就好像是一件不那么称心的礼物,在得到几声客套的嘉许之后,被打起包来送进了阁楼。

然而,他心有不甘!

他力排众议,独自创办,自负盈亏的运动服饰副线,短短两三年就成功突围,在通城多个一线商场争取到了一席之地。如果不是在资金链上得不到支持,年内他段正森应该就可以把品牌拓展到外省市。这样的业绩,这样的进取,凭什么要看姓吴的脸色,凭什么只能在董事会上做个尸位素餐的花瓶,凭什么就不能象预言所说的那样,拥有他自己的商业帝国,天高任鸟飞?

段正森的脸上染着亢奋的红晕,他的心被一种崭新的可能性点燃了。

 

王逸杭和陈寰找到岩雷的时候,差点以为他幻听又犯了。

段正森也许是太需要倾诉了,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穿黑袍的女人,檀木香味的篝火,一层楼高的青紫色火焰,火焰里的人面,和他的预言。

陈寰凝视着眼睛里亮晶晶的段正森,不忍心打断他,也不忍说破这个荒诞的骗局。

王逸杭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他一把拽起段正森:“我说岩雷鸟,我们仨掉进这个鬼地方都是拜你所赐。先是毒雾,这会儿又是预言,我看那三个穿黑袍子的妖精八成没安好心,给你下套儿来了。结果你还甘之如饴,奉为圣旨!你最好还是先清醒一下,找到怎么出去是正经。”

段正森被王逸杭一通当头棒喝,不免有些委屈,神情看起来有点丧丧的。

陈寰善解人意地在他身旁宽慰说:“事在人为。预言不预言的且不理它,遵照你的本心去做就是,别因为出身和族类给自己设定枷锁,也别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说辞。”

王逸杭在两人前方走着,听见陈寰这番关于“枷锁”的言论,心里十分的不以为然。

他心说:陈代表啊,你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当今的世界,种族,等级,和阶层都是不上台面的默认真理。你不能说,你蔑视它,它就不存在了。比如说这个岩雷,当初如果没有他老丈人吴天明的后盾,哪有这么容易就成了青年才俊?有才华有颜值的人多了,怎么好事偏就轮到了他的头上?如今得了便宜卖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未免太贪心了些。

他见陈寰待岩雷态度亲厚,想到自己偏心向着老吴家,而兽族与兽族之间走得更近些也无可厚非,便把话咽下肚子,一个人独自走在前面。

三人回到木屋,已经是后半夜了。

王逸杭见陈寰面露疲态,嘴唇发白,不由分说的举起手背贴上他额头,只觉烫得惊人。他心想,在这鬼地方发烧可不是什么好事,必须得连夜发汗好透了才行。这个四面通风的木屋里什么垫的盖的一应没有,最好就是借岩雷的大翅膀捂一晚上,权当是盖羽绒被了。

他怕陈寰抹不开面子,便故作吃惊道:“呀,烧的这么厉害,得发个汗才好。这样吧,今晚挨着我睡,我给你当人肉被子。” 他说着偷眼往陈寰瞄去,果然不出他所料,陈代表虽默不出声,但脸上的表情明显对这个建议十分的抗拒。

王逸杭马上借坡下驴:“不愿意和我睡啊,那也成。岩雷,借你的翅膀一用。”

当晚,段正森和陈寰都累极了,没多久便昏昏睡去。

段正森在一番剖心挖肺的长谈之后似乎把陈寰当作了知己。他宽大的翅膀折叠起来将陈寰小心翼翼的呵护在温暖柔软的羽毛之中,只露出颗头来。

王逸杭注视着熟睡的两人,觉得岩雷美则美矣,却太过招摇太过妖异,即便在睡梦中都有几分难掩的锐利。而陈代表的睡颜散发着一份特有的恬静,虽然年近三十了,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天真和脆弱特别的戳人心。

王逸杭不由叹了口气。他王逸杭虽不算是阅人无数,但也前后辗转交往了好几任女友,从来没有谁好像陈代表这样只是病着睡着不用说话都能如此的令他怦然心动。可问题是,陈代表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兽族的男人,还是个直到现在连是个什么物种都一无所知的兽族男人。

“我这回算是栽了么?” 他有点忿忿地想,“等从这鬼地方一出去就去特安局查他的户口,不行就去找吉校长。”

他胡思乱想着,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木屋的屋顶有几处滴滴答答的漏着雨。王逸杭脱下身上的T恤和马甲做了一个简陋的网兜罩在岩雷和陈代表头顶的屋梁上,自己光着膀子靠在木门口守夜。

屋外的篝火堆在雨水的浇灌下渐渐熄灭了,天光却慢慢亮了起来。

王逸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屋里一个干爽的角落,身上披着一件羽毛和树叶由根粗粗的藤条串联而成的“斗篷”,斗篷的领口还别出心裁的别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

他顶着纯天然的奇装异服来到屋外,只见陈寰正聚精会神地处理着什么东西。

见他走近,陈寰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只比手掌还大的扁平状粉红色果子:“给,尝尝看,我在附近找到的,仙人掌树上的刺梨。这只已经熟透了,味道应该还不错。”

王逸杭狐疑地接过果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果然,酸酸甜甜的,清凉多汁。

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指着自己身上的斗篷问道:“请问这件霓裳羽衣是不是出自你的手笔?”

陈寰停下手里的活计,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乐呵呵的:“嗯,还不错,就是领口开得大了点儿。没想到这种亮橘色和绿色的组合还挺衬你肤色的。”

王逸杭无语,心说:你还真是个心灵手巧的田螺姑娘。舔了舔手上的刺梨汁又问:“你怎么样,烧退了没,手上的伤呢?” 其实他不用问也知道,陈代表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脸上重新恢复了血色,裸露的手臂上已经卸去了纱布包扎,白净的肌肤上竟然连半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真是个神奇的物种!” 王逸杭心里暗暗称奇,脸上却不动声色,“那只岩雷鸟呢?”

“正森啊?” 陈寰头也不抬地回复,“他又去探路了,现在雾气没有那么浓重,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王逸杭虽然觉得“正森”如此亲昵的称呼听起来不是那么顺耳,但是也不可否认,想要从这里出去恐怕还得仰仗段正森。

其实他对于能否出去这个问题并不担心。一天一夜以来种种迹象都表明,无论这背后的主使人是谁,它的主要目的摆明了是段正森。自己和陈代表只是倒霉,刚好做了垫背的。这主使人既然故作玄虚地把段正森弄进来折磨得欲仙欲死,就必然得不动声色地再把他好好送回去。

只不过,王逸杭并没有大把的时间和人玩过家家。一方面他老娘顾林芝听说他失踪了不定得急成什么样,另一方面他身兼数职,无论建安建材还是维和小队,都让他牵肠挂肚,只觉得这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呆下去了。

这时一只橘褐色的大鸟从天上“扑棱棱”的缓缓降落在两人面前的空地。

段正森面有沮丧地冲两人摇了摇头:“还是不行,一定是有什么人下了障眼法了,完全看不到出口。还有,” 他撸起袖子来,只见手臂上连日来安然无事的黑线此时红胀起来,仿佛雨后的蚯蚓,肥大异常。

王逸杭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一把拉过正在全神贯注削刺梨的陈寰:“快,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当时就是他手上这黑线作的怪吧,一定是通道又要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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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逸杭一回到文明社会,立即马不停蹄地忙起两件事来。一是暗中调查陈寰的身份背景,二是协助陈寰查访有关“聚灵术”的消息。

第一件事出乎意料的不顺利。

他先是利用自己的权限在特安局档案处调出了陈寰的兽族登记。没想到这人的综合档案比刚修过的苗圃还要干净整齐,小学中学都在省城度过,又顺理成章地进了省城政法大学。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业绩出众。这次是应他自己的要求到地方锻炼,积累实战经验来了。

王逸杭自己虽然只念了个电大,但对学术界政界的行事十分门儿清。他一看陈寰的轨迹,就猜测此人意在从政,现在是到基层来镀金来了。可是他兽族种类一栏却大剌剌地写着“未知”两字。

王逸杭自己给人做过档案登记,知道这一栏如不填写认证是无法成功完成登记的。陈寰的信息一定是被高层保密了。

他为此找到市特安局局长赵继刚的时候,赵继刚铁面无私地大打太极:“逸杭啊,兽族代表,最重要的两点,就是一,与人,和特安局能够相互体谅,愉快共事;二,与兽,在一般兽族里能够树立威信,恩威并施。这两点和他到底是老虎还是狐狸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看,上任代表吉雪渊,大鹅,不是非常出色?陈寰是吉校长推荐的,应该没毛病。”

王逸杭在赵继刚那儿碰了一鼻子的灰,不死心又去找吉雪渊。

吉雪渊的反应十分耐人寻味。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王逸杭:“逸杭,你这么想了解他,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呢。如今你们经常有共事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一起出生入死,的确是有必要好好地深入了解一下彼此。”

该死的“深入了解”,王逸杭心里问候了一句母亲大人。这种事叫他如何开口,难道让他说“我想追你,请问你的生日种族八字”么?

他在八卦陈寰一事上接连碰壁,但对于“聚灵术”的追踪却有了意想不到的进展。

维和小队的暑期研究生黄静菡在特安局资料室里泡了一个星期一无所获后,负责搞后勤的白小雨白大姐倒从她的本家那里弄到了线索。

周四下午小组例会的时候,白小雨新烫了一头蓬松的小卷,远远看去好像戴了一朵刚泡发的香菇。她不无得意地从包里拿出一本已经有些泛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水族志异》。

白小雨是五代的人蛇混血,按理来说到她这一代,血脉稀疏,已经和兽族干系不大了。可是白小雨从小对于自己的蛇族身份十分走心,不但认了祖归了宗,还是蛇族大小活动的积极分子。现任蛇族骨干就没有她不认识的。

白小雨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中小心翼翼的打开《水族志异》,翻到第五十七页上,白纸黑字赫然写着“上古禁术”几个字眼。凑在她身边的黄静菡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仿佛光是这几个字就妖风习习似的。

上古禁术的第一条就列着“炼魂术”。白小雨往左右扫了一眼同僚们,解释说:“我询问过我们族长,这个炼魂术应该就是王队长所说的聚灵术。因为被禁的年代久远,现在在蛇族,甚至是整个水族,都基本上只是个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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