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该说今天是拿马国特别的日子,今日将注定铭刻青史,写进未来孩子们的教科书里,为孩子们与所有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所牢记!因为今天,拿马国将走向民主!如同黑夜结束后的黎明,民主将为拿马境内的所有国民带来光与热。请尽情的歌颂吧,歌颂这个时代,歌颂这个国家,歌颂我们伟大的元首,歌颂你们自己!”在广播中和新闻上,乃至于每一个广场的大屏幕都播放着这样的话语,民众们张灯结彩,他们流着泪,将心底里累积的河流一般的辛酸挤出去,将肩头所背负的巨石抛弃,直起他们被压弯了数十年的腰。他们互相拥抱着,他们互相亲吻,他们也的确开始歌颂起了一切,甚至空中偶尔飞过的鸟儿也成了自由的象征。
民主即将降临时,广播中与其他所有的宣传类节目又开始补充,他们说:拿马国将会得到民主,但拿马人实在是太多了,民主不可能派发到每个人的头上,于是他们只能自己去领取,元首将会在无数家国家运营的银行派发限量的民主。
于是无数人从家里走上了国有的街头,奔跑在国有的马路上,冲向了国有的银行。普朗先生家的楼下就有一家银行,所以他不着急,他觉得以他离银行这么近的距离很容易抢到民主,于是他不急不慢的传好了衣服,穿上了不带褶皱的西装,得体的像一位资本家、一位绅士。但他还是失算了,当他来到家楼下的拿马银行时,这里已经排起了一望无际的队伍。他抬眼望去,没有人插队,所有人都是那么有素质,那么得体,哦,他看清楚了,原来在银行门口站了两排荷枪实弹的大兵,他们正将子弹压上膛,将枪口对准排队的人。
普朗先生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这种秩序与素质才能让那些急于领取“民主”的人,有序而不哄乱。他认为这么做是对的,只有素质高的国民才配拥有民主,但他又有些丧气,因为无法插队也让他不得不排在队伍的末尾,他很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出门,他本该排在这条队伍的前排。不过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他只好低着头的排到了队伍的最后。一望无际的人群将他与“民主”隔离,如同一条横亘在荒原上的鸿沟,但又能怎么样呢?这只能怪他自己。
排在人群长龙最前的是一位年轻人,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细边的金属眼镜,时不时用手去托眼镜,近视使他的眼中没有了灵动的神采,喜悦也很难从厚厚的镜片里透出来。在即将派发民主以前,刚巧他午休过后,正欲赶往公司工作,这也让他无比幸运的成为了这边区域即将领取民主的第一人!在他前面的是一排座位,坐的是派发这次民主的代表人,他是这家银行的行长,而他身边的几位坐得笔直,他们都是这个区域居民的管理人员。他们每个人都面带亲近人的微笑,在他们身前桌子上放的是统一制式的笔记本和水杯,桌子上铺着红色的桌布,象征着喜庆。半个小时过去了,民主还没来,于是那位年轻人开始着急了,他毫无底气的向着前面坐着的行长先生问:“先生,请问还有多久才开始派发,我还要着急上班呢。”他说完,坐着的行长等人身后的大兵们就把枪口齐齐对准了他,年轻人吓得缩了下脖子,他后悔自己这么问了,那些大兵手里拿着的枪可是能打死人的。
行长冲着身后的人摆摆手,他们这才移开了枪口,行长很平易近人的说:“小伙子,不要着急嘛,民主马上就来了。”身后的人也低声嘀咕了起来,有人在抱怨民主为什么还没来;有人则是抨击年轻人的没耐心;更多人则是沉默不语。年轻人哪还敢多说什么?他低下了头静静的等待,令人向往的东西总会迟到,民主也是如此,在又过了半个小时以后,在所有人的耐心都快被磨光甚至有人开始离开的时候,民主来了!
那是一辆写着“武装押运”大字的押运车,它绕开了人群来到银行门口的台阶下,它的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下了几位同样荷枪实弹的大兵,他们下车以后将枪口对准了人群,防止有人抢夺、盗取车里的民主。他们必须警惕,因为他们的使命如此神圣,他们每一个人都将会被记入史册,他们将是伟大时代的见证者,也将是创造者,所以任何敢打破规则的人都将被他们无情的处决。
在即将派发的民主面前与黑洞洞的枪口前没有人打破规则,于是武装押运人员打开车厢,从里面拿出了十几个大箱子,每一个箱子上都用华丽的镶花边儿的字体写着“民主”二字,他们将一个箱子放在行长面前的桌子上,将它打开,里面是摆放整齐的票子,罗列的如同一个个艺术品一样。行长对所有人说,这就是“民主票”了,拿到民主票的人将会得到民主,而拿不到“民主票”的人将不会享有民主,“民主票”是限量的,只在今天派发一次,如果拿不到恐怕这辈子都拿不到了。
前排人的脸充满了兴奋,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排的如此靠前,一定能领到民主,队伍中段的人开始紧张、开始忧心得失了,他们绝的自己不一定能领到,因为人太多了,毕竟民主不能派发给所有人,于是越往前的人脸色越好看,越往后的人脸色越难看,在队伍末尾的一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哭了,为即将从自己指缝溜走的民主痛哭。
“接下来发放民主!”伟大的时刻是由这位和蔼可亲的银行行长宣布开始的,第一位年轻人已经激动的脸色通红,他的眼中流出了感动的泪水,他得到行长的示意,走上前一步,颤颤巍巍的用手去触摸“民主票”,而在这时,几乎所有全副武装的大兵都将枪口对准了他,吓得他腿软得像面条一样,差点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行长微笑着说:“民主是可贵的,民主不是无偿的,一张民主票需要付出三百拿马币!当然,在民主面前,三百拿马币根本不算什么!你们说对吗?”
年轻人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行长与这片区域的管理人员门还是微笑着看着他,那些大兵们还是将枪口对着他的头颅,他张了张嘴缺说不出什么,但他身后与他同样久等了的人们却不耐烦了。有人说三百拿马币都拿不出来还要什么民主;有人说不要耽误大家时间,不买可以走;有人说三百块钱不贵,快买吧;有人说你这样的垃圾永远都不配得到民主。行长也在这合适的时候说:“小伙子,你买不买?不买的话请不要耽误其他人购买。”
年轻人的脸又红了,他只好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三百拿马币给了行长,他也如愿以偿的在枪口下领取到了“民主票”,这是必然的,是正确的,因为谁会保证他会不会多拿走两张或是更多张“民主票”呢?排着队的人们开始拿着钱来购买民主,兴奋、激动的拿着“民主票”走了,离开了银行回去了家。拿马人的目光都是很长远的,很少会因为三百块钱而放弃民主。他们都得到了他们期盼了数十年的民主与自由,起先他们还在枪口下领取“民主”时战战兢兢,后来他们就习以为常了,哪怕枪口顶在脑壳上也不会再害怕了。
一箱又一箱的民主票被派发,哦不,被卖光,人群排成的队伍也开始缩短,人数与民主票就像是在做比赛一样,然而在最后还是人数更多,民主票输了。在轮到普朗先生前面的第十几位时,“民主票”宣布消耗殆尽,剩下的人将不能买到“民主票”了。
于是在没买到“民主票”的人开始捶胸顿足,开始疯狂的哀嚎与哭泣,也有人则是指着那些领了“民主票”的人嘲笑,说民主根本没有什么用,你们是花了冤枉钱。普朗先生则是如丧考妣似的离开了排着的长龙队伍,他很沮丧,很无奈,谁让他不紧不慢呢?谁让他来得晚了呢?谁让他命不好呢?毕竟拿马国人那么多,他如同丢了魂儿似的朝着回家的方向走,路过的人们又向他显摆“民主票”了,也有人安慰他以后也许还有机会,但他依旧低着头不说话,缓缓的朝家里走去。
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搭载了他的肩膀上,他不由得停下,恼怒的回头看向那个人。那是一位穿着土黄色大衣的中年人,他的眼睛灵动的飘来飘去,眸子中充满了睿智,这个人见普朗先生转过身来他顺手揽住了普朗先生的肩膀,用自己的肩头与朗普先生的肩头并齐,伸手在大衣里掏出了一张纸的一角,压低声音说:“兄弟,民主票要吧?一千块钱一张。”说完,他又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生怕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