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朋友姓周。广东人。脸稍方,大眼睛,鼻梁小巧,皮肤偶尔冒几粒青春痘,身材瘦高。留短发。乍看一般。再看美得清淡。细看惊人的美。
我很喜欢她。
唯一不喜欢的地方是她老爱和我比高矮。有时候我高有时候她高。成长的速度不一样。大约十年未曾谋面,这些年我没有再增加一厘米,不知道她长了没有。
她比我高的时候我想和她比比谁脸上的痘更少。我比她高的时候她想和我比成绩。少女心=玻璃心。
我还是由衷的喜欢她。因为她漂亮,学习好,安静。还因为她不停的在恋爱,并且向我分享她的每一种心情。听她讲就好像我自己在谈恋爱一样,还没有被家长发现狂揍的风险。
有时候也听得有点烦。翻来覆去都是那个名字。可我还是耐心的听着,没有评论也没有建议。耐心听她讲完。好像是等一场雨过去。有时候我说上几句什么,她就会很激动。好像是看到了彩虹。我不记得我说的都是什么。猜想大多数也只是好奇的语言吧。
有一次听说买一种擦脸油送一个好看的别针。我们说回去要妈妈买。我先到手。是一个塑料粉红色小袋鼠别针。我说,给你吧。不是我不喜欢。是我更喜欢她开心的样子。她高兴的拿走了。下了课后她来找我,把别针还给我很严肃的说,无功不受禄。
直到今天我还记得这一幕。无功不受禄。
还有一次我们一起去买口红送给妈妈。因为她妈妈和我妈妈同一天生日。她妈很严格,严禁同学拜访。我家比较自由。她在我家的日子很多。
后来她恋爱了。我陪她坐好久的火车去郑州看她男友。冒死之程。被发现可能会被家里拖出去枪毙。在郑州我吃了百极馍。可能我写错了。惊讶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美味。我们还去黄河边骑马。赶马的老大爷大概六十多岁,一路小跑,汗流不止,让人印象深刻。可惜我不会作诗,不然要吟唱一首,表达对生活不易的感悟。我们在一个有毛主席像的地方爬上爬下,还拍了一张合影。她和我手拉手摆出一个心的形状,明明一样高啊,宛如一对双胞胎。
后来她自己一个人去郑州,没有叫我。但我脑子里有她独自去郑州的画面。她穿着红色的外套,黑短发,眼睛亮亮的,看着火车外灯火通明急速退去的城市。是武汉。这画面怎么来的呢。我不知道。
后来他们分手了。那天我第一次擦睫毛膏。她哭惹得我也哭。她看着我突然破涕而笑。我的睫毛膏掉了一脸,脸上纵横交错黑乎乎的。她要我别拿她的袖子擦眼泪,那件深蓝色外套掉颜色,你看你的脸。我想起来我的睫毛膏,但我没说。很丢人不是吗。
再后她又有了一个二十好几的男朋友。二十多岁对于十几岁的我来说简直是社会大爷。不知道可以交流什么。也不好和他讨论铜锣湾归谁管吧?我们的联系日益减少。有一次回家我看到一对鹦鹉。我妈说是小周周和她舅舅送来的。
舅舅?什么鬼?
哦。是他!
后来又分手了。后来又听说她和师大一个老师在一起。买了房子准备结婚。她告诉我她住在他家,每天晚上要做他们一家人的饭。语气听起来很幸福的样子。傍晚时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她亲手做的饭菜,当然幸福。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联系了。她不找我。我也不找她。群里也不互相说话。
我想起来她在最后交往犹深的日子里在电话里对我说: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经历那些。
是我的倾听鼓励了她吗?
还是我的陪伴怂恿暗示了什么?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那时候我也只是个孩子啊。
白馍香香酒家,
老人黄河瘦马,
夕阳西下,
太妹人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