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单耳倾听》第24章 -

猫妹推开房门，暖黄的灯光洒落一地。"这是你的卧室。"她利落地介绍着，"这边是小厨房，我和星瑶已经帮你凑齐了基本炊具。这是咱们的传统，新同学来都这样。"

林若溪跟着她穿过狭小的过道，目光落在那些带着使用痕迹的锅碗瓢盆上，心头泛起暖意。

"最方便的是这个门——"猫妹拉开一个插销，眼前豁然开朗。宽敞的公共客厅里散落着几张大小旧沙发，墙上挂着不知名的抽象画。"大家平时在这儿聊天、看电视。这些家具都是房东提供的。"

林若溪望着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空间，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老家："猫妹，这真像我老家的堂屋。"

猫妹会心一笑，转身去敲另一扇门："星瑶！新室友到了！"

门缓缓打开。一位气质如兰的女子站在门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沉静中自带书卷气。尺寸得体的针织衫勾勒出纤细腰身，整个人亭亭玉立。

"欢迎你，林若溪。"沈星瑶露出温婉的微笑，声音如清泉，"原以为你和猫妹一般年纪，没想到是个这么水灵的小姑娘。"

"我五月就满了二十四岁。"林若溪连忙解释。

"巧了，你我同岁，我也是五月生的。"沈星瑶微微挑眉，"不过你看起来更显小些。"

林若溪被她优雅的气质吸引，不觉打趣："可能是我少吃了点，没长开。"

猫妹插话："若溪，要是不累，我们现在带你去校园走走？今天正好报到，可以把注册、开户这些事都办了。"

"太好了！"林若溪眼里闪着光，"我换件衣服就来！"

校园里熙熙攘攘，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三人走在林荫道上，忽然被一列奇特的队伍吸引——几十个女生手搭着肩，像幼儿园小朋友开火车般踏着节奏经过，齐声喊着："I am happy! I feel good!”（"我很快乐！我感觉棒！”）

队伍中一个金发女生注意到林若溪好奇的目光，热情地朝她喊道："I feel so good!"（“我感觉超棒！”）

林若溪被这突如其来的互动感染，不假思索地回应："I feel so good!"

猫妹哈哈大笑，伸手搂住两人的肩膀加入呼喊。沈星瑶却站在原地，回头打量林若溪："你看起来挺能疯的嘛。"

"啊？这是疯啊？"林若溪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跟着起哄。"

"不行，"沈星瑶故作严肃地摇头，"我得把你拴在裤腰带上看着点，你太容易被'狼'叼走了。"

猫妹抗议："星瑶，你偏心！怎么从来不管我？"

"你？"沈星瑶瞥她一眼，"你就是只母老虎，哪只狼敢叼你？"

说笑间走到主楼前的草坪，那里围了上百名学生。挤进去一看，十几对男女学生正躺在草地上亲密相拥，模拟着令人脸红的动作。

林若溪小声问："星瑶姐，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大概是吃饱了撑的。"沈星瑶淡然道，"在演示性饥渴时，不脱衣服抱着也能缓解。"

猫妹嗤笑："得了吧！隔靴搔痒，越搔越痒！"

林若溪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慌忙拉着她们就要离开，却被一群中国学生围住。

为首的是一位打扮精致的女士，约莫三十岁，妆容略显浓重。她毫不客气地将林若溪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才开口："哟，咱们这儿的美人窝今天又添新成员啊。"

"你好，我叫林若溪，读MBA。"

"叫我御姐就行，农业经济学博士。在国内是做什么的？"

"记者。"

"哦？看不出来。"御姐语气带着审视，"不过我以前是做编辑的，记者的稿子都得过我这一关。"

沈星瑶在一旁淡淡接话："御姐的文采和口才，在咱们这儿可是无人能及。"

猫妹笑嘻嘻地补充："是啊，像我这种东北人，出门走走就说'溜达'，御姐一说，那就叫'踏雪'去了！"

这时，一位气质朴实的女生笑着挤到林若溪面前："你好！我是中国学生会主席王惠。看你气质很好，我们正在组织时装表演队，想邀请你参加。"

林若溪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沈星瑶，见对方微微点头，才放心笑道："好啊，我很乐意试试。"

办完学生注册、银行开户等琐事，林若溪独自走进图书馆。在浩瀚的书架间穿梭，她随手翻开专业书籍测试词汇量，却发现不借助字典寸步难行。更让她沮丧的是，听力障碍成为交流的绊脚石——今天好几次没听清对方的话，只能靠猜测和微笑应付，这种有口难言、有耳难闻的困境，比语言本身的障碍更让她感到无力。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刚放下东西就听到敲门声。打开通向客厅的门，她惊讶地看到餐桌上摆满了七八个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猫妹热情地招呼："快来坐！今天给你接风洗尘！"

林若溪看着满桌佳肴，感动得眼眶发热："这太麻烦你们了！猫妹，你手艺真好！"

"哪是我呀！"猫妹笑道，"是大厨方舟的功劳。"

正说着，方舟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厨房，对她们笑了笑，又默默退了回去。

"大厨怎么不来一起吃？"林若溪问。

"大厨是专门伺候咱们几位美女的，"猫妹眨眨眼，"别管他，快来尝尝地道的家乡味。"

三人开始动筷子。饭桌上，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各自的情感世界。

林若溪先开口："我丈夫叫顾辰，比我大五岁。在中央部委当个小处长。"

猫妹问："他不想出来吗？"

"他没提过，估计不想。他英文很差，出来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主要是这长期分居，他不怕把你弄丢了？"

林若溪笑笑："哈哈，我真要跑，他就算来看着我也看不住呀。"

"哟，看不出来你这么野？"猫妹调侃道。

"不是我野，"林若溪收敛笑容，"我是觉得，两个人的心在一起最重要，光看着人是没用的。"

"我同意你这句话。"沈星瑶轻声插话，目光若有所思。

林若溪转向沈星瑶："星瑶姐，说说你吧？"

沈星瑶放下筷子，语气平静："他叫曲远，也大我五岁。巧了，和你丈夫是大学同校同级的，说不定还认识。他现在在麻省理工读计算机博士，快毕业了。"

林若溪有些惊讶："我用猫妹的话问你，他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能放心吗？"

"他放心。"沈星瑶回答得很笃定。

"那你对他呢？放心吗？"猫妹好奇地追问。

沈星瑶微微一笑，眼神里透着自信："我们有很牢固的感情基础，我不担心。"

林若溪又看向猫妹："猫妹，你呢？我听北芳姐说，你老公在国内......你是不是......离婚了？"

"没离呀！"猫妹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饮料，"但也没妨碍老娘在这边有个把情人吧？"

林若溪见她如此坦荡，便大着胆子问："那......方舟算一个吗？"

"他？"猫妹撇撇嘴，"算不上，还在考验期呢！"

林若溪内心并不完全认同她对待感情的这种随意态度，但嘴上却不自觉地说："你活得可真够潇洒的。"

"潇洒？"沈星瑶摇摇头，看向猫妹，"等你老公哪天过来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猫妹似乎毫不在意沈星瑶的话，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任何人怎么看。她哈哈一笑，换了话题："哎，正好给你们讲讲我这几年读生物博士研究的一个课题吧。我一直在研究一个母系社会——裸鼹鼠的社会。在那里，一切行为都遵循一个最高法则：女王的法则。她决定谁可以与她交配，谁拥有交配权，整个社会都围绕她转动。有时候我就在想啊，"猫妹歪着头，眼神迷离，"我的血脉里，是不是就流淌着那么一点裸鼹鼠女王的基因呢？"

"笑死人了，"沈星瑶忍不住吐槽，"想放荡形骸就直说，还非得给自己找个科学理论依据。我看呐，用你那位白俄罗斯奶奶的基因来解释更靠谱些。"

"我不怪你这么说，"猫妹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灿烂，深邃的眼窝里闪着狡黠的光，"因为我奶奶的确有过私生子。"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结伴前往校园。初升的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修长，沿途吸引了不少男生的注目礼。沈星瑶看着猫妹精神焕发、容光满面的样子，促狭地碰了碰林若溪，低声问："昨晚......听到猫叫了吗？"

林若溪的脸微微发热。她当然听到了。昨夜猫妹那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毫不压抑的呻吟和叫喊，着实让她震惊不已。别人私密的事，猫妹却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想着第二天还有一整天的课，只好把唯一好用的右耳死死压在枕头下，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入睡。那声音......真的像极了发情的猫叫。

若溪佯装镇定，反问猫妹："嘻嘻，猫妹，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星瑶姐和我......枕边无人，故意馋我们？"

猫妹闻言，夸张地拍了一下林若溪的背："我叫了吗？可能......有时候情不自禁会哼哼两声吧，哪能是故意的？真的吵到你们啦？那......要不我搬出去住？"她眨着大眼睛，看似无辜，眼底却藏着一丝狡黠。

沈星瑶淡淡道："不用搬。我差不多习惯了，要是哪天晚上突然没了动静，我反而觉得夜特别长，有点不习惯了。"

林若溪也笑着说："我说也不用。我就一只好耳朵，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压住，其实不打搅我。只是......你让我叫你'猫妹'，我刚要开口，那猫叫声就在我脑子里回响。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效果？"

猫妹哈哈大笑："你想多啦！我自小就用这个名字，我奶奶说我眼睛像猫，又亮又会勾人。"她抛了个媚眼。

沈星瑶摇头笑道："完了，这对青少年造成精神伤害了。"

过了个把星期，生活初步安顿，林若溪才提笔给顾辰写信报平安。笔尖落下，她先写下"顾辰"二字，却觉得生硬冰冷，全然不是此刻盘踞心头的复杂滋味——他毕竟真心实意地关照了她一年。她换过一张信纸，重新起头写下"辰哥"，心头却涌起一阵不甘；这声亲昵的呼唤，曾浸满心底的蜜意与毫无保留的爱恋。可过去一年的婚姻生活，那些温情与伤害、依赖与隔阂，又如潮水般在眼前一一涌现。她长长叹了口气，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近乎发泄般地，在纸上狠狠写下"我恨你"三个字。墨迹未干，她又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将信纸揉成一团，用力丢开。

她再次提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写道：“顾辰哥，我已顺利到达，开始熟悉环境，投入学习。你还好吗？另：你翻翻枕头下，有个玉串，是我留给你的。我父母本想让它保我平安，可我想起，你当初给我的那个平安符还在我身边，或许......你更需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