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蒜和洋葱,你的立场是什么?”那个人双目圆睁着,他的脸上横亘着一道道由于紧张而拧成的褶皱,我知道他很期待我的答案,或者说他很期待我给出他所期待的答案,从他手上捏的发白的骨节可以看出他很紧张。
“什么立场?”我问。
“你必须表示出你的立场,你支持大蒜还是洋葱?”他急切的再次逼问,他的激动的心情表现在他的体貌上导致潮红爬上了他的脖颈和耳根,他一字一顿的再次复述了一遍:“你要认真的做出正确的选择,你支持大蒜!还是洋葱?”
我不能理解他的情绪波动,更不能忍受他的逼问,我不答话地走开,准备从他的身边绕开,可他显然知道我会这么做,有三两个人在我行动时就已经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有些慌乱的后退,撞到了身后另一个人的身上。
原来他们已经将我包围了,那怒目金刚似的人再次走到我的面前,他得意的示意我看看周围已经包围我的大汉,双手搭住我的肩膀狠捏了一下,仿佛忍受着极大的怨恨似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说出你的立场。”
于是这个荒诞的问题就令我无法回避了,我缩了下肩膀,从他按着我的双手下挣脱,他知道我即将吐露答案便也不再逼近。我深吸一口气扫视着四周,不知他们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我只好实话实说。
我说:“大蒜如果做成蒜泥,我想这是很多人都比较爱吃的,还有就是在炒菜的时候用它也可以来提味儿,有些人喜欢在吃烤肉或是海鲜的时候吃一瓣大蒜,不过我并不会,至于洋葱的话,它的应用也很广泛,不论是炒菜还是炖菜或是在腌制肉类时都可以加入,不过我个人的话还是喜欢吃洋葱圈。”
那人无比失望的摇了摇头,他努力的使自己平复下心情,无比严肃的对我说:“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立场,你支持大蒜还是洋葱?”
“你难道不了解大蒜和洋葱都是应用非常广泛的配料,不是么?”我反问他。
“了解它们不重要,我只问你的立场!”
“可我说的不是事实么?为什么我一定要支持其中的一个呢?”
“事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立场,你要有正确的立场!”
我呆愣的看着面前这疯狂的已经无法用言语沟通的人,我想人总要学会忍气吞声的吧,我再次长舒一口气,忍着不耐说:“我喜欢洋葱,因为我比较喜欢甜食。”说完我就准备从包围着我的人缝隙中挤出去,可我刚刚迈出右脚时双臂就被身边的两个人按住了,他们将我的关节反制在背后,在我面前的那个人也猛地变得无比愤怒,他怨恨的看着我,仿佛我们之间有着多重的仇怨似的,他恶狠狠的对我说:“你会为你错误的立场付出代价的!”他又跟身边的人说:“带他走!”
我惊恐的看着四周,他们拖着我往一个方向走,他们几乎架着我让我的脚不能落地,我看着他们押着我的方向,赫然是一个叫“真理屋”的地方,我大喊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在绑架!你们这是在犯罪!”
“犯罪?呵呵呵。”那人怒极反笑,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才是犯罪,你这个人渣,你这个恶棍,你这个卖国贼,汉奸!我告诉你,你该死,你该被千刀万剐!你该被诛灭九族!”
“你……”我震惊的看着这个人对我的指责而不知所措,我感觉我浑身都在颤抖:“为什么?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你犯了什么错?你扭曲的三观,你错误的立场,你邪恶的本质,哪一点不是错?你这种人为什么要活着,我要把你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过一辈子,这就是对你最好的审判。”他越说越激动,直到最后的怒吼,我们也很快成为了被围观的对象,人们窃窃私语着有些人问我犯了什么错,有人猜测我是杀了人,有人认为我是耍了流氓,有人认为我是偷了别人的东西,但很快一位内部消息人士指出:我是支持洋葱的人。
于是周围的人指着我破口大骂,有些人认为我该被全家杀光,有些人说我是该死的蟑螂,有些人说我是暴徒和恶贼,但很快他们又开始叫我卖国贼了。
我震惊的看着那些人,高声喊:“难道你们都不吃洋葱吗?”没有人回答我,他们还是在自顾自的指责我,他们甚至成为了一个又一个专为指责而形成的圈子,他们愤怒而激昂,于是一阵阵的高喊声从我的四周传来:“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就在这一阵阵的高喊声中我被拖进了真理屋,他们将我绑在椅子上,真理屋里黑漆漆的,四周没有窗户,他们将门锁死,用桌子上明亮的台灯照向我的脸,让我无法睁开双眼。
那人很快找来了一位胖头大叔,他们低声交流着,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一定是关于我的。押我进来的人们都离开了,在他们交流后那位逼问我的人也离开了,只剩下那位胖头大叔留下。
他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哎,挺好的小伙子,你怎么就支持洋葱了呢?”他很惋惜的样子,让我感觉好像面对曾经对自己有所期望的长辈而我的行为又刚好让他失望了似的。
“可是您难道不吃洋葱吗?我只是实话实说,为什么要把我抓起来?”我问。
“吃洋葱和支持洋葱是两回事,而且你也不是小孩儿了,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胖头大叔慈祥的脸仿佛有着魔力似的能让我放松:“算了,都进来了,说说吧,你为什么支持洋葱?”
“我……”我张了张嘴,话语仿佛被堵在了喉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没事儿,这又没有别人,有什么就说什么。”胖头大叔说。
“我只是觉得大蒜比较辣,洋葱比较甜罢了。”我回答他说。
“可是你知不知道,大蒜再辣也是我们产的,而洋葱再甜也是从外面传进来的,不然他为什么会有一个洋字呢?”胖头大叔循循善诱的说。
“我知道,可是您应该也知道,大蒜也是从外面传进来的!”我反驳道。
“那不一样,洋葱传进来以后依旧是洋葱,而大蒜在我们的土地上已经被印上了我们的特色!所以你哪怕不爱吃大蒜你也必须要支持它,这才符合你的国民身份!”胖头大叔耐心的教导我,盼着我眼神中出现悔悟之类的情感,但我并没有,我依旧固执的认为我更喜欢洋葱。
他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后说:“处理掉吧,他无可救药了。”
我慌了,我彻底崩溃了……于是我大喊着:“我喜欢大蒜!我喜欢大蒜!”但没有人理我了,来了几个人将我脱了出去,我依旧喊着:“我支持大蒜!我再也不支持洋葱了!”
我被从“真理屋”拖了出去,但我不知道我的下一站是哪里,是不是终点站,我想要挣扎逃命,但我被束缚着无法逃离,围观的人群又在议论着,他们说:“这人早就该杀了,活着就是浪费资源。”“真是大快人心啊!”他们对歌颂着押送着我的人,而这些膀大腰圆的大汉也在歌颂中昂首阔步,有一位甚至脱离了押送我的队伍,与围观的人演讲:“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再接再厉,多杀一些支持洋葱的人!”
我所喊出的“救命”二字如同怒涛下的小舟被淹没,消失在民心所向的汪洋大海中……
我从激动与绝望的情绪中醒来,这才发现我只是做了场噩梦,我松了口气,噩梦总是这样无厘头、无逻辑,而且更容易让人忘却,就像我现在就已经不记得我梦中的场景到底是在哪里了。
我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看着清晨的美景,呼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隐约间听到楼下好像有人声,我看过去。原来是几个人将一个年轻人围在中间,询问着什么,隐约间可以听到他们在说:“你的立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