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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眼睁睁的看她死在街头

(2018-01-14 20:04:37) 下一个

作者: John Wilkins

消息来源:The San Diego Union-Tribune

菲利普•法克(Philip Faker)和珍•薇(Jane Via)住在加州圣地亚哥(San Diego)的Jamul,夫妻俩人都已经退休。他们的房子上下要走楼梯。目前他们腿脚还利索,考虑到好景不长,以后走楼梯会有困难,于是他们搬到La Mesa的公寓,那是一个平房。

2015年春天的某一天,夫妻俩带着狗在La Mesa市中心散步,看到街上有些露宿街头的流浪人。他们内心非常同情这些人,可是爱莫能助。

La Mesa街上的流浪人比圣地亚哥市要少得多,平时大约有25个。他们通常在饭店、超级市场,和公共厕所落脚。

"我也像大多数人一样," 法克说,"如果他们问我讨钱,我就给一块两块钱。不然的话,我也不想去理会那些人。我有点害怕,这些人看上去脏兮兮的,身体似乎是有病。"

一个流浪女引起了夫妻俩的注意。她总是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连在衣服上的帽子翻起裹在头上,一付"嗨,不要来惹我"的样子。她脸上化了妆,似乎对她的容貌很注重。看上去她既没有酗酒,也没有吸毒。她从不追着人讨钱。

"这女的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流浪街头?" 夫妻两人在想。

夏天的某一天,法克一个人出去溜狗,正好和流浪女擦肩而过。她和狗打招呼。小狗看到有人注意它,乐得屁颠屁颠的。女人说,太热了,嘴巴干,能不能给我$1.50钱买瓶水?

法克给了她5块钱。他口袋里就这点现金,全部都给了她了。女人看着钱,有点犹豫,可最终还是拿了。她谢了法克。

两个星期以后,夫妻俩又碰上她了,三个人开始交谈起来。她告诉他们,她的名字叫安娜•梯丝代尔(Ana Teesdale)。以后的几个星期,她陆陆续续地讲了一些她的事情。

她45岁,出身在波多黎各(Puerto Rico),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她小时候住在纽约的布朗克斯市,长大后和家里人一起搬到圣地亚哥。

她离婚了,有一个22岁的女儿。在市政府法律公诉人办公室工作了18年, 她的职务是行政助理。2008年她失去了工作,随后又失去了在Lemon Grove的房子,她的卡车,最后流浪在街头。

法克和薇没有和流浪人打过交道。他们计划帮安娜找到家人,再帮她找一份工作,这样她就可以过上像以前一样的生活。

死亡从来没有在他们的计划中。

帮人们找到天主

夫妻俩在中西部长大。法克在印地安那的一个小镇,薇在圣路易斯。结婚35年,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

丈夫是财务理财顾问,妻子是地方副检察长,然后又当了天主教神父。2006年在瑞士不远的一条船上,她被授予这个称号。天主教不允许女人担任神职人员,她的任命是对天主教的公然挑战。

薇受到了戒罰,被赶出了教会,可是这并没能阻止她去领导玛丽•玛德莲•传道者教会。现在她是那个教会的荣誉牧师。

"很多天主教徒说,在教堂里找不到天主。" 在出仼神父职位后不久,她说道,"我们的工作是要帮大家找到天主。"

出于信奉宗教的虔诚,宣传社会道义的热忱,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法克和薇对流浪在街头的安娜伸出了援助之手。

夫妻俩都认为,如果客观环境发生变化,他们自己也可能生活没有着落,四处流浪,这种事可能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

只要在大街上看到安娜,他们就会停下来和她聊天。有时候,夫妻俩会带她去喝咖啡,吃中饭或晚饭。

他们发现,安娜谈吐风趣,幽默,很聪明。法克说。他们很吃惊:"因为我们实在无法想象,一个露宿街头的人,可以从身边发生的事情中发掘出素材,然后把它说成一个很幽默的故事。"

可是他们也发现,她精神有问题。她说一个陌生人在偷拍她的照片:她说她看到了巫婆,听到了巫婆的声音;在啇店和饭店里,她会破口大骂工作人员和其他顾客。

无独有偶。根据今年一月份的一份调查,圣地亚哥40%的流浪汉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早期症状

在安娜20岁时,家里人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病情逐渐加重。" 她的妹夫兰迪•雷诺(Randy Reno)说,"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人也长得漂亮,可是她的疾病无法控制。"

据雷诺所知,安娜的病没有正式的医生诊断结果,但是家里亲戚猜测是精神分裂症。"大家想要帮助她," 雷诺说,"可是她认为自己没有病。"

她吃了一段时间的药,然后停药了。她说,这药使她整天昏昏沉沉的,以至于她没有力气和恶魔作斗争。

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和圣地亚哥的一个邮差结了婚,这个婚姻维持了不到三年。打离婚官司时,她不满意离婚律师,解雇了一个又一个。离婚法律程序繁琐,她因为没有和法庭合作而被罚款。

安娜收到法院"禁止骚扰"的命令(Restraining Order), 不准她以任何方式接近她的前夫。事出有因,有一天晚上,安娜打了20个电话给前夫,威胁他:"我要上门来抓你。"

安娜随即失去了在Lemon Grove小区Ida街上的房子。她的女儿蒂阿拉说,在那幢房子里,她有很多快乐的回忆:妈妈重新装修了厨房,加了一间房间,又在花园里种了很多花花草草。

她的病影响了工作,被要求打包走人。没有了收入,她只能靠着银行储蓄和失业救济金付房子按揭,可是这些钱很快就用完了,她只好把房子卖了。在随后的几年内,她靠着卖房的收入过日子。

雷诺说,他和他的妻子海蒂几次把安娜带回家里住。可是后来发现不能让她住在家里。安娜喜怒无常,他们担心家里四个孩子的安全。于是又一个"禁止骚挠"的命令。

从妹妹家搬出去后,安娜找了一个单间,卧室和餐厅和厨房连在一起。然后又住进了给低收入人住的房子。她开始出去找工作,但是没有人愿意雇她。她女儿搬去和她父亲一起住,然后和阿姨舅舅,最后和朋友一起住。为了给妈妈付手机费,资助妈妈一点钱,她打三份工。

钱用完了,到头来安娜只能睡在她的小卡车里。卡车停在购物中心的广场,车里还有几只狗和一只鸟陪着她。没有多久,卡车坏了。她没有钱修,车被拖走了。

安娜把宠物送给了朋友,自己睡到了大街上,一日三餐靠着政府发的食品救济券过日子。

家里人很伤心。雷诺说,"我太太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觉,她等着她姐姐的电话。她哭着哭着睡着了,半夜醒来又继续等。那怕进来的这个电话只是她姐姐在那里胡言乱语,只要知道姐姐还活着,我太太也安心了。"

"我太太打了很多电话。她一家一家去找慈善机构和社会工作人员,请求他们帮助姐姐。可回答是,除非她伤害了人家,或者是自己,没有人可以帮她做什么事情。

餐风饮露街头带来的损害

安娜去了几次流浪人收容所,可是觉得还是在La Mesa的街上比较安全一些。于是她挪到大街上,固定在某个角落。

好心的超市工作人员给了她一些做广告的化妆品,又给了她一些擦洗购物推车把柄的消毒纸巾,让她用来洗脸。

晚上,她感到孤独寂寞,睡不着,于是在大街小巷到处闲逛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包里装着她所有的财产。白天,她躺在一条临街的板凳上,小睡一会儿,或者说,像猫似的打旽。

她告诉女儿,"赌博时,必要的时候,你必须打出你手上仅有的筹码。"

去年开始,安娜不停地喊累。她流浪街头已经好几年了,餐风宿露的生活对她的健康损害很大。

她说她饿,于是法克和薇带她去吃饭。可是她只吃一点点就饱了。她说,只要一吃,胃里就撑得慌,好像有一个东西堵在里面。

他们叫她去看医生,她拒绝了。他们对她说,也许是挺严重的病。她回答,"也许,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

有一天,安娜从超市打电话过来:她在厕所里昏了过去,人掉在马桶和墙壁之间。

法克赶紧打电话给超市,请他们的员工把安娜从厕所里搀出来,把她扶到门口的桌子旁边。他开车去了超市,接了她去医院。

诊断报告出来了:肠癌四期。癌细胞扩散到她的肝和肺部,只有四到六个月的存活时间。

出院后,她去了亲戚家里住,可是没多久,又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那时候薇和法克已经搬回到Jamul,他们决定把安娜接到家里住。

法克说,"另外一个选择是,让她死在街头。"

勃然大怒和蓝球

她去年12月下旬搬了进来。他们安排她睡楼上的卧室,她不要。她喜欢睡在楼下客厅里的沙发上。从客厅的窗口往外看,一条峡谷,里面住着很多蜂鸟,蜥蜴,还有兔子。

为了更好地了解他们家里的"房友",法克去找了两本关于精神病的书。他想知道病人为什么有幻觉,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发火。

安娜坚持说,巫婆在晚上把她的头发剪了,然后把剪下来的头发编入巫婆自己的辫子里,这样巫婆可以控制她的思想。她责备墨西哥黑手党夺走了她的财产,又说,美国联邦调查局,美国中央情报局,最高法院,和白宫都参与谋害她。

她经常打电话给一个叫祷告者的组织。有一次她用家里的座机电话打。她告诉他们,巫师们正在强奸她。这话引起了电话那头的警觉。由电话号码查到地址,警察上门来了。

法克和薇搞不清楚什么东西会引起安娜大发雷霆,他们也知道他们也许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过错,或者误会而惹祸。

他们的朋友问,"你们在干吗?难道你们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法克说,他们不害怕,可是觉得无可奈何,没有办法。他们会看着安娜沉默不语,然后突然爆发一阵狂吼。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晚上睡觉时把房门锁上。

安娜平静的时候,喜欢看Golden State Warriors打蓝球。她喜欢坐在车上兜风,唱着卫星电台里歌曲,和他们两人一起去饭店一边听音乐,一边吃饭。

她随着音乐摇晃着脑袋和肩膀。当法克想要和她一起跳舞时,她乐了:"你水平还不行,不过你有潜力。"

"你能看见她吗?"

安娜的女儿和亲戚们都来看过她了。

"把一个无亲无故,垂死的人带到家里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很多人会做这个事情," 蒂阿拉说。"我妈妈不信任人家,可是她在这里感到很安全。"

有时候晚上,坐在楼下沙发上的安娜会给楼上的薇打电话。

"你知道我的水在哪里?"

水只是一个借口,薇后来知道。黑暗中,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肆意竄形,安娜真正想要的是有人陪伴着她。

有一天晚上,当薇下楼来和她坐在一起时,安娜问,"你听到她在说什么?"

"谁?" 薇回答。

"她,那边。你能看见她吗?"

"我没看见她,但是我相信你能看见。"

安娜生命的最后阶段,肿瘤似乎要从她的皮肤里穿出来。法克和薇帮她按摩,让她减轻一些痛苦。他们让临终关怀机构把病人用床送到家里,放在客厅里。夫妻俩陪着安娜一直到她闭上了眼睛,那天是7月22日。

安娜死在他们的家里,再有11天就是她47岁的生日。

"照顾安娜这件事不足一提," 薇说。"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懂得感恩的人,知道我的很多拥有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安娜的经历加深了我对生活的感受,使我感到我有更多的东西需要感恩。"

法克说,通过安娜,他进一步了解了自己。"以身作则的传福音,让福音活现于世界,这很不容易,但是值得去做。"

"我们赞赏她在面对困难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如果我们遇到她这样的情况,我们大概不能够坚持下去。" 法克在安娜的葬礼上说。"我们会永远怀念她,并感谢她让我们懂得了我们幸免的很多人生挑战。"

现在夫妻俩打算帮助安娜的女儿蒂阿拉。她想拿个大学文凭,然后去联邦调查局当法医。

蒂阿拉在左手上刺了一句话:"有福之人。" 这句话似乎和她的经历大相径庭。

蒂阿拉说,她只是想提醒自己,不要生活在阴暗里。

她想叫自己记住,有时候,往往会有些愿意帮助你的人。

所以,要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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