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年少时(04)从只闻花香,到体验“书中三味”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在首义路小学读五、六年级时,几乎每天下午放学,就与几个发小到湖北省图书馆少儿阅览室去看《中国少年报》、《少年文艺》等报刊,有时还在那里完成当天的家庭作业。
那时湖北省图书馆就在蛇山南麓“抱冰堂”下、首义路口对面。从我们首义路小学出门,左转横穿武珞路,向东走二三十米,就是省图书馆。从人行道走上二十多级台阶进大门,那坐北朝南的图书馆大楼,典型的中式歇山顶结构,顶上的绿油油的琉璃瓦,在蛇山绿树丛中,格外耀眼。
走进图书馆大门,右边就是少儿阅览室。至今还记得那位与我妈妈年龄相仿的张老师,总是笑容满面热情接待我们,有时还指导我们阅读一些报刊上的好文章。我们都记得,当年那个少儿阅览室的阅览桌设计非常特别,它的桌面是一个“人”字型,坐在桌子两边的读者不用低头看书报,平视桌上的读物即可,而且不会影响对面读者的阅读。用当下时髦的话来说,非常人性化。更人性化的是,阅览室全部报刊、杂志、图文并茂的《人民画报》和《解放军画报》等,都是开架借阅。为我们这些身无分文小学生开创了一个课外阅读的平台,为我们打开了看世界的天窗。
1962年,我因“浸润型肺结核”休学一年。每天早上去位于小东门的“武汉市结核病防治所”,打一针链霉素针剂后,就去省图书馆少儿阅览室看报刊杂志。每天上午要看到中午,直到阅览室关门,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那时还是张老师负责管理阅览室,她也许不记得以前带着红领巾的我了,但我记得慈祥、亲切、热情的张老师。她见我每天上午都在阅览室,就主动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告诉张老师,我是华师一附中高二的学生,因肺结核病休学在家。我家住在通湘门外李家花园,祖父辈都靠种花为生,家里只有一本《李氏宗谱》,是有字的书。我除了已经读过的课本外,没有任何课外读物。
我还对张老师说,在首义路小学读书时,我与发小们就经常到这里来看书读报。现在暂时离开了学校,一个人在家没有什么书可看,于是每天上午打完针,情不自禁就来这里了。
张老师没有因为我得了传染病而嫌弃,还特别表扬我爱读书是好事,鼓励我珍惜这段休学时间,多读点名著。然后,让我把学生证给她,帮我办了一张湖北省图书馆的借书证,可以去后面的图书大楼借书回家看。
张老师还手把手教我,怎么从馆藏的那么多书中挑选自己喜欢的书。张老师引我走进借书柜台边的一间房,那里面好几排检索图书目录的柜子,那些柜子有点像中药店那样的小屉子,每个屉子上面分门别类标明了书籍的种类。抽出来可以看到一张张硬纸卡片,整整齐齐串在一根如筷子般粗细的圆铁棍上。卡片上有你需要的书,就可以抄写书名、库存号等。拿到前台,交给工作人员就可以借到你想要读的书了。
从此,我这个从小只闻花香的花农子弟,就一脚踏进了“书香门第”——古色古香的省图书馆藏书大楼!
自古以来,人们都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而我以为勤奋读书是非常快乐的事情,学海虽无涯,只要“乐”作舟,“勤”读就能登“书山”。更有古人“凿壁偷光”、“程门立雪”不断激励我努力读书。那一年,读书给我带来的快乐,加上当时治疗结核病的最佳药品链霉素针剂和口服雷米封药片,更加上妈妈的精心的调养,还有当时我们李家花园的清新空气。不到半年,复查结果,“病灶已经钙化”了。但是,学校规定,必需休学一年。于是,每天上午,我继续到张老师管理的阅览室读书看报,自学高中课程到12点钟回家吃饭,下午和晚上在家看借回来的书。省图书馆藏书之丰富自不待言,每次能借阅两本。我经常是一二天看一本,虽有囫囵吞枣之嫌,但确实锻炼了我的快速阅读能力。后来读《黄生借书说》“书非借不能读也”,感同身受。
那一年,从湖北省图书馆借回来许多小说,虽然没有“万卷”,但少说也有几百本吧。读了之后,增长了许多知识。谈不上“胸中脱去尘浊”,但那个时候正是我人生的青春期,真的觉得“书中自有颜如玉”。不仅读了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还读了许多小说中描写男欢女爱的情节。实话实说,生在文盲家庭的我的性启蒙,完全来自古今中外的小说。
幸亏人类有了文学作品,一代一代青少年得以感悟“书中自有颜如玉”,原来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阅读中陶冶了审美情趣。感谢张老师在我成长的关键时刻,引领我走进了省图书馆藏书大楼,不仅让我从书中初识了爱、情、性,更丰富了我的精神生活。
我谨记荀子的“学不可已矣”,如饥似渴地汲取人类文明的精华。从四大名著到巴金的激流三部曲;从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到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从法国雨果的《悲惨世界》到高尔基的《我的大学》;还有当时中国曲波的《林海雪原》、杨沫的《青春之歌》、欧阳山的《三家巷》、李六如的《六十年变迁》、冯德英的《苦菜花》、溥仪的《我的前半生》、周而复的《上海的早晨》等现代小说。
后来,在图书馆任研究员的昌庆旭学友告诉我,当年,我在湖北省图书馆少儿阅览室,遇到的那位慈祥的张老师,是我们学长冯天瑜的妈妈!而且昌庆旭学友与冯先生有微信联系。
我立即请学友,代我向冯学长表示,感谢他妈妈当年关爱我、引领我走进省图书馆,开启了我阅读文学作品之窗,让我受益一生!
事后,庆旭学友把与冯学长聊天的截图传给我,说:“冯先生已回复”。而且告诉我,那位慈祥的张老师,大名张秀宜。几十年后,才知道恩师的大名,才知道他的儿子与我们都是华师一附中的学生!感恩微信时代!感恩张秀宜老师和学长冯天瑜母子传承书香世家美德惠及我辈!
【附录一】听冯天瑜妈妈的话,多读名著受益一生
疫情期间,我一直住在美国泽西市。每天早上起来,自寻其乐,写写随笔,发到《文学城》我的博客里,自得其乐,同时也发到自己的微信朋友圈,与大家分享共乐。大约在前年底吧,写了一篇《说一下武汉人“过早”》,有朋友看了,转发到“人文武汉”公众号。一位大名昌庆旭的朋友要求加我的微信号,我立即通过了验证,我们开始聊天。
他从我的那篇《说一下武汉人“过早”》谈起,聊着聊着,越聊越亲近越亲切越亲密。
原来我们都是武昌人,我们的中学生活都是在千家街的华中师大一附中度过的,只不过我虚长几岁而已。更没有想到学弟后来在湖北省图书馆做研究员,直到退休。
我告诉他,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在首义路小学读五、六年级时,几乎每天放学就与几个发小到湖北省图书馆少儿阅览室去看《中国少年报》、《少年文艺》等报刊,有时还在那里完成当天的家庭作业。至今还记得那位与我妈妈年龄相仿的张老师,总是笑容满面热情接待我们,有时或推荐、或指导我们阅读一些报刊上的好文章。
1962年,我因“浸润型肺结核”休学一年。每天早上去位于小东门的“武汉市结核病防治所”打一针链霉素后,就去省图书馆少儿阅览室看报刊杂志。每天上午要看到中午,直到阅览室关门,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那时还是张老师负责管理阅览室,她见我每天上午都在阅览室,就主动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告诉张老师,我是华师一附中高二的学生,因肺结核病休学在家。我家住在通湘门外李家花园,祖父辈都靠种花为生,家里只有一本《李氏宗谱》,是有字的书。
我还对张老师说,在首义路小学读书时,我与发小们就经常到这里来看书读报。现在暂时离开了学校,一个人在家没有什么书可看,于是每天上午打完针,情不自禁就来这里了。
张老师没有因为我得了传染病而嫌弃,还特别表扬我爱读书是好事,鼓励我珍惜这段休学时间,多读点名著。然后,让我把学生证给她,帮我办了一张借书证,可以去后面的图书大楼借书回家看。后来,昌庆旭学友告诉我,当年,我在湖北省图书馆少儿阅览室,遇到的那位慈祥的张老师,是我们学长冯天瑜的妈妈!而且他与冯先生有微信联系。
我立即请学友,代我向冯学长表示,感谢他妈妈当年关爱我、引领我走进省图书馆,开启了我阅读文学作品之窗,让我受益一生
事后,庆旭学友把与冯学长聊天的截图传给我,说:“冯先生已回复”。而且告诉我,那位慈祥的张老师,大名张秀宜。几十年后,才知道恩师的大名,才知道他的儿子与我们都是华师一附中的学生!感恩微信时代!感恩张秀宜老师和学长冯天瑜母子传承书香世家美德惠及我辈!
【附录二】说三道四(95)说一下武汉人“过早”
“过早”,从字面意思上我们可以理解成为“太早了”,“时间超前了”。但是,武汉人说的“过早”,实际上就是北方人说的吃早餐,南方人说的吃“早点”,或请客人,或周末一家人去外面餐馆吃早餐,称之为“喝早茶”,文雅、好听。
“过早”这个词,因了网络传播的原因,已经风靡全国,现在很多其它地区的年轻人,也开始跟着武汉人说“过早”。
武汉地处中原,自古就是九省通衢之地,长江穿城而过,汉水从江北汇入长江,水之北为汉口,水之南为汉阳,而江南则称之为武昌,统称武汉三镇。武汉三镇,不论南北,都把吃早餐叫做“过早”,乃至沿江上下游从宜昌到黄石,一带一路都流行“过早”。
过早,早餐、早点、早茶,都是中国的早餐文化,唯有武汉“过早”的一个“过”字,更显武汉地域特征和敢为人先追求卓越的精神!北方吃早餐、南方吃早点、喝早茶重点在吃,武汉人吃早餐强调的是“过”,就是做的过程和吃的过程速度都很快,早就超越现代人的时间观念了。
武汉人每天早上也像北方人一样,见面打招呼时会问及吃饭方面的话题,北京人常说“您吃了没?”,而武汉人则说“您家(武汉话这两个字连读,表示尊称,但没法找到相应的注音。)过早了冇(mào)?”。说法不同,但是中国农耕社会关注吃的传统礼节没变。君不见中国从春节到腊八节,一年到头,哪个节不是一个“吃”字,春节吃饺子、年糕、春卷,元宵吃汤圆,端午吃粽子,重阳吃重阳糕,中秋吃月饼、腊月初八吃腊八粥等等,还美其名曰“民以食为天”嘛!有人抬杠说,元旦吃什么呢?元旦是阳历,西方的节日;我们中国节气讲的是阴历啊!
诚然,“过早”之“过”,讲的是吃早餐的“过程”,说的是吃早餐的速度问题,但是丝毫不影响武汉早餐的质量和品种。
食神蔡澜说:“各地的早餐文化,因生活优裕而处在消失之中,武汉的街头巷尾还在卖,我将它冠之以‘早餐之都。’”在武汉,“过早”一个月不重样绝对是谦虚的说法。
蔡林记的热干面,老通城的豆皮,四季美的汤包、福兴和的牛肉面,谈炎记的水饺,田恒启的糊汤米粉,厚生里的什锦豆腐脑,德华楼的年糕,老谦记的牛肉炒豆丝,五芳斋的麻蓉汤圆,同兴里的油香,严老幺的重油烧梅……,无论是老字号店铺,还是家门口的早点摊,都能呈上一份够汉味的美食。
我生在武昌,长在武昌,读书在武昌,四十五岁之前工作在武汉。真正常吃武汉早餐美食却是在工作以后。
五十年代初,小学读书六年时间,每天早上,妈妈早早起来,给我准备好了早餐:一个煎荷包蛋、一碗油炒饭、一碟时令青菜、一碟腌菜。那时武昌通湘门外李家花园只有我们一家,父亲跟着祖父种花养家,空余时间养鸡、种菜供一日三餐之需。我上小学后,天天都在家里“过早”,其实就是吃早饭。尽管每天早上学校门口摆满了早点摊,一路走过,那热干面、油条、面窝,特别是一个平底大圆锅,下面烧的是木工刨下的刨花,烤的米粑粑,刚出锅时的那个香味啊,让小时候的我真是馋涎欲滴,尽管早餐在家吃饱了,看着闻着还是想吃一口。一对粑粑二分钱,可是,没有钱哪!以致后来在海口“湖南人”餐馆,看到电锅烤的米粑粑,每次都要一盘,回味,更觉得是一种自我补尝年少想吃而不得的滋味!尽管那味道远不如五十年代原生态的滋味。
武汉早餐美食,我最早尝到的是“四季美”的汤包、“蔡林记”的热干面和“老通城”的豆皮。那是小学三四年级吧,暑假期间,大姐接妈妈和我到她家住了几天。我的大姐一家当时住在江汉路宝成里。出巷子口走几分钟就是中山大道上的“四季美”,再往前走一点就是“蔡林记”,出巷子口向右走几分钟就是大智路口的“老通城”。我们住了三天,就吃了三种传统美食。那舌尖上的美味,后来再也找不到了。
直到参加工作以后,几乎每天过早,都在学校门口的小餐馆吃热干面,虽然不是“蔡林记”的,但那味道也差不多。只是觉得汤包还是“四季美”的好吃,豆皮还是要吃“老通城”的。等我离开武汉三四十年后,再回故乡,在中山大道那里已经找不到“四季美”了,后来去武汉著名的“户部巷”,看到一家自称“四季美”传人的餐馆,买一笼汤包,吃一口后的感觉就是徒有其名的商业炒作!
“老通城”的豆皮也是现在武汉三镇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卖的,在网上看到现在“严老幺”的豆皮,已经超越了他自己家的“重油烧梅”,很有知名度,极具人气。每天早上喜欢吃豆皮的,宁可排一二个小时的队,也要吃他家的三鲜豆皮。足以说明“严老幺”是正宗地道的武汉老味道!再回故乡,一定要去品尝“严老幺”的三鲜豆皮!
“蔡林记”的热干面,现在武汉更是遍地花开,一条不长的小街,走几步就是一家“蔡林记”,但是,对老武汉人来说,只是一个牌子而已。没有一家可以与六七十年代的、中山大道上那一家的“蔡林记”相比。那时,只要走到那里,不管肚子是不是饿了,都要去吃一碗的!至于平时,我在学校门口的小餐馆“过早”的标配是:一碗热干面,两个卤鸡蛋,一碗清酒,偶尔还要加一根油条或一个面窝。
1990年调到海口,只要回武汉,不论时间长短,每天“过早”还是自己以往的标配。
退休后,2008年在武昌买房装修时,老伴的班主任邱老师刚好到在上海的女儿家去了,一定要我们住他在汉口公寓的那套房。从他的公寓大门,出院子就是一条小街。第一天早上去“过早”,我们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情况。两家热干面店紧挨着,走到那里一看,第一家门可罗雀,第二家门口排队的有几十人。走南闯北的生活常识告诉我,吃饭一定要去人多的店。我们也没有什么事,就在第二家去排队等候“过早”吃热干面。据说,第二家店早上营业到九点多就打烊,然后第一家店才有生意可做。
补充一句,我们夫妻两人当时都六十多了,装修新房折腾不起 ,计划找一家靠谱的装修公司全包。因此就“没有什么事”。
边等边聊,不知不觉就进了店,只吃一口,就比那记忆中的“蔡林记”味道还要好!以后几个月时间,几乎每天都去那一家“过早”。
后来,经朋友推荐,我们找总公司在上海的“百安居”全包,轻轻松松装修好房子后,我们俩就去美国女儿家住了半年才回来住新房。
我们那个小区,当时周边正在发展之中,一面是武昌南湖边的幸福湾,正在修湖边慢道;另外三边路旁都是商家买下的店面,有四五家热干面店已经开业。我们家住在小区北门,我从北门到西门,到南门,每一家都去品尝几次,最后,选定了东门附近的“牛师傅”热干面。十几年来,只要回到武汉,每天早上都在那里“过早”:一碗热干面,两个卤蛋,一碗清酒,偶尔还加一个面窝。以致主勺的、微信“一路上有你”的美女师傅说:“李老师天天吃热干面,吃不厌吗?”“你们店的热干面真的好吃啊!不仅面有劲道,你烫面的时间也掌握得非常适当,调料、特别是芝麻酱非常地道!而且十几年如一日,怎么教我不喜欢吃啊!”
我是老武汉人,特别爱吃地道的武汉热干面!更喜欢我们家门口的“牛师傅”热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