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书说(三)
写毛笔字,其实挺好玩的,肯定比写钢笔字圆珠笔字铅笔字好玩。
笔锋好玩。它不听话。几十年玩下来,它仍有没玩到的留一手。
话说中锋行笔。端着走笔,管直不渝。忽然一滑,侧锋献身,笔划却是得到不期而遇的饱满,而且还兼着小小的调皮。爱死了。当年米芾作书,一定也滑了,迷住了,索性“刷”起来,竟成米书。柳字骨感之瘠,颜字肥胖之虞,苏字小猪猪,敌不过这就势刷来的后现代!
懒着蘸墨,竟得枯笔飞白。原本是溜号的遇上偷懒的,却被玩成金风玉露一相逢。“蓦然回首”,哪能玩?就是不听,竟批量生产,结果“那人”不在,“阑珊”不消逝。不信,去看看明清才子们的笔下。
瘦筋体,讨喜说成瘦金体,管都不管笔锋的感受,将玩理外理变成耍。那字,骨头都嫌多余,用瘦说它都胖。做作的启顿,矫情的弯钩,一寸长吃撑了要说的小委屈,偏用了N尺长的蔓来绕着说成“小楼独对,月如钩”。自己不病,就没个病美人;这么COVID 重症患者的样子,患上奥米克戎才欣赏得到其弱不经风之美吧!
好好的字不好好写得真多,就是个拿笔锋寻开心。
见过柳叶体吗?它不是美,而是逗;它不像是写,是在弄。
徐渭这主,书法上的平躺哥。力不逮,就势躺;吃喝一样不拉,丢下碗筷就这一堆的耍赖。明明能好好写的,就是作,造,扭捏扭曲得不成个字型;认得的,写得你认不得,专跟顺眼捣蛋,异怪当有趣。
还有倪元璐的,黄道周的,张瑞图的,王铎的,都是笔锋的冤家,中国文化的笔之尊,硬给他们蹂躏成“任人摆布的小丫头”。明明山穷水尽,偏作柳岸花明的嗨装;严重的“饭不够,水来湊”。
耄,从小字就歪着写字,还死犟,陋习一生。竟受热捧,其实就是个连个书写的个人陋习都改不了的德性。
好玩吧,写毛笔字!写出个心明眼亮,休想!写得心烦意乱乃至不时的心灰意冷,倒是常常。就这点小伎俩,给忽悠了几十年,还没吃透。骂死自己,冲枕不冲人,活该!
添油加醋:
几代代代代挤在笔锋之下,是人的贫瘠。说成“中华文化精萃”的人,把他埋进笔塚。
造作的坏毛病流行不衰,书法要负点责!
练书法的人,绕。千万别将当书呆子。
说“字如其人”的,盯着他的眼睛看,能看到他的不老实。
没得玩,才写毛笔字的,我。有得玩的,别写这劳什子!—— 瞎叫,哪个写啊,网还来不及滑哩!
书法史,就是一群原来还蛮老实的人练成了不怎么老实人的历史。
写硬笔字的人,多骚;写毛笔字的人,多刁。
有的字不是写得好,而是写得刁。如康生的字,郑板桥的字。
说你字写得好的,一般易得好感。回头想想,自己也太容易产生好感了。说你字写得很滥的,听后很气。可也没办法。于是,“气”量扩容了。
图片依序为:米芾行书,柳叶体,瘦金体,飞白,飞白,苏轼字,柳公权字,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