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经人介绍去景德路一人家当佣人。这家双职工夫妇上有老爹、下有一个小男孩。妈妈就负责照顾这一老一小。除吃住在这家外,每月可拿六元的薪水,妈妈的吃饭问题解决了。晚上妈妈不准回家,要自带被子。为此,她只好租了一条被子,价格每月二元钱。妈妈走了。我想起小时候因为我的多嘴多舌,妈妈辞退佣人的事。谁会料到,如今妈妈自己也沦为供人使唤的女佣,为人洗衣、做饭、打扫、带孩子。
这段时间我和爸爸过。他没有衣服穿,别人给了他一件破衬衫。衬衫是褪了色的灰色,背上有一个大洞。我找来找去只找到块红布头,那还是我拾垃圾时捡到的。洗了干净,缝补了破洞,爸爸高兴地穿上衬衣。他自己反正看不到身后的那块红补丁,可别人看了会觉得又丑又滑稽。我可不能让爸爸成为街人的笑料。稍稍动了脑筋,我找到了蓝黑墨水涂去红色,这样爸爸看上去不那么可笑了。人,可以穷,但不能丑!
那时候的爸爸真像个叫化子。他的旧棉衣也是居委会救济的。等冬去春来时,他就把冬衣拿去当铺当了。一得了钱,他就带我去吃小笼包、蛋丝汤。爸爸和善,别说没打骂过我,就是对我说话提高嗓门都从未有过,但他又是个没心思、不操心,不担责任,不知道体会别人、得过且过的人。总之,爸爸不像个大人。
有一天,妈妈做工的那家女主人提出要妈妈帮个忙。原来她有两条绸缎,想借我们的户口簿卖掉。她说用她的户口簿已卖过几次了,担心让人怀疑。那时候家里有东西要卖都要凭户口簿。妈妈说当然可以,只是我们家这么穷是拿不出这样高级的料子的。妈妈说她可以问亲戚借借看。
妈妈从三婶母亲的手里借到了户口簿给了东家。没过几天,有人闯到三叔家质问绸缎的来由。三叔一脸困惑。后来经外婆做了解释后,来人找到妈妈。真相大白。绸缎是东家利用工作之便偷窃的。他们出售时根本没用过自己的户口簿。在他们家还搜查出一捆各种颜色的料子。东家立即被捕。妈妈也丢了饭碗。
吴师母介绍我们母女俩去磨眼镜,工场就在学校边。每天的活就是先用砂布磨镜片,然后再用树叶沾水把它磨光滑。做熟后,我的手在磨,眼却盯着外面背着书包的孩子。
我已经十一岁了。妈妈自己不认字,因此很想给我上学。她还征求了别人的意见。邻居说再穷也要给篮子读几年书。就这样,我去南新路小学报了名。免收学费,只付书费。妈妈跟老师商量分期付款。
中午放学回家,家里没有饭菜吃,连烧热水的柴火都没钱买。我喝了几口冷水,空着肚子又去上学。没有衣服换,我穿着捡来的雨衣,免不了受同学的讥笑:“看,孙铁篮在求雨。”
在学校,我评上了好学生,还奖到一张画面是毛主席会见小演员的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