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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
十一月末了,居然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一大早起来做运动,空气冰凉湿润。今天学校已经放假,正好赶早去修车铺,换机油和火花塞。
修车铺在镇子背街的路边,街上人烟稀少,附近都是性质差不多的门面,光这家店前后就有十二家规模各异的修车铺。
我把车放下,走路去附近的图书馆。路过一家不大的修车铺,迎面就看见这个机器人——不是电影里光鲜亮丽高大上的摩登机器人,而是不知名的零件组装的一个人。他很高,几乎顶着房檐,却委屈在一个角落,背靠一堵陈旧的奶油色墙,旁边是废弃的花盆、工具、和车辆。那些零件,除了大腿上的弹簧,和作为心脏的宝马标志,其他我都不认识,无从想象是从哪里拆来的,原本是做什么的。他站在那里,左手自然下垂,右手卡腰。一夜冬雨,让他锈迹斑斑的头颅、脊椎、肋骨、大腿、和双脚变得温润,在晨曦中闪着微光,不再是一味的坚硬冰冷。明明是没有生命的一堆废铁,我却毫无理由地觉得他在等待着什么,无声又坚持。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心里难受。没有理由,只有纷杂的念头乱飞。一时想到《绿野仙踪》里的那个铁皮人,历经千辛万苦,只为了给自己找到一颗心脏;一时想到《聊斋志异》里的各类妖魔精怪,修炼千百年也只是为了获得一个人类的皮囊;一时想到未来电影里的机器人拥有了人的思维,却无法拥有人的身体;一时想到余光中那首著名的诗:“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等你,在时间之外/在时间之内/等你,在刹那,在永恒。”最后,我的心落到郑愁予那句“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对这个机器人而言,无论他在等着谁,等着什么,我都只是一个过客。可我还是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佛说:相见即是缘。我见到了它,也是缘吧?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仿佛有执念的机器人,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归途也没有再驻足。
爸妈,比起这个机器人,咱们的亲缘才是前世修来的。我深怀感激,珍之重之。
天越来越冷了,你们保重。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