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雄待黑衣人走了,还等了好一会,才走上去轻轻推开西上房门,见灯仍微明,床上似乎甜甜睡着一人,已知另一人被抱走,至少还有一个,很是满意。
士破哙突然进来:报告王爷,越国文种大夫求见。
没有什么‘求’见,文种带着一位上年纪的人,像个文书办事员之类,面色严肃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王子站起来,拱手:‘文大夫来了,有何见教?’
文种拱手回礼:‘我国一位年轻姑娘迷失路途,我是来寻找她的。’
王子说:‘请坐下,我们两人坦白交谈,解决一些问题。’
文种知道是个棘手的交涉,决不能着急,本想同范蠡商量好再来处理,但范蠡神出鬼没,十天半月不在朝中是常事,有36处秘密军事地点打理,就是昼夜奔驰,也忙不过来,不知何时回朝。
丹儿卯哥一走,他知道不妙,施施听说简直是飞了去,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万事不懂得利害的闯祸精,觉得自己不赶去不行了。
但与范蠡不同,他操持的国政,事无巨细,比越王还忙,更不能擅自离开,还得过了夜上朝禀报了王上,才能出发。
这事又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也没有充分时间,只能说有一个选上的秀女,被人劫走,可能与吴国来人有关,得自己去处理。
虽然头等秀女只有两人,施施和郑丹,其实还有候补4女。
越王信赖文种,又听到可能有关吴国外交,怕麻烦,也不深究,只说速去速回,低调处理。
顺着车辙蹄印,很快找到。
文种坐下,属员文达站在背后。
这时少正寅进来,与熟悉的文大夫打了招呼,知道他一来,麻烦不小。
王子雄却很从容,满脸带笑,叫他命人给文大夫上茶,说还要和大夫饮酒畅谈。
文种说:‘不必,谢谢,三言两语,请教完后,我就要连夜把姑娘带走回家。’
王子微笑:‘何必着急,姑娘就在隔壁酣睡,不会飞了去,难得与大夫一叙,多有请教之处。’
文种强硬回答:‘请王子谅解种杂事繁忙,恐不能久陪。’
王子收起笑容:‘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小王奉大王严令,要把此女带回吴国,听候处理,上次在石岩村就该带走,看大夫金面,允她去见亲生母亲一面,已是法外施仁,小王担的干系不小,这次再不办好,恐难逃王上重责,大夫也要谅解小王的难处,也要信守石岩村的诺言。’
这些情况,都在考虑之中,因而文种对他极为谨慎,说:‘在石岩村,公孙珞决定带张脂凝去见亲娘,有求婚之意,并向王子保证探亲后亲自带回吴国,种,对此不敢置喙,未发一言。
王子应该记得,今天来是寻找迷路的郑丹,与张脂凝无。
王子奉大王命令捉拿姓张的姑娘,她當与公孙一起,大约在石岩村张家做些准备,公孙珞也不在此处,隔壁睡觉的姑娘是姓张的么?不会弄错了?大王知道,恐有不便。’
这话说得和软在理,却绵里藏针,极是厉害,暗指欺君之罪。
王子和少正寅心中明白,感到文种的锋利。
王子面不改色,朗朗而言:
‘大夫英明无比,洞察秋毫,小王岂敢欺瞒,隔壁姑娘确实不是张家姑娘,是她血亲胞妹,自愿去吴国代姐姐领罪,我们没有丝毫强迫或诱骗,少正师爷可以作证。
我们还反复劝她,不必如此,我们也不愿担这样的责任。
但她姐妹情深,孝悌格天,我们只能成全她,不是为难她,自古也有代父代兄赴难的佳话。
还有一事,最近有一贵国年轻姑娘,是潜入吴国的间谍,向我投诚,说详细知道越国内幕。越王恭顺,而大夫与范将军却力主复国报复,大夫代理国政长久,颇有埋伏,暗中有些动作,不只对吴国不利。
小王不信,将此事压住,事情可大可小,想赶紧回去,暂时敷衍,抓紧时间详细审问那一女间谍,再做道理,所以无法去找阿珞。’
文种暗惊,这些话威胁性更加明显,涉及吴越交际,离间越王和自己关系,越王本来多疑,再有人上点眼药,后果严重,镇静地说:
‘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我越国上下一心,臣服大吴,王子请勿轻信,无非是一个姑娘想骗点好处。’
王子说:‘小王最初也这样想,所以尚未报告,只是此女有点特别,腿上有些刺青,看不明白,倒像是梅花流星。’
文种听到‘梅花流星’四字,如利剑穿心,知道他手里有张致命王牌。
于是说:‘一码事是一码事,王子急于回国,隔壁姑娘又不是张脂凝,何不想一两全办法。’
王子说:‘大夫是明白人,小王倒有个浅见,脂凝姑娘也好,丹儿姑娘也好,小王总得带回一个,我向大夫保证,把她留在我的王府,善加款待,绝不伤害,只说有病,要休养十日才能处理。
两位姑娘并无大罪,大王国事繁忙,也不会纠缠这些小事,也未必认真严处,大夫回去和范将军、阿珞、脂凝姑娘等细细商量,看哪位姑娘出面,小王再加力保,定然无事。’
文种想,要他现在放了丹儿,绝无可能,而且牵扯的事更多,说:‘王爷所言如实么?’
王子说:‘我以王爷尊严对天发誓,十日之内,保证鄭姑娘安全,等大夫或范将军来。’
言语中一直不提越王,好像越国的事,由文、范两人决定,用心险恶。
文种明白,暂不理会,说:‘愿如王爷所言。’
王子:‘小王只能拖延十日,请速作决断。’
文种想,暂时只能如此,回去商量再做决定,拱手而别。
第二天,丹儿醒来,不见施施,很为惊慌。少正寅告诉了王子雄和文种的约定,又叫来蓝依依和洪点点服侍。丹儿早已豁出去了,比较冷静,沉默不语。
到了姬雄王府,没走正门,进了一个小花园。
这比接待‘梅花八使’的那个大些,遍地花卉,鹿鹤往来,房舍精致。
马车驶入园中停住,少正寅跳了下去,上来两位宫女把丹儿扶下车,蓝洪两越女跟随。
走了几步转过一墙,花径中立着一位风流俊伟的年轻王爷,含笑说:‘姑娘来了。’
少正寅介绍:‘这是王子雄。’
丹儿下拜,王子命宫女扶住,说:‘我们花厅坐坐,姑娘先洗洗脸。’
这是个不大但轩敞的花厅,花格墙和大窗户使室内人能全览花园景色。
王子说:‘姑娘想必饿了,先吃饭吧。’
丹儿说:‘谢谢王子殿下,小女子一点不饿,不必费心。’
其实她已经两天粒米未进,只是丝毫不想吃东西。
王子说:‘那就先喝点茶。’
宫女捧上香茶,三人围一小圆桌坐下。
身后蓝依依洪点点,两道门边各站两名宫女,另有四人在身后远远侍候。
王子挥挥手,她们退到远处站成一排,既可随时听候召唤,又听不见他们的低声谈话。
王子和悦地说:
‘丹儿姑娘,请你喝点茶,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有的是很悲伤的,请你做好准备。’
王子雄说:‘丹儿姑娘,我们奉王命要抓的,是你姐姐脂凝,而不是你。
现在你来了,我给你讲清来龙去脉,然后再等文种大夫来,想一个妥当的办法。
我知道,阿珞是爱你的,真诚而专一。’
丹儿低头喝口茶掩饰,不让看见落泪。
王子接着说:‘但你并不知道他为你吃了多少苦。
伍子胥派了一名剑客叫亡魂剑却穿,把阿珞擒住绑在一个树上,严刑折磨逼供,内容是政治上的,我就不说了。
阿珞是条硬汉子,身受非人的痛苦,甚至想咬舌自尽,但也不说话。’
丹儿听到此处,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马上有宫女送上香巾。
王子关心地问:‘姑娘,你先歇歇,我们明天再说吧?’
丹儿呜咽:‘我不要紧,请讲。’
王子说:‘却穿使了个鬼计,骗阿珞说你被劫走,将要卖到一个下等妓院,阿珞太爱你,立即崩溃,不顾一切,准备招供。这时来一猿猴剑客,将却穿驱走,阿珞为了赶时间救你,所受的痛苦,非言语所能形容。’
把后面的吃苦受罪的事情讲了。
丹儿心痛如刀绞,哭成泪人。
这些事阿珞哥哥自己一句都没说过啊!他的爱那么深啊!
但是……如果亲自说过,我会改变今天的做法吗?
王子说:‘误打误撞,阿珞救出了你姐姐,他以为是你,而且以为你已失节,仍以千金相求,要娶你为妻,不惜与他二叔王子觚曹动刀动剑,反抗父亲、祖父,情深意重啊。’
丹儿终于昏倒。
王子雄来见觚曹,笑吟吟地说:‘不辱所命,小弟把脂凝给你找回来了。’
觚曹大喜:‘有你的,好兄弟,哥哥请客酬劳你。’
王子雄正色说:‘不敢领,我这才知道,她与阿珞有终生之约,同生共死,你只要碰她一根汗毛,阿珞的吴钩必插在你心上。’
觚曹说:‘为一个妓女,至于吗?’
王子雄说:‘奇就奇在这里,我原来也是以为这样,却后来才知,她不是妓女,是个黄花处女。’
把脂凝的事讲了,觚曹半天作声不得,想了想说:‘那也得讲先来后到,尊卑次序,是我先定下的。’
王子雄说:‘你妻妾相好不下一百,置她何地?阿珞要娶她为王妃,愿为她拼命,你行吗?既然你要,我这就送过来,告辞了。’
觚曹拉住他:‘别忙,这烫手的山芋先别扔给我,你足智多谋,给我想个办法,我实在不甘心,阿珞居然对我动刀动剑,我决不让他。’
王子雄说:附耳过来,你把绝色美人献给父王,一定得宠,你又立功,又报仇,何乐而不为?
可千万千万不要说是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