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好，丹尼尔！

自从疫情开始以后，胖大嫂就下岗了，她打算给自己发个退休证，作为对自己这一生混世生涯的一个总结。胖大嫂在家倒也没闲着，她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刚开始，她雄心勃勃地跟着网上学画画，可没画几天线条，她就觉得没有意思了。那是一种又简单又枯燥的重复动作，网上的那个老师居然说这样子的线条要画上几千张。胖大嫂一听，她完全失去了兴趣和信心，这和她预想的美景丝毫不着边际，这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出现她眼中那种栩栩如生，生动形象的画面呀。于是，胖大嫂放弃了画画。

“不行，不行，我好像坐不住，画画不行。”晚上，胖大嫂向老妈汇报工作。

于是，胖大嫂开始她的种子盆栽。她把吃出来的苹果籽，梨籽，橘子籽，橙子籽，石榴籽，还有她在外边捡来的银杏，皂荚树的种子和各种个样的能见到的树种子，以及黄豆，绿豆，红豆，白豆，豌豆，凡是能想象出发出芽的东西，包括枣核，桃子核，杏核她都不放过，她把它们砸开取子。只要是让胖大嫂见到了，都休想逃过她的眼睛，一律拿来做实验-发芽。本着科技治学的态度，胖大嫂把家里弄得盆朝天碗朝地，瓶瓶罐罐，土坷垃一地，巴掌大的地方一片狼藉。

“你看，你就这么一点儿的地方，叫你搞成了什么样子。”儿子又在抱怨了。

“我这叫“种子盆栽”，你懂啥。”胖大嫂理直气壮地说。

“我告诉你啊，你可要小心，不要把地面弄坏了。你看，我那边的地板都被你划成了什么样子，我看你已经把这边的地板糟蹋得差不多了。你小心点儿，不要把水洒在地板上，还有你这些花盆浇水时看着点儿。”儿子说话俨然像个家长似的。

“我知道了。我小心点儿就是了。”胖大嫂倒像个孩子一般老老实实地回答到。

种子盆栽的实验结果表明，苹果，梨最不好发芽，几颗小橘子只有一个独苗还活着，长了个一扎长。几个像头发丝一样的石榴苗赖叽叽还不愿意死。好不容易育出了几个银杏树苗，也不出意料地让胖大嫂折腾死了。随着银杏盆栽梦的破灭，胖大嫂就开始了她的水培种子植物的试验。总之，她总是在没事找事，忘了现在是什么日子，星期几，什么时辰。胖大嫂完完全全地进入了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在家瞎鼓捣的新世界里面去。

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就是一年了。胖大嫂的给自己的尝试做了了结，她觉得只有那些胖胖的牛油果的种子最可爱也最皮实，给点儿水和温暖就会发芽，而且丝毫没有任何要求就加点儿水就会生长。从今年开始，胖大嫂把造得不成样子的窝收拾了一下，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扔掉一些，她决定以后就只摆弄这一种东西了。

“你们学校的校长丹尼尔好像去世了。”前几天儿子突然对胖大嫂说。

“啊！？怎么会？不会吧？”胖大嫂听了一愣，她怔怔地说。

“好像是的。我刚刚看到O发的一条消息，是关于他的。”儿子继续说。

“这怎么可能？我离开时，他还是好好的，再说他还比我小好几岁呢。”胖大嫂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O发的消息像是，不然我传给你。”儿子继续说。

不一会儿，胖大嫂看到了儿子发来的O的帖子。她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感觉到那短短的几句话中包含的是怀念，又是离别的赠言。

“亲爱的丹尼尔，

在我的人生中，你带给我太多的鼓励，快乐和希望。你是一个自己承担一切的人。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你，永远爱你。安息！我的朋友。”

胖大嫂怎么也无法把这段文字同她记忆中的那个活生生的丹尼尔联系在一起，虽然她和校长不算很熟，但也是一起共同工作过的同事。

嗯。。。他怎么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呢？会不会是感染病毒去世了？又或是自杀了？不会是。。。自杀了吧，胖大嫂被自己的联系惊得心里“咯噔”一下。前几年，他哥哥自杀的时候，听同事说他在办公室里哭了。不，不，不，不可能的，他应该没有理由，事业和生活都很顺利，叫人羡慕的一个人。

胖大嫂是一个独往独来，做工作没朋友的人，她对丹尼尔的所有了解也只是见面时礼貌地点头打声招呼。一来觉得彼此有距离感，二来又是上下级的同事关系，所以在胖大嫂的眼中丹尼尔只剩下了精致，温文尔雅那种法国人的绅士印象。开会时，他那彬彬有礼的和蔼笑容；办事时，他那处世不惊的平和的态度；翻文件时，他那带着刻字银戒指的微微翘起的兰花指。有一天，经过同事们的再三请求，他把他心爱的小狗狗带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位和他一样风度翩翩的男士，他落落大方地给大家一一介绍他的生活搭档。记得还有一年，他自掏腰包举办了他个人的一个微小型艺术展。在那个著名的法式建筑风格的酒吧一条街上，他租下了一处位居二层房间的一个小展厅，他坐在小桌子后面，微笑地接待着每一位参观客。他的艺术展览不是绘画，是那种简报拼接形式地在创作，以他的解读对事物进行艺术描绘。这时，胖大嫂才略微知道他在工作以外的另一面，他还是一个艺术和摄影爱好者。

“你有没有看你们学校的网页？那里说他是癌症去世的。”过了几天，儿子这样说。

“没有，没有看过。”胖大嫂说。

“你这个人真是，混到没朋友，和谁也不联系。”儿子说。

嗯。。。真是，胖大嫂想想儿子说得对。可能是因为业务能力不强，也不太要求上进。总之，胖大嫂从小到大都是在混人生，混日子，虽说她也曾很努力过，但上帝就只给了她一副好皮囊。

丹尼尔怎么会是癌症呢？胖大嫂还在想他死亡的问题。。。以前他好像很健康，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病，怎么突然就得了癌症？而且这么快，也就一年的时间就不在了。

“他不会是自杀吧。因为在学校的网站上并不能这样写，所以还是要写得冠冕堂皇一点儿比较好。”胖大嫂喃喃地对儿子说。

“你别瞎想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儿子说完，挂断了电话。

胖大嫂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对她来说的突然状况，或许她要找到一个更加震惊的事实来说服自己。她觉得太可惜了，一个54岁的优秀的中年男人，正是有阅历，有经验，有能力大展身手的阶段，然而生命就此嘎然而止。对于丹尼尔，胖大嫂也许没有太多痛彻心扉的感觉，但对于死亡，胖大嫂很敏感，因为这是每一个人都无法绕开和回避的一个话题。有些人死了，因为他们在这个社会上的某些贡献和丰功伟业而使人们记住了他们的名字。有些人死了，他们就像一粒沙被风吹走了，就像一颗草枯萎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是那样的一粒沙落在了周边人的眼里，悲出了些许的眼泪，那样的一颗草长在了至亲人的心中，永生不死。

就在前几天，胖大嫂偶然读到史铁生的文章《 游戏 平等 墓地》。在关于墓地里，史铁生有这样一段描述：我想，我死的时候穿的什么就是什么，不要特意弄一身装裹，然后找一块最为贫瘠的土地，挖一个以我肩宽为直径的深坑，把我垂直埋进去，在那上面种一颗合欢树。以前，胖大嫂对史铁生的了解基本只限于他和天坛的关系，慢慢地当她读了一些他的文章之后，她发现史铁生的文章总是围绕着生死和苦难的人生进行哲理性的思考，那文字中包含对生活对社会一种透彻分析，以及对他自己的一种洒脱的释怀，这只能让胖大嫂想到一个词“文如其人”。

史铁生的合欢树讲述了他对死亡的一种观点和态度，据说他死后有关的部门或个人想把他的骨灰埋在地坛公园而无果，不知他的骨灰现在埋在了哪里？是在那块最贫瘠的土地上吗？是在那颗合欢树下吗？

史铁生死了，他以自己的作品让人们记住了他的名字。丹尼尔死了，还有许许多多默默无闻的人也死了，他们的死起码让他周边的同事和朋友们，还有他们的亲人记住了他们。后来，胖大嫂又去到有关他生活轨迹的网站去看过他的照片，也算是一种悼念和追忆吧。

希望你走好，丹尼尔！天堂没有眼泪，没有悲哀，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在那里相见。

[朱兔子]

问好梅华书香！祝健康快乐！：）

[梅华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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