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时,林若溪感觉肩上的千斤重担瞬间卸下。回到宿舍,她连衣服都没换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她才悠悠转醒。
睡眼惺忪间,她听见客厅传来电视的嘈杂声。想着去打个招呼,她随意拢了拢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穿着那身皱巴巴的睡衣就打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石化——
猫妹仰面躺在客厅的饭桌上,睡衣大敞,双腿呈V字形高举在空中,腰间那块车祸留下的青紫淤痕在日光灯下格外刺眼。而方舟,裤子褪到脚踝,受到突然开门的惊吓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某个昂扬的器官在他腿间尴尬地晃动着。
林若溪的目光像被钉住一般,在那个昂扬的部位停留了足足三秒。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随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砰"地一声甩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震惊过后,心底竟悄然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罪恶感的窃喜——那个东西,刚才好像......在向她招摇?真的,她甚至连自己丈夫的,都未曾看得如此真切过;那原始的形态,竟让人莫名地心跳加速。
片刻之后,她才隔着门,尴尬地喊了一句:"Never mind!(不用在意!)"
客厅里早已传来一阵慌乱的窸窣声。那两人想必已狼狈地溜回了猫妹的房间。
***
期末成绩全部出来了。她修的四门课,拿到了两个B+,一个A-,而最让她担心的那门《多元统计分析》,竟然是得分最高的一门,拿到了A!第一学期取得这样的战绩,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只要继续保持,明年申请奖学金或者助研助教岗位,希望很大。看来,用两年时间拿下这个学位,是完全可以期待的目标。
沈星瑶的丈夫曲远博士毕业了。他本可以在美国找到薪资更高的工作,但为了和妻子团聚,他选择来到T大学做一名博士后研究员,宁愿收入少一些。还没到圣诞节,沈星瑶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搬走。
林若溪很不解:"这里住得好好的,又方便又热闹,为什么要搬走?以后串门都不方便了。"
沈星瑶解释道:"我老公他...特别怕老鼠。我最近夜里总听到我这单元有老鼠窸窸窣窣的叫声。"
其实,她心里最清楚,她那位专注学术、心思单纯的丈夫,最好还是远离这个"美人窝",尤其是像猫妹那样热情奔放、让人难以放心的存在。
寒假开始,校园一下子空荡了许多。林若溪又去找了之前打工的那家饭店做短期工,依然是做清洁之类的杂活。她鼓起勇气向经理提出,能不能尝试一些别的工作,比如前台或者服务生。经理看了看她,委婉地说:"你的工作态度很好,但或许...可以先更努力提高一下英语沟通能力?"
因为沈星瑶的搬走,感觉宿舍比之前冷清了不少。
有天她回到家,只见猫妹一个人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她笑着打趣道:"哟,今天怎么把自己空出来了?"
猫妹懒洋洋地笑了笑:"嗯,拒掉了一切’外事’活动。"
"怎么突然这么乖了?"
"有点头疼,可能是有点着凉了。"猫妹揉了揉太阳穴。
"那肯定是!你那样不分场合地......胡闹,身体怎么受得了!"林若溪带着善意的嘲讽。
"也许是上次车祸腰伤的后遗症。"猫妹又换了个说法。
"我不信是腰伤!"林若溪立刻反驳。
"为什么?"
"你那天在饭桌上那种高难度动作都做得出来,腰好得很!"
"好啦好啦!"猫妹摆摆手,有点无奈地笑了,"我就那么点小爱好,都快被你鄙视死了。实话跟你说吧,我老公明天到,从国内来。我……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那不是好事吗?终于有人能管管你了!"
"我自己都管不住自己,谁能管我?"猫妹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明天我去机场接他,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去干嘛?还多费一份油钱。"
"我脾气不好,怕在路上就跟他吵起来甚至打起来,你在旁边,能看着点我。"猫妹的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恳求。
第二天,猫妹让那位还没"转正"的情人方舟开车,三人一起去国际机场接她兴高采烈的丈夫沈墨。然而,猫妹并没有把他接回宿舍,而是让方舟将车开到了远郊,停在一个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小旅馆前。
她对着满脸笑容瞬间凝固的丈夫,冷静地宣布:"我给你交了三个月的房租,也把你办过来了。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各走各的路,互不相欠。"
沈墨这才如梦初醒,明白妻子是要彻底抛弃他了。他一把抓住猫妹的衣袖,死死不放手,不管猫妹怎么骂他、推他,他只是反复说着:"我不!我绝不放手!"
猫妹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匕首,直接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厉声道:"你松不松手?不松手,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林若溪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上前死死抓住猫妹的手腕,奋力夺下了匕首。沈墨也被这决绝的一幕吓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瞳孔涣散,呆呆地钉在原地。那张原本洋溢着幸福期待的脸,瞬间苍老了十岁,只有两行热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下。
回程的路上,车内死一般沉寂。到了宿舍门口,猫妹对方舟说:"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
方舟却像是没听见,一声不吭,发动车子,迅速开走了。
猫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哈哈……匕首那一招,怎么样?"
林若溪又惊又气:"你这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猫妹收住笑,沉吟了片刻,眼中泪光闪烁:"我走得太远了……男人换过几个,心……再也无法停留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了。沈墨,他是个老实人,他不懂这些。我不想再折磨他,长痛不如短痛,这是最好的方式。"
"既然决定分开,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劲把他办过来?"林若溪无法理解。
"是他非要过来……他大概以为,这里是天堂吧。"猫妹语气淡漠。
"不,在车上我问过他,"林若溪反驳道,"他说,他放弃国内的工作,全都是为了你!"
"也许吧……"猫妹低下头,"但我不值得他这样。他有时候……像个固执的孩子。刚才他那副哭相,就是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
"既然你觉得他像个孩子,你更应该管他、引导他啊!"
"不能管!"猫妹猛地摇头,"一管,他就更依赖,更长不大,会一直纠缠着我,对谁都不好。"
看着心意已决、近乎冷酷的猫妹,林若溪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她悄悄打电话给沈星瑶,两人又联系了中国学生会主席王惠。王惠是个热心肠,立刻开车去了那个小旅馆,帮沈墨退掉了房间,把他接回了校园,暂时安顿在别的男同学那里挤一挤。同学们听说了他的遭遇,纷纷伸出援手,捐款帮他解决最初的生活费问题。
一位教授得知了他的情况,了解了他有不错的专业背景,给了他一个实验室的临时工作机会,让他自食其力,先站稳脚跟。
***
春节之夜,T校的中国学生会租借了学生活动中心,张灯结彩庆祝过年。
这不仅是本校中国师生的盛会,连附近几所大学的华人学子也慕名而来。年夜饭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大厅,天南地北的游子们各显神通,端出了一道道承载着乡愁的家乡菜——从东北的锅包肉到广东的白切鸡,从四川的麻婆豆腐到上海的八宝饭。随后开始的才艺表演更是精彩纷呈,有婉转的民歌,有激情的现代舞,还有二胡独奏《二泉映月》,每一个音符都撩拨着游子们的心弦。
而今晚的压轴大戏,是林若溪、沈星瑶和猫妹的古典时装秀。当灯光暗下,音乐响起,三位佳丽身着从秦朝至清末的代表性女装款款登场。沈星瑶的汉服广袖飘逸,宛若画中仙子;猫妹的唐装雍容华贵,尽显盛唐气象;林若溪的宋制褙子清雅秀丽,透着书卷气息。最后三人以一袭剪裁得体的旗袍惊艳收场,将东方女性柔美与坚韧的特质演绎得淋漓尽致。
十五分钟的表演如同一场穿越千年的视觉盛宴,台下掌声雷动。起初,当猫妹率先登场时,确实响起了一些窃窃私语——她"甩掉丈夫"的事早已在华人圈里传得沸沸扬扬。主办人王惠在台侧紧张得手心冒汗,后悔安排她出场。但随着表演进行,观众们渐渐被三位女性各具特色的魅力征服:猫妹的奔放如火,沈星瑶的清冷如冰,林若溪的灵秀如水,三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台上交织出奇妙的和谐。
表演结束,观众纷纷上台献花。令王惠意外的是,猫妹怀中的鲜花竟也满满一捧。这个看似放荡不羁的女子,此刻在舞台上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林若溪刚走下台,就被研究生主任伯恩博士叫住。老先生给了她一个真诚的拥抱:"林,我向你道歉。过去我可能对你有些误解。"
"博士,您想说什么呀?"林若溪有些意外。
"我曾经觉得...你反应似乎有些慢,甚至是笨。"伯恩博士语气诚恳,"但现在我知道我完全错了。"
"这不是您的错,"林若溪坦然道,"我没告诉过您,我的一只耳朵听力不好。"
"啊,原来是这样!"伯恩博士恍然大悟,眼中多了几分理解和钦佩。
另一边,猫妹被外校的男生代表们团团围住,好奇地追问她异域风情的容貌来源。林若溪想趁空去补个妆,刚拐进通往后台的走廊,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迷妹!"
她回头,看见侯闯正笑着向她走来。今晚他穿了件合身的黑色毛衣,显得比平时精神许多。
"你今天真迷人!"他毫不吝啬地赞美,眼睛亮得像夜空的星。
他的赞美让林若溪心头一颤,像被羽毛轻轻搔过。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却比平时软了半分:"你怎会在这里?"
"我特意来看你的演出。"他说着,张开手臂就想给她一个拥抱。
林若溪轻盈地向后退了一步:"刚才那位老先生是师长,是真诚的祝贺。你嘛..."她狡黠一笑,"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侯闯故作委屈,随即狡黠一笑,"那至少把我那件汗衫还给我吧?"
"不在我手上。"
"那我跟你回家去取?"
"晚上?不行。"林若溪摇头,故意板起脸,"我外婆说过,晚上的门儿要顶紧了。"
"难道我看起来像大灰狼?"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就在两人进行着这种微妙而试探的交流时,舞台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快!快叫救护车!"
林若溪脸色一变,顾不上侯闯,立刻冲向舞台。只见猫妹倒在舞台地板上,不省人事。沈星瑶正要去扶她,林若溪赶紧制止:"别动她!谁会急救?"
"我会!"沈星瑶的丈夫曲远应声上前。他迅速将猫妹放平,开始有节奏地进行胸外按压,随后又毫不犹豫地俯身进行人工呼吸。一旁的沈星瑶看着丈夫毫不犹豫地俯身,与猫妹唇齿相接进行人工呼吸,理智上明白这是救命,情感上却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林若溪的手,指甲无意识地深掐进对方的掌心。
救护车很快赶到,猫妹被抬上车。林若溪和沈星瑶一同随车前往医院照顾。检查发现,猫妹脑内有淤血,需要立即手术。她们辗转找到猫妹的前夫沈墨,问他是否愿意来签字并承担担保责任。沈墨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意。"
手术虽然清除了淤血,但猫妹却完全失去了记忆,四肢也瘫痪了。同学们迅速行动起来,一方面为她申请社区的医疗保障和家庭护理服务,另一方面,以林若溪为主导,请来学校的法律顾问帮忙,追究那次车祸的赔偿责任,因为所有迹象都指向那是导致她脑部重伤的直接原因。
家庭护理很快落实了,但车祸赔偿却陷入僵局。那个看似"稚嫩"的开车少年一口咬定只是溅了水在猫妹身上,坚决否认撞人。他的保险公司也拒绝深入调查。案子悬而不决,医疗费用却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幸好医院出于人道主义,继续提供治疗。
一天,林若溪再次来到事故发生的地点。她走进那家便利店,本想试着询问店主是否认识那天出现在他门前的一位中年男子,没想到店主正是那人!他不仅清晰地听到了撞击声,目睹了交涉过程,更重要的是,他的店外监控完整记录下了车祸的全过程。他一直保存着录像,等待着有人来找他。
证据确凿,保险公司的态度立刻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弯,很快同意了巨额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