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站在我跟前儿的女人竟然是莫菉苹。确切地说,是换了一身打扮的莫菉苹,和之前她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腿上一条满是破洞的牛仔裤,也不知道是刚才被我扯碎的还是丫自己剪破的。上半身儿衣服更邪乎,一件又肥又长的白T恤外面套着一件内衣,就是那种到了豆腐渣年龄的老娘们儿专门用来把腰腹部的肥肉堆到胸口冒充事业线的塑身内衣,像她这个年纪的年轻女孩儿压根儿就用不着的玩意儿。再看她的头发,除了变成短发以外,还挑染成紫色,在汽车灯光的照射下闪烁出一种诡异的光泽。但是甭管丫怎么换装,那自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眉眼和气质是变不了的。更何况她在头一回见面儿时就给我留下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的印象,就算是烧成灰老子都能闻出她的味儿来。说到这味儿,我立马想起了刚刚把她按倒的时候在她身上闻到的那股特殊的香味儿,那不就是当初在莫菉苹的车里闻到的味儿吗?再就是这车,一模一样的白色宝马X5。对了,还有她挂在后视镜上的那串白金手链儿,就是莫菉苹手上戴的那串。所有的证据归拢到一块儿,我像确认我是我妈生的那么肯定,丫就是莫菉苹。
差那么一点儿,我就要跪下给上天来个五体投地了。老天爷啊!您终于睡醒了一回!又把这娘们儿送到我手上了!赶明儿我一定给您整个牌位,初一、十五,一炷香都不带落的。
大概是我心里的波澜起伏都荡漾到了脸上,莫菉苹看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她盯着我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我心里话儿说:还跟我装是吧?小样儿的!行,饺子都已经捂到锅里了,不差揭盖儿那点儿工夫了。你想玩儿,老子就陪你好好玩玩儿。
我赶紧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您别上火,这算我全责,我赔。
她不满地说道:什么叫算你全责,本来就是的嘛!
我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本来就是。您看咱们是公了还是私了?
她说道:我不管你怎么了,只要给我修好了就成。
我说:我估摸着您这车要是重新喷一遍漆的话,没有个大几千的下不来。我最近刚刚买了套房子还被人坑了一把……
说到这儿,我特意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行,还真沉得住气儿。
我接着说道:我正找坑我的那人呢……
丫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儿。
看来是个老江湖,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保不齐在我之前没少祸害过别人。今天就让你丫的职业生涯在我这儿画上个句号!
想到这儿,我说:我手头儿有点儿紧,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那么多现金来,要不咱们还是走保险吧?
她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无所谓,随你。
我说:那好,麻烦您把驾照给我一下,还有保险和注册证。
她指了指宝马,说道:都在车上,我拿给你。
我“嗯”了一声,紧紧跟在她身后。已经到嘴边儿的鸭子,我可得盯死了,不能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她绕到宝马的副驾驶座门旁,打开车门,拿起放在车座上的包。这时,她的一个动作终于露出了马脚。她在开包取驾照的时候,先是偷偷掏出了一个小玩意儿塞进了牛仔裤的前兜,然后才找出了驾照和其它文件。只是她刻意用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并没有看清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装着啥都不知道的样子,接过她递来的驾照和文件,仔细一瞅。驾照上的大头照和她之前留给我的名片上的大头照一模一样,我心里更有谱儿了。
不过,驾照上的名字却并不是莫菉苹的拼音,而是“MO,Fei”。这没啥好奇怪的,骗子用假名儿很正常,这驾照上的名字都可能是假的。
我故意读岔了音儿:莫……匪?
她纠正道:莫菲,人间四月芳菲尽……
我马上接话道:山寺桃花始盛开。
她说道:呦!看不出来你还会唐诗呢?
我听出这娘们儿的话里有话,笑着说道:您这是几个意思啊?啥叫看不出来?我怎么就不能会唐诗呢?
她撇了撇嘴,说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可没说别的,是你想多了。
这伶牙俐齿的,丫不当骗子还真就浪费材料儿了。
我懒得和她掰扯,正要继续看驾照上的地址,她却一把拿回了驾照,说道:看够了吧?把你的给我!
我看这火候也差不多了,甭跟丫浪费时间了,直接说道:您这驾照上的名字是不是印错了?
她瞪大眼睛问道:什么印错了?
我说:您的名字不是应该叫莫菉苹吗?一看您就是打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取的名儿甭管真假的不是楚辞就是唐诗,透着那么股文艺味儿。要说这名儿和您还真般配,都挺美的。您这人也聪明,从此以后‘胸大无脑’这词儿算是被您彻底从康熙字典里抹掉了。可惜啊,您说您这么出色的一女子怎么就不能干点儿人事儿呢?偏偏要走下三滥的路子?我还就纳了闷儿了,都说无利不起早,我整宿不睡觉地琢磨也没想明白您这么干能得着啥好处。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也没把您家孩子抱井里,您也不至于往死里坑我不是?难不成是卖主给了您一大笔回扣让您能干出这种生儿子没屁眼儿的缺德事儿来?您受累指点一下我这个连唐诗都不配读的愚钝之人,让我也开开眼界。我好歹也算是交了笔学费,您就当是成全我,让我临死的时候也能闭上眼。您放心,我是个吐口唾沫都是钉的爷们儿,房子不会再退给您那主子,您赚到兜里那仨瓜俩枣我也不会惦记,我认栽。我就想弄明白这事儿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图的是晚上能睡个踏实。您只当是可怜我,成吗?不过有一点儿还要您指点一下,从今往后我是管您叫莫菉苹呢还是莫菲?要不您再去翻翻宋词找一名儿出来,您甭担心我文化水平低,大不了我去翻辞海呗。您要是不想费那神,我也可以给您代劳。您看‘莫须有’咋样儿?这仨字儿可是跟着岳武穆他老人家名扬天下的,用您身上您不吃亏。
长这么大,我这是头一回这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都不带打草稿的。还别说,这一通夹枪带棒的阴阳怪气儿真他妈解气,这俩月憋在我胸中的那口闷气瞬间泄了一多半儿,那叫一个爽,估计够这娘们儿喝一壶的。
可当我察言观色地仔细一瞅,准备欣赏我的战果时,却发现人家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我这段单口相声是说给别人听的。不光如此,她还做出一副无辜的纯洁相,很是惊讶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会知道我姐的名字?
敢情儿我这是白费劲了?
我有点儿没耐性跟她玩儿下去了,直截了当地说道:装!你要是觉得有意思就接着装!
她还真就厚着脸皮继续装逼,说道:我装什么了?你有病吧?!我问你呢,你是怎么知道我姐名字的?
看来不给她来点儿手段,丫是打算跟我装到天荒地老了。
我收起了嘻皮笑脸的模样,尽我所能地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厉声说道: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拿你没辙!这事儿今儿个必须得有个了断!你自己挑吧,是坦白从宽呢还是想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
说着话,我撸起了袖子。
这下子终于起了作用,她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倒退了两步说道:你……你别激动……
我冷笑着说道:我没激动,哥们儿现在冷静得很。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也知道我想干什么!
说着,我向她逼近了一步。
她连退几步,后背靠到宝马车身上,说道:你别过来!我喊人啦!
我恶狠狠地说道:喊吧!刚才你不是喊得挺带劲儿的吗?喊来人了吗?告诉你,这前后二里地除了我再没一个喘气儿的,你就算喊破大天儿也没用。今儿你就算是落我手里啦,赶紧的,别瞎耽误工夫!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说:还想跑?跑得过我吗?甭费那劲儿了,我让你先跑半里地都能追上你。
她可怜巴巴地说道:大哥,我真地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姐的。你可能是把我俩给搞混了,我和我姐是双胞胎。
我笑了,说道:太小儿科了吧?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我给你一分钟,再编个高明点儿的。
她连忙说道:真的,我没骗你!我给你看这个……
说着话,她把右手伸进了牛仔裤的前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