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沉,立马坐起身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把枕头扔到一旁,枕头下面空空如也。我呆坐了几分钟,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家里进贼了,他大爷的!这丢枪可不是小事儿,我不是心疼那把枪,而是担心这贼尝到甜头儿会没完没了,以后的日子还不得提心吊胆啊?好在我那把左轮儿是没登记的古董枪,皇家骑警那边并没有任何联系到我名下的记录,丢了也不会在官方那边给我带来什么麻烦。问题是,今天回家的时候,房门锁的好好的,没有被撬过的痕迹,那么这个贼是怎么进来的?家里其它地方也没有被翻过,怎么看都不像是遭了贼了,难道是有人有我家的房门钥匙?不可能,我从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把门锁给换了。这可有点儿邪乎了。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床上四处瞅着。突然,我看到在我胡乱扔在床头的一堆脏衣服下露着一截黑管子,再仔细一瞧,是枪管!枪口正对着原先枕头的位置。我一把掀开那堆脏衣服,我的左轮儿露了出来。我先是心里一阵狂喜,接着又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浑身冰冷,因为我发现那左轮儿的击锤正处于待击状态。
在所有的手枪里,左轮手枪是相对来说最安全也最不容易出故障的。虽然没有额外的保险,但是只要不把击锤扳起来,很难走火。因为通过直接扣扳机来带动击锤走完一个完整的击发过程,需要至少12到15磅的力道。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是刻意扣扳机,绝大部分意外都不会造成左轮手枪走火。但是,在事先扳起击锤的情况下,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这时候只需要4到6磅的力道就能击发。也就是说,可能一个小小的震动都会导致走火。
我玩枪时间不长,还只是个二把刀,但这个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所以,虽说我把左轮上满了子弹,但是绝对不会扳起击锤。我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手扒脚踹是常有的事儿,我就算脑袋被驴踢了也不会把一把上了子弹的左轮儿扳起击锤压枕头底下,更不用说把枪塞脏衣服堆里让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了。可这个家里除了我之外,再没第二个喘气儿的了,那么这是什么情况?
我像捧一颗地雷一样小心翼翼地拿起左轮儿,咬着牙用双手按住击锤,轻轻扣下扳机,把击锤一点儿一点儿地放回原位。接着,我又赶紧拨出转轮,把所有的子弹都倒了出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可刚才困扰我的问题又回来了,这是谁干的?我百分百肯定不可能是我自己,至少在我清醒的时候不会这么干,难道是我半夜睡迷糊了无意中干的?这个解释还是有点儿牵强,很难让我自己接受。
就在我怀疑着人生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我抓起手机一看,是我前妻陆小慧打来的。不用问,肯定是找我要赡养费。虽然我从来没拖欠过一分钱,每个月这个时候,而且都是在夜里,她都会像例行公事一样打电话催我。
我接通了电话,没好气地问道:干嘛?
她的声音倒是一反常态,变得特温柔:杜远,睡了吗?
我俩从结婚到离婚,她跟我说话像个女人样儿的时候屈指可数,我早就习惯了她那种东北彪悍老娘们儿的粗音大嗓门儿。现在她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我闷声说道:废话!睡了能接你电话吗?你有啥事儿?
陆小慧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梦见你了。
我调侃道:呦呵!这可真难得,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怎么着?跟你新处的那个洋鬼子对象吵架了?是他的臭胳肢窝熏得你想吐啊,还是那一身没褪干净的腿毛扎着你啦?比较了一圈儿,还是觉得国货更踏实,又想起我来啦?
按照陆小慧往常的习惯,这会儿肯定正在翻白眼儿呢,接下来她一定会顺着我说的挑我一堆毛病,然后下结论,洋鬼子就算再不济,好歹能顾家,有责任感。这是离婚前夕我俩吵架的一贯套路,到最后总是以她的词穷拳头现作为收尾来画一个句号或者是省略号。
不过这次陆小慧倒像换了个人一样,并没有和我抬杠,说道:杜远,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说一回话吗?
一听这话,我立马软了下来,我最见不得女人的温柔,当初她要是能多这么一点儿女人味儿,我俩也不至于硬杠到离婚。
我的语气缓和了好多,说道:到底咋了?
陆小慧说道:我梦见你满脸是血走在大街上,身后还跟着一个……
说到这儿,陆小慧停顿下来。
我催问道:跟着啥?
陆小慧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是个女鬼!
我去!一听这话,我只感觉背后一阵发凉。老子这会儿正疑神疑鬼呢,她偏偏要给我来个火上浇油。
不等我说话,陆小慧接着说道:我的感觉很不好。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信这个,不过你想想咱俩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感觉哪回不是对的?你听我一句劝,最近尽量少出门儿,开车一定慢点儿,再就是你的那些枪呀刀啊啥的都收好了,能不碰就不要碰。按照你的属相,今年正是犯太岁,诸事都要小心。
听了这话,我的心头一热,很久没人这么关心过我了。爹妈在世的时候,倒是经常在我耳边唠叨着类似的话,可我那时候只是觉得烦,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出国成家立业了,又要在媳妇儿跟前做出个大老爷们儿样,更不会服软,只要是她劝我的都当作耳边风,弄到后来她也没了耐心,开始冲我大吼大叫,这才搞得我俩的关系跟水火似的。分开以后,虽然清静了好多,但那种没人管的日子想想也并没比以前强多少。尤其是最近碰到这么多烂事儿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着,我是真的想坐下喘口气儿了。
陆小慧听我半晌没说话,急切地问道:你咋啦?怎么不说话了?
我回过神来,说道:我知道了。
陆小慧说道:我刚才说的你都听进去了吗?
我说:都说了,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儿没?没事儿我要睡了昂。赡养费我这两天就给你转过去。
陆小慧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那个样儿,就不能改改?
我突然觉得特别疲倦,用力眨了一下有些发涩的眼睛,说道:我没事儿,你自己多保重。跟老外在一块儿的时候留点心眼儿,那帮孙子都是没进化好的牲口,当心传染艾滋。
陆小慧瞬间又恢复了我习惯的声音,说道:用不着你操那没用的心,管好你自己比啥都强!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发了一会儿呆,把手机扔到床头,拿起左轮儿和子弹出了卧室。
听人劝吃饱饭。陆小慧说的有些道理,这阵子我确实状态不太好,不管这枪到底是咋回事儿,还是先收起来吧。
下楼经过客厅时,我看到扔在沙发上的贝纳利霰弹枪,禁不住坐到沙发上,把左轮儿放到茶几上,抄起霰弹枪把玩起来。这枪确实不错,是我玩儿过的半自动喷子里最轻便的,而且后座特小,估计就算是女人都能顶得住。白天连续打了两百多枪,直到打完最后一个飞碟,肩膀基本没啥不适。我一边摆弄着枪一边回味着白天打碟时的感觉,不自觉地又端起枪瞄了起来,接着一个转身模仿着跟踪射击飞碟的动作,手指扣到了扳机上。
突然一声轰响,枪口冒出一股青烟,枪打响了!
我立马傻眼了,枪里居然还有子弹,而且还上着膛没关保险。“呆若木鸡”说的就是我当时的状态,我做梦都没想到从靶场回家之前我竟然没有按照正常的程序检查枪里是否还有子弹,更要命的是回家以后摆弄枪之前也没做检查。这他妈的是玩枪的大忌啊!枪牌班考试的时候要是犯这种错,甭管其它成绩有多好,一律废掉,您就回家等来年再赶考吧。可我眼睁睁地就是犯了这个错。
没等我想明白为啥会犯这种最低级的也是最要命的错,一阵“哗哗”的流水声伴随着耳鸣把我拉回到现实来。我循声看过去,对面墙上出现一个大洞,一股人工瀑布正飞流直下三千尺,墙里的水管被打爆了!这就叫人倒霉放屁都能砸着脚后跟,不过这回儿我倒是按照规程来了,放下枪去抗洪抢险之前,我拉动枪栓,连续从枪里退出了另外两发子弹。我也顾不上再去惊讶了,直接蹦到墙上的水帘洞跟前儿,简单观察了一下,迅速做出判断,一路蹿到地下室,找到水闸关上了总开关。
等我回到客厅时,瀑布的水流逐渐变小直到消失,只是从洞里还断断续续地传出一阵“滴答”声。但是客厅的地毯已经完全被泡湿了,用力踏上一脚都能听到“噗嗤”声,再多一点水就能在上面养鱼了。一直折腾到天亮,我用光了家里所有的纸毛巾和厕纸也只是吸掉很少一部分积水,这下惨了!
关键时刻,我想到了唐凯,一个电话把他从被窝里揪到我家。
唐凯经常义务帮买房子的客户干些修修补补的杂活儿,算得上这方面的专家,他手头的各种专业工具比homedepot都全,有些时候还经常把那些不是那么称职的专业技工教训地一愣一愣的,所以我第一时间请他来江湖救急。
唐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简单看了一遍房子受损的情况,叹了口气,说道:这地毯要换了,墙要拆了。
我瞪大眼睛问道:为啥要拆墙?
唐凯指着那个洞,说道:里面的水管断了,要重新接好,漏在墙里的水要清理干净,不然会长霉菌的!
我心有不甘地说道:那这可就麻烦了!
唐凯瞥了我一眼,说道:要不你说咋整?
我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人家是专家,咱只有听声的份儿,
唐凯安慰我道:没事儿,这点儿活我就能干了,你给我打个下手就行。
唐凯很快从家里拿来各种工具,我在他的指挥下用电锯以墙上的洞口为起点上下左右各锯了一道大口子。唐凯抓住一块墙板用力一掰给卸了下来,一个足球大小的球状物从墙里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