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儿本来胆小,被床单一包,就已吓昏。那次文种抱著她飞马奔逃,尽管在一双强壮而温柔的手臂中,她也害怕难受,何况这次是一双粗鲁的铁臂,她几次略微苏醒,却又失去知觉,多次反复。在破庙中,感到被放下,衣服被粗暴撕开,面前出现一个凶恶淫邪的脸,这下彻底地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转,残留的噩梦仍在心中,不敢睁开眼睛。渐渐地,感到一双温柔目光的注视,是幻觉吧?我已经死了吗?没有难受的感觉,那一定在天堂里了。
觉得左手被握在一双温暖的大手中,耳边有极其温柔充满爱意的轻轻声音:‘丹儿宝贝,我的小丹儿。’这不可能是梦,也不可能在地狱里,这声音是如此熟悉,梦魂萦绕,和那时幽会的脸红连在一起,和心跳连在一起,和惊喜、欢悦和幸福连在一起。她的长长密密的睫毛抖动着,慢慢张开眼睛。
一双英雄虎目,充满了温柔,充满了怜惜,充满了爱慕,充满了喜悦,轻轻地,是的,轻轻地凝视,生怕眼光伤害了她,却又不舍离开。多么美丽的大眼睛,秋水盈盈,无限地柔弱,无尽的表情,深邃的眸子后面,有一个多么纯洁清新的女儿灵魂。
公孙珞好像要醉了,不由弯下腰来:‘丹儿,我的好丹儿,你醒过来了么?’
丹儿不敢相信,柔声说:‘珞啊……阿珞哥哥,我们在梦里么?’
珞轻轻地说:‘好丹儿,宝贝丹儿,不是梦啊,我们在一起了。坏人被我赶跑了,现在没事了,我的丹儿。’
一个笑容,慢慢地,浅浅地,变深了,变深了,那一对迷人的酒窝,深深呈现出来,里面没有酒,却有情,阿珞觉得自己要淹死在里面了,幸福的淹,幸福的死,让它立刻来吧。
‘我们在哪里啊,阿珞哥哥?’这就是乳燕的呢喃吗!
好一会阿珞反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你怎么不说话啊,光看着人家,珞哥哥?’酒窝儿被染成了娇红。
阿珞这才慌忙回答:‘这是吴越边境上,吴国这边,我的一个小城堡里,也是你的家了,小丹儿,所以名字就叫丹儿堡。’‘
我是怎么来的啊?’
‘我把你抱来的,一个坏人把你劫走了,范蠡和施施姑娘穷追,想要救你,我跟在后面,最后我先到,把你救出来了。’
‘啊,施施和范将军呢?’
‘他们回去了,我恳求他们,让你我相聚一个晚上。小丹儿,今晚我们在一起了,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略退嫣红的娇颊又燃烧起来,‘我真高兴啊,珞哥。范将军允许我们在一起了?我的文种大哥呢?’
‘文种大夫受了点轻伤,不要紧的。范将军同意了,我说半年内派婚使来向你求婚,他很高兴,说越王一定会同意的,你知道越王是听范蠡的。’
丹儿感到温暖和说不出的幸福,反而羞得抬不起头了。
阿珞说:‘小丹儿,我来喂你点水,吃点稀粥,有肉糜和拌的蔬菜。’
他拿一床柔软的被褥垫在丹儿身后,扶她靠住。这一双粗大有力的手,在做这些事时,是那样的灵活温柔,这弯弓舞剑的手,莫非是学过绣花的?
‘我的头发这样乱,难看死了。’
‘不啊,漆黑漆黑像丝一样柔软,很好看的。吃完饭,我让两个女人给你洗澡、梳洗。’
‘你不要走远啊,我害怕。’
‘我就在隔壁,别怕。’
一双强壮的大手,用一个玉碗和小金勺,一点点喂进樱唇贝齿的,哪里是稀粥,完全是情意啊。
梳洗完毕,丹儿叫:‘珞哥哥,你进来吧。’阿珞进来,他用凉水冲过,精神焕发,看见丹儿新浴后,如雨后梨花,披着一件宽松的水红绸袍,长长浓密的黑发,拢在一边肩上,真美极了。阿珞说:‘天已黎明,我陪你在附近走走。’
这座小城堡很古朴,纵横交叉粗木搭成,外面又贴有很厚的土墙,上下两层。四周全是高大的松柏,密密麻麻。有两个水塘,几只水鸟,一个浅水小溪,清澈见底,潺潺流过。两人携手而行,小径充满松柏的清香,丹儿说:‘真幽静,这里怎么没有花啊?’
阿珞:‘以后我们来栽种一些。’
早饭后,阿珞的脸色沉下来了:‘丹儿,我要送你回去了,答应过范蠡的。’
丹儿差点要哭了,却也想念施施和文种大哥他们。
一辆三马毡车,载着阿珞和丹儿,缓缓向越都会稽驶去,一路喁喁情话。
公孙珞没看见,远远跟着一个毡帽压得很低的带剑骑士,这是嵇诸郢。老练的范蠡是不会轻信公孙珞的,人在某些激动的情况下,会疯狂作出一些原来不想做的事情。正好嵇诸郢赶来,因他轻身功夫和剑术均佳,范蠡命他盯住公孙珞,如果公孙珞越轨,就杀死他,不能让他破坏越国国宝的贞操,在吴王面前失去利用价值。如果不是,则负责公孙珞和丹儿的安全,并弄清落脚处,地点和房舍,画出图来。
如果公孙珞的心不是那样纯洁无瑕,真情相爱,珍惜丹儿,那就早已死于嵇诸郢剑下,血溅当地。途中还要住宿两夜,监视和保护都一点不能放松。
然而嵇诸郢不知道,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黄色短衣束根草绳,黑裤只过膝盖,长长矫健的小腿晒成深褐色,蹬着一双结结实实的草鞋,背上斗笠,下面斜插一支无穗利剑。黄瘦的脸上麻木而毫无表情,步子大而极稳,不觉其快,但却超过奔马。他就是吴国人人闻名丧胆的剑客,‘亡魂剑’却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