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后,出于养老、健康、感情等不同的原因,很多老海归们像郭圣铭、金永祚一样回到美国安度晚年。甚至那些当年在美国遭到不公正待遇的人也选择了回美国。潘良儒在康乃尔大学读博士的时候因同情共产党而被捕,法院判他限期离境,1955年回国。但他并不忌恨,退休以后与妻子丁忠德仍选择移民美国。那个在“你的旗帜”下致敬的罗时钧院士,妻子冷怀莹文革被逼至死,改革开放后也定居美国,在加州从事研究工作。除了他们以外,大约有百余位老海归选择了“梁园”为人生归宿。
俄亥俄州立大学化学硕士曾广植被美国当局关押在精神病院14个月,1957年被驱逐出境。曾广植有两儿一女,分别以化学气体元素取名,全都继承父业学习化学。长子曾昭氚,留美化学硕士和工商硕士;次子曾昭氙,留美化学博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博士后;女儿曾昭氕,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化学博士。改革开放后曾广植回到美国,2015年在美国去世。
陈乃隆,美国理海大学机械工程师,1990年妻子去世后,回到美国与儿女同住。他在71岁高龄时又重新考到了驾驶执照,开车于各处游览,走访当年的亲朋好友,乐此不疲。他乐观健康,在美国居住的20多年中,几乎每年都一个人回国一段时间,直到2015年去世于维吉尼亚州,享年93岁。
汪友泉在归还文革抄家物资时要回了三个儿子的美国出生证。把三个儿子送回美国后不久也定居美国。她丈夫杨雪章回国后英年早逝。他们1955年回国时的调查材料中有这样的记载,“杨雪章和汪友泉是学经济的,1949年本着党中央的密令(大概通过美国地下组织与他们联系),去斯坦福经济研究所做研究工作,实际是为党收集资料。” 杨雪章是哈佛经济博士,回国分配到地质部训练班教语文,学术上也没有什么造就,仅出版过一个很薄的小册子《凯恩斯主义》。
寇淑勤回到美国跟在美国出生的女儿住,还记着给女儿带她喜欢吃的山楂片,没想到美国的唐人街跟40年前大不一样了,什么都有,山楂片也有,“白费劲了”。往年的同学也一个一个拜见。先见到何炳棣和邵景洛夫妇,陆家驹和王原真夫妇特地从香港来聚会。桑士聪弃文从商,开办工厂,向中国销售塑料用品,带着寇淑勤参观他的工厂。王瑗、林从敏、林霞等众多老同学都一一邀请到家里住一段时间,叙旧感叹,让她似乎觉得生活有了一个新起点。唯独过年没有了年味儿,十分想念北京过年时的鞭炮声。2012年去世于新泽西。
高联佩和许健生夫妇,1956年回国,1968年一起被关进北京半步桥监狱4年。1989年高联佩退休,赴美国波士顿与妻子儿女团聚。妻子许健生10年前就先去波士顿了。她当年支持丈夫回国,没拿到自己的医学学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跟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起上课实习,继续自己没完成的学业。高联佩每天当“家庭主妇”,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全力支持妻子的事业,80多岁还开车购物,去图书馆借书。于2011年逝世,享年92岁。
有一位老海归的归宿令人深思,也有一定代表性。他叫郑宜樑,上海资本家的“大少爷”,年轻时追求革命理想,参加了共产党,成了上海一名“地下工作者”。在大学认识了姚守懿,两人志同道合,结为夫妻,在白色恐怖中一起为上海地下党电台翻译、印刷、传递情报、发送传单。由于学习成绩优异,考取了公费出国留学,在荷兰戴尔夫特理工大学攻读水利。解放的消息重新激发了他为国效劳的热情,1950年回国。国家分配他治理淮河的工作,他兢兢业业,一年有两百多天不在家。反右期间夫妻二人都成了“阶级敌人”,妻子虽是报社党支部委员,也被打成右派,以后二人总是面对没完没了的下放改造,自我检查,家不成家,人不像人,千辛万苦,紧跟着就是文革…按郑宜樑的说法,为之而奋斗、奉献的江山,最后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改革开放后,他坚定不移地鼓励子女出国念书,毫不含糊地要他们在海外落地生根。三个孩子都很争气,均在美国获得了博士学位,成家立业。80年代,国家颁发给他水利工程师证书,却未能安抚他心头的伤痕。紧跟着退休,借探亲名义,与共患难的妻子离乡背井,在美国安度晚年,2014年长眠于异国他乡,享年91岁。
刘有成与妻子刘效乾1954年回国,学术上较有成就,没有移居海外。根据组织上90年代的鉴定汇报,他们的晚年生活是这样的:1/关心国家大事,每天晚上7:00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2/遵纪守法,履行公民义务,积极参加投票选举;3/为人谦和,与同事邻居友好相处;4/关心教育事业,捐款给自己的学校和希望工程;5/互相照顾,勤俭持家,和睦生活,保持革命乐观主义精神;6/参加工会组织的各项活动和安徽省侨联安排的旅游活动;7/与海外定居的两个孩子保持密切联系,坚持住在国内。
有些老海归晚年丧偶,一个人孤苦伶仃,是孩子们接他们到国外去住。魏荣爵与夫人陈其恭1951年回国,一起度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一度成为“特务夫妻”。夫人不幸于1979年病逝,魏荣爵甚感孤独,两个女儿要接他出国他不去。1992年魏荣爵经同事拉线,与夫人的学生唐章敏结婚,步入幸福晚年。林为干是伯克利大学电子工程博士,1951年回国,妻子邓蓉芬不幸于1985年去世。以后与家里多年的农村保姆朱建华产生感情,不但结婚成亲,而且还从教英文起把她培养成了博士,一时传为佳话。
更多的人来美国探望子女,故地重游,回母校,回当年打工的地方,拜访当年没有“积极响应”的同窗学友,感叹人生。杨纪珂和汪安琦夫妇回到俄亥俄寻旧,在美国出生的女儿杨周美开车,找到了当年上课的大楼,找到了两个孩子出生的医院,找到了杨纪珂50多年以前盖的房子,找到了常去购物的百货商店。“80高龄时还能够携手同游旧地,真感到非常愉快”。
借助公事,出国探亲,公私兼顾,也是老海归们重返故地的好机会。肖伦和肖蓉春夫妇1987年收到华盛顿大学的访问邀请,决定在肖伦开完夏威夷学术会议后,顺便参观他们俩的母校伊利诺伊大学,再去哈佛大学和康奈尔大学的非洲研究中心,“更新知识,回来后能在大好形势下发挥更大作用”。同时到纽约看望大儿子肖东,到俄勒冈看望小儿子肖光。
1950年8月24日,美国海关截获了运往上海的8个铁皮箱,里面装满了有关导弹设计的机密资料、图纸和设备,共重1800磅。铁皮箱的收件人是钱学森,移民局下令不许钱学森离境,指控他是共产党。两个星期后,9月7号将他拘留十五天,从此开始了他5年的噩梦。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共产党,他甚至提出加入美国籍。美中日内瓦会谈后,1955年9月17日,钱学森“自愿被驱逐出境”,登上回国的《克里夫兰总统号》前,在港口对记者说,“我不会回来了,我没有任何原因要回来。”他坚守他的诺言,他读书的加州理工学院邀请他来美国接受特别荣誉奖,儿子请他故地重游,他都坚持美国政府必须向他公开道歉他才会去,至死也没有再踏上使他成为“导弹之父”的美利坚。
有至少110对老海归夫妇带着在海外出生的180左右孩子回国,多数孩子都是“小美国佬”。有的回国时还在襁褓中,有的已经七八岁了。这些孩子们从不会说中文到戴上了红领巾,荡起了双桨,受人欺负,农村插队,走过与一般“祖国花朵”不同的曲折道路。现在也都进入古稀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