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A01guT4HL4
父母走了,那从出生到长大的家往往也就随着父母消失了。新年送给自己一个礼物,在文学城开了个博客,这样想爸妈的时候,心就可以回家了。
大妹回家 Long, long journey
大妹(发音为中国国花-梅花的梅或美国国花-玫瑰的玫)是妈妈四十年代末从美国带回来的洋娃娃,她是爸爸送给妈妈的礼物。
听姐姐说,在妈妈回国前,爸爸想法换了十五美金寄给妈妈 (那时的爸妈都是穷学生),请她买一样她喜欢的礼物替爸爸送给她自己,于是妈妈在美国田那西州的首府Nashville的百货商店里给自己挑了个洋娃娃。
在我带大妹回我美国T州的家前,大妹一直坐在妈妈房间壁橱里的衣服上。只要打开橱门就可以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卷卷的头发。扎着姐姐小时候给她梳的两小辫儿。妈妈说姐姐生下来的时候,把大妹和姐姐放在一起,姐姐的头还没有大妹的头大。记得有一张姐姐一岁多的照片,姐姐一脸的不高兴,使劲地要推开旁边坐着的大妹。妈妈在照片上的题字是“讨厌她?”可能姐姐当时正在回忆着生下来时,被大妹的头比下去的事了。
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总会对姐姐和我说,怎么你们一下子就长大了呢?看大妹还是那么小多好,也不淘气。
六十多年前,妈妈带着大妹跨山过海回家来,在太平洋上整整航行了十四、五天才在上海上岸回家的。至那以后,大妹这个美国洋娃娃就成为我家的一员,她看着我爸爸妈妈结婚,然后我姐姐和我生出来了。小时候,大妹和我们照了很多照片,照片上的我们笑得好开心。大妹看着我上小学,姐姐考上省城第一重点中学。后来文革了,爸爸去了农场,妈妈被关进了牛棚,姐姐和我去农村插队。家里没人了,只留下了大妹坐在妈妈房间壁橱里的衣服上,静静地等着那一天,我们终于会一个个又回到家中来。
大妹一定很开心,熬过了十年浩劫。爸爸妈妈总算解放了。姐姐和我也从乡下回到城里来。妈妈又有了新的工作岗位,可爸爸在文革中受尽了折磨,一病不起。
有一天,姐姐带着海宝回家来见爸爸妈妈了.因为大妹也喜欢八十年代海宝朴实的播音风格。没说的,她当然和我一样也投了海宝的一票,所以姐姐就和海宝结婚了。
我知道妈妈八十年代初被邀请作为访问学者第二次访美时,大妹一定很想和妈妈一起回她的第一故乡看看。不过大妹也知道当时美方只给了一个名额。如有两个名额的话,就是别人带翻译去了,也轮不到妈妈了。
妈妈从四十年代起就献身于中国的护理教育事业,桃李满天下,学生们对妈妈很尊敬爱戴。文革后,护理界也是青黄不接。妈妈早过了退休年龄, 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可为了改革中国护理界的落后状态,引进国外新的理论技术,八十年代初,妈妈两次只身出国学习。回国后,还和年轻人一样到处出差,讲学办班。妈妈这一辈子可以说是为了中国护理界的成长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妈妈七十岁时,代表中华护理学会在英国护理年会演讲时, 还受到当时各国到会代表罕见的轰动好评,为中国护理界争了光。当妈妈用纯熟的美式英文演讲完毕后,全场各国代表全体起立,报以经久不息的热烈的掌声(大会上唯一一次对演讲者最热烈的反馈)。妈妈的讲题是中国传统医学在护理上的运用,讲稿是妈妈和她的学生,JY阿姨合写的。记得当时我还在讲稿的中翻英语法部分提了建议,令妈妈对我刮目相看。大妹后来告诉我,在妈妈的晚年里,她还会经常一个人在家静静地听她自己在英国的演讲录音带。大妹说每次妈妈听到那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时,妈妈就笑眯眯地,眼睛亮亮地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文革后妈妈一心扑在工作上,所以大妹也没有再动过出门的心思,她就是专心地陪着长年躺在床上生病的爸爸。后来,爸爸回天国去了,我也飘洋过海去追寻我的美国梦。妈妈快八十了才退的休。后来妈妈的身体不好,总是生病也很少出门了。大妹还是静静地一直坐在妈妈房间壁橱里的衣服上,陪着妈妈每天等着姐姐下班回家,等着姐姐骑车去医院给妈妈拿药。要是天下雨了,刮风了,好不容易等到姐姐湿漉漉地进了家门,大妹才和妈妈一起舒了一口气,把提着的心放下来。
可我倒好,八十年代末,我去美国后,让妈妈和大妹一直等了八年,我才回家。在这八年里,我帮台湾香港人打过餐馆,给犹太人看过孩子,干过黑人洗衣店的活,也给白人高级白领打扫过屋子,当过清洁工。没少受过资本家的剥削和打工老板的气。开头几年和当年大部分的大陆留学生一样,为了省钱天天啃鸡大腿,直到啃出鸡屎味儿,以至于后来多年饭桌上从不上鸡。
就像当年打日本鬼子,八年抗战一样,我是土插八年,洋插也八年。出国八年后才从美国第一次回家,没有衣锦还乡,只给妈妈带回了一纸美国T大学商学院的会计硕士文凭。私下里,大妹告诉我,妈妈看着我这张文凭,别提有多高兴了,说我总算为她圆了一个梦。妈妈总担心我们这一代生不逢时,Y家书香门第的香火要断在我们这一辈上。
拿到硕士文凭后一年,我拼命又考过了美国T州注册会计执照,在一家国际石油公司当上了白领打工族,一干十多年。妈妈深知道美国职场的竞争激烈,很担心我的身体,每次我打电话回家,大妹就听着妈妈对我嘘寒问暖,唠唠叨叨,句句慈母心。妈妈总算等到我带着AE回家来,妈妈看到了这个诚实善良的洋女婿,总算对我这个小女儿放了心。大妹告诉我,妈妈担心AE太老实,叫我千万不要欺负他。
在姐姐多年的精心呵呼照料下,妈妈八十多岁后闯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病危难关。可是在妈妈快要92岁的这一天,妈妈终于被上帝接回天上去和爸爸团聚了。大妹坐在妈妈房间壁橱里的衣服上,想念妈妈一定哭了很久。后来她不哭了,我回家后大妹告诉我,妈妈和爸爸在上帝的家里很开心。
妈妈走后,大妹陪着姐姐,还是静静地一直坐在妈妈房间壁橱里的衣服上,等待着。爸妈都走了,可是大妹还在等我回家来,等我去爸妈撒骨灰的山里去祭拜,好了却我这个远在海外作女儿的心愿。
大妹很放心了,因为看到我这次回家来,见到妈妈的遗像,眼泪在眼眶里只是转,可是没有流下来。大妹看到我和姐姐花时间长谈沟通,相互理解体贴。她还看到我吃到姐夫海宝亲手包的饺子,烧的活鲫鱼。我私下里告诉大妹海宝的厨艺还真不赖。大妹很高兴我还在上海探亲访友,在表姐表妹们家里小住,尽享亲情融融。当我找回多年未见儿时的同窗好友时,大妹也和我一起快乐激动。她和我一起唏嘘感慨光阴似箭,同学一别在花季好年华,再见却已都是两鬓苍霜。大妹和我都认为四十多年后大家能再见面是缘分。新朋旧友,亲情友情,天长地久,就要更珍惜和感恩。
姐姐和海宝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要装修房子了,也要翻开他们两人世界生活里新的一页。
于是大妹在六十多年过去后,决定也向亲朋好友道一声珍重再见,然后和我一起坐上飞机,翻山越岭,漂洋过海回到我太平洋彼岸的家中。
大妹知道,家就是家,不论在水何方,家就是有亲人和朋友在等着你的地方,不论你的亲人和朋友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是说英文的还是讲中文的。
回到家后,去达拉斯看AE的老爸比尔和继母琳。我把大妹的故事说给AE的老爸听。说来真是很巧,比尔这位美国二战的海军陆战队的老兵(美军中战斗力最强的兵种,以坚韧顽强而自豪)后来一家大电子公司的副总裁,竟然是大妹美国田纳西州的老乡。比尔和妈妈还是Vanderbilt大学前后十年的校友(Allen老爸比妈妈整正小十岁)。听完了大妹的故事,老比尔不说话,我还以为他听着我的故事睡着了。良久,他叹了口气,轻轻地说It is a very touching story (这真是个感人的故事),于是 我和AE惊讶地发现一颗混浊的老泪顺着着Allen老爸那饱经沧桑的老兵脸颊在静静,缓缓地淌下来。
Enya, Long, long journey (长长旅途,漫漫行程)
City lights shine on the harbor, night has fallen down,
through the darkness and the shadow, I will still go on.
都市灯光朦胧照着静静的港湾,夜幕悄悄降临,穿过黑暗和阴影,我行路匆匆脚步不停往前行。
Long, long journey through the darkness, long, long way to go;
but what are miles across the ocean, to the heart that's coming home?
长长旅途,漫漫行程,长夜黑暗,脚步匆匆。前方是不尽的长路要走,行程万里,漂洋过海要回那心中的家去
Where the road runs through the valley,
where the river flows, I will follow every highway to the place I know.
穿过山谷的小路,沿着河水流过的土地,我要跟随每一条道路,带我去到我向往的地方。
Long, long journey, through the darkness, long, long way to go;
but what are miles across the ocean to the heart that's coming home?
长长旅途,漫漫行程,长夜黑暗,脚步匆匆。前方是不尽的长路要走,行程万里,漂洋过海要回那心中的家去
Long, long journey, out of nowhere, long, long way to go;
but what are sighs and what is sadness
to the heart that's coming home?
长长旅程脚下起,漫漫行程无尽头,
路途中上会有多少叹息,多少悲伤,还是要跟着心的向往和召唤,回到那心中的家去。
后排右三的高个子是我妈妈,她四十年代在美国进修护理教育(去美国前,已经是护校最年轻的小先生)
左起,我,外婆,大妹,我姐
天涯海角漫漫回家路
我在国内网站曽发表过几篇博客,这两年先是被删贴,现在网站也进不去了。
第一眼看到大妹,眼睛一亮,还以为您父亲如此细腻,给妻子挑了这么可爱的礼物(我现在也藏有一个洋娃娃),姐姐和洋娃娃斗气让我笑出声了。原来小溪姐姐有一位非常出众优秀的母亲。令人敬佩!
我是相信缘份的,你和Allen的姻缘,在你妈妈那一辈子就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