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读了不少书,但还是有许多畅销书、名著并未读过。《情人》就是这样一本书。电影我也没看过,内容大致还是知道的,法国殖民时代的越南,一个贫穷白人少女和一个有钱中国男人之间的一段情事。
这是王小波高度评价的一本书,在零乱芜杂的回忆中慢慢理出一条主线,据说这是杜拉斯最通俗易懂的一本,其他的书就可以想见了。此书在法国也好,在中国也好,一直高销量,我想读者的猎奇心理可能是一大原因。
《情人》一书的译者是王道乾,据说译文很美,但也有不少批评之声。我便找来他译的另一本书,兰波的《彩画集》,再次感受一下。
兰波,法国天才诗人诗人,象征主义大师,超现实主义诗歌的鼻祖。他用谜一般的诗篇和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吸引了众多的读者。我不敢说读懂了他的诗,但仍能从中感受到激情。我就缺乏这样的激情,怪不得我无论如何也写不出一行诗。至于他与魏尔伦的关系,我只能说我等凡人无法理解天才。
本月的经典重读最后选了它,本想读《聊斋志异》的,奈何从中国订购的张友鹤辑校本迟迟没有收到,只能再耐心等候了。
《世说新语》和《儒林外史》,一远一近,一个高蹈一个低伏,一个主观一个客观,说尽中国文人的世相百态。吴敬梓的叙说客观疏离,几个章回就说尽一个文人的一生。比如鲍廷玺、比如匡超人。
书中有一些有意思的片段,比如第十回里有一段详细说如何焚香:“公子吩咐一声叫‘焚香’,只见一个头发齐眉的童子,在几上捧了一个古铜香炉出去,随即两个管家进来放下暖帘,就出去了。足有一个时辰,酒斟三巡,那两个管家又进来把暖帘卷上。但见书房两边墙壁上、板缝里,都喷出香气来,满座异香袭人,鲁编修觉飘飘有凌云之思。三公子向鲁编修道:‘香必要如此烧,方不觉得有烟气。’”
官宦子弟就是讲究。李敬泽在《青鸟》中写道:“案头一炉香,袅绕不已,这屋子便是‘雅室’。当然,案必是紫檀条案,或朱漆螺钿的小几;香炉亦不能含糊,真正的宣德炉,精光内蕴。不能开窗,至少在有风的日子里不能。香烟不是狼烟,东南风向西北去,西北风向东南去,人在下风倒也罢了。站在上风竟白送了一堂香气。李渔为此大伤脑筋,最后也只想出随着风向搬香炉的办法,于是《闲情偶寄》中一本正经地说,香炉‘体宜静而用宜动’。”
看来他们应该与吴敬梓交流一下焚香的心得。另外,张铁臂舞剑也写得十分精彩,“张铁臂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舞出许多身分来,舞到那酣畅的时候,只见冷森森一片寒光,如万道银蛇乱掣,并不见个人在那里,但觉阴风袭人,令看者毛发皆竖。权勿用又在几上取了一个铜盘,叫管家满贮了水,用于蘸著洒,一点也不得入。须臾,大叫一声,寒光陡散,还是一柄剑执在手里。看铁臂时,面上不红,心头不跳。”若是杜甫在场,一篇公孙大娘似的诗篇估计又写出来了。
记得张爱玲说当年相府里的老太太看《儒林外史》就是看里头的吃。这次阅读我特意留意了一下,没有什么红楼里茄鲞那样的大菜,都是寻常家常菜,有时候还大鱼大肉的,但是看上去都很下饭的。第十三回里写道:里面捧出饭来,果是家常肴撰:一碗燉鸭,一碗煮鸡,一尾鱼,一大碗煨的稀烂的猪肉。第十四回里说:走堂的拿了一双筷子,两个小菜碟,又是一碟腊猪头肉,一碟子芦蒿炒豆腐干,一碗汤,一大碗饭,一齐搬上来。
不知怎么,觉得就是小时候去别人家做客时,觉得别人家的饭菜更香,那种感觉。
这样的书适合慢慢读,而我总是慌慌张张,拼命赶,贪,也因为时间不多了。
以前读过韩东写的《美元贵过人民币》,对其中的《在码头》一篇特别有印象,韩东写出了生活中的荒诞,但没有卡夫卡那么冷峻,也没有残雪那样晦涩。
《五万言》其实可以叫韩东语录,好像是他以前在新浪微博上写的汇集成书。有些地方对我很有教益。他说,写作是一种修行,是度过时间的方式,是一人独处而不至于孤独的方式。小说就是要世俗,要人间烟火。文学的至高境界是朴素。
这是当代乌克兰作家维尼楚克的作品集,作品有点杂,有短篇,有童话,有长篇节选,黑暗、怪诞和另类,主要以讽刺幽默为主。
我最喜欢其中关于兔子、老鼠和猫的三篇。喜欢兔子的前半部分,不喜欢外星人的这个设定;人鼠大战的警示意味很强;而猫这一篇我最喜欢,人中有猫、猫中有人,庄生梦蝶一般。
是这样的一条阅读线索,由《情人》而至兰波,由兰波而至同性恋,王尔德就是兰波那个时代的人,他还见过兰波的同性情人、诗人魏尔伦,唯美的王尔德嫌魏尔伦长得太难看。另外,王尔德还见过纪德,纪德后来也成了同性恋,跟他的侄子相伴十几年。王尔德坐牢后,纪德十分同情他,还专门为他写过文章。
这是王尔德在狱中写给他的同性恋人波西的长信也是铁窗生活自陈,他与波西之间的这一段不伦之恋导致他身败名裂,这封长信前半部是虐恋哭诉,后半部是作家文论,喜欢窥探隐私的,前半部可以满足,不好此口者,后半部谈艺术、谈想象力,尤其是谈基督与浪漫主义的段落,不得不赞叹王尔德就是唯美之王,他确实配得上他的自负。
这是三岛由纪夫写的一个剧本。一位书友对此书赞不绝口,说无论读几遍都无法削减他对这部剧作的爱,结构、语言、人物、辩证的主题都实在是完美。这么高的评价,不读不行。
读后果然不失望。三岛的浪漫、古典、唯美都在此得到完美的表现,尤其是在构思上确实另辟蹊径。三岛在文后的跋里解释自己的创作原因时说:“最能激起我的创作热情的是:“萨德侯爵夫人既然那样坚守贞节,始终一贯为狱中的丈夫尽心尽力,为何到了老年,萨德侯爵即将恢复自由的时候,又突然选择分手这样一个谜团。这出戏就是从这个谜团出发,试图从逻辑上加以解明。”
他说:“越是卑劣、残酷、不道德、污秽的人事,越是要用优雅的语言叙说出来。我对于语言的抽象性与净化力充满自信。”这就三岛。
关于写作,“写什么”和“怎么写”一直是两个主要观点,我是赞成“写什么”比“怎么写”重要。有朋友认为到目前小说母题、故事类型几乎已写尽,已无新内容可写,只能在“怎么写”上创新。但是我越想得多,越觉得这二者其实是同一问题。比如三岛的这个剧本,这到底是“写什么”呢还是“怎么写”呢?
P.F.出生书香世家,父亲、叔叔们不是编辑就是作家,她自己也是名校出生。但是命运多舛,生活贫困,一度曾住在泰晤士河的船屋里。她58岁才开始写作,一生写了9本书。63岁时因此书获得布克奖时,她对朋友说:I knew I was an outsider.
这是她吸引我的原因。我想了解这个作家。计划从这个月起,先读三本她最有名的书,然后再读读她的书信日记。
此书是以她在船屋里的两年生活经历写成的,写的是弱势群体和无权无势的人、儿童、试图独自应对的妇女、温和、糊涂、不成功的男人。她对世界的看法是,它分为 “灭绝者 ”和 “被灭绝者”。她说:“我被那些似乎生来就被打败,甚至深深迷失的人所吸引。”看作者的照片,就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样子,文如其人,虽然写的是这些边缘人,可这本书调性温暖。这是我的初浅印象。
纪德的作品与他的日记互相辉映,他的人生全写在自己的作品里了。你想不到作者竟然是这样的。他19岁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必须将自己的理想置于高远之处,行进时眼睛始终凝望它。
纪德的书读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重要的作品全部读过了。有时间的话,很想再读一遍《窄门》,他的作品中,我最喜欢这一部。
Claire Keegan被誉为爱尔兰短篇小说圣手,她只写短篇,对自己要求严格,到目前为止仅出了两部短篇小说集和一个中篇。我已悉数读过。
这一本《南极》应该是我说的那种黑暗系,creepy, weird, 只能用这种词来形容。但作者含蓄克制,于不动声色中制造惊悚效果。第一篇同名小说相信能给人以深刻印象,但我觉得用力过猛,好过头了,不如其后的 Love in the Tall Grass一篇更自然。
这一本出乎意料的好看!这是我的第十七本鲁迅。好多精彩篇章及片段,最喜欢其中回忆韦素园和刘半农的两篇散文、以及《病后杂谈》、《病后杂谈之余》。
可以摘抄的好文很多,在回忆韦素园时,他将回忆比作鱼鳞就十分的绝妙:“我也还有记忆的,但是,零落得很。我自己觉得我的记忆好像被刀刮过了的鱼鳞,有些还留在身体上,有些是掉在水里了,将水一搅,有几片还会翻腾,闪烁,然而中间混着血丝,连我自己也怕得因此污了赏鉴家的眼目。”
他说韦素园的致命伤:他太认真;虽然似乎沉静,然而他激烈。认真会是人的致命伤么?至少,在那时以至现在,可以是的。一认真,便容易趋于激烈,发扬则送掉了自己的命,沉静着,又啮碎了自己的心。
我觉得我也有这个认真的毛病,真的,一认真就会激烈,昨天的一件小事又让我看到这一点。这个集子最最后面,鲁迅先生说:“我们活在这样的地方,我们活在这样的时代。”我也有同感,甚至想说,我们活在这个地球,活在这个世上,是没有办法逃避为个现实的,我越来越懂得古时为什么会有隐士了,无处可逃时只能往内心里逃了。我本是小说读者,现在竟萌生出好好读些学术著作,了解一个政治制度之类的东西了,因为有些问题自己实在想不明白。。。
这个我也记得,说的是李鸿章的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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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