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指那片树林,说道:我过去看看。
说着,我伸手去开副驾驶座车门,刚摸到门把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被锁上了,是唐凯按下了中控锁定按钮。
我回头看着唐凯,问道:干嘛?
唐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晚上的,你折腾个啥劲儿啊?趁到天亮还有点儿时间,麻溜回家冲个澡再睡个回笼觉,不香吗?
我说道:少废话!把门儿打开!
唐凯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汽车的安全气囊爆开的速度是多少吗?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扯到安全气囊上了?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让你给我把门打开,我要下车!
唐凯并不理会我,自顾自地说道:每小时两百到三百英里。你知道你的脑袋挨这么一下是啥后果吗?最起码是轻微脑震荡。你知道轻微脑震荡有啥症状吗?头疼,意识模糊。你知道人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会咋样吗?出现幻听幻视……
我终于明白过味儿来了,这小子压根儿就不相信我刚才跟他讲的哭声和笑声。
我恼火地说道:你的意思就是我脑子被撞坏了呗?
唐凯没说话,强忍着笑,盯着我的眼睛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一时无语,想了想,说道:好吧!就算我幻听了。我下去撒泡尿总可以吧?
唐凯还是没说话,一探身从后座上拿起一个空矿泉水瓶,微笑着递给我。
我直接被他给气乐了:你大爷的!
唐凯说道:外面猴冷的,你就在车里解决了呗。都是大老爷们儿,也不用害臊,以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
我一把抢过水瓶扔回后座,没好气地说道:我不尿了,憋着回家解决,这玩意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唐凯一点头:这不就得了,咱赶紧回家!
说着,他就要换挡踩油门。
我一把拦住他:等等!
唐凯叹了口气说道:老大!你又要干啥?
我指着隔离带里的皮卡,说道:我的枪还在车上,我得带走啊,留在这儿万一被人偷了可就麻烦大了!
唐凯瞅着皮卡,想了想,说道:也是哈!那我帮你。
说完,唐凯给皮卡熄了火,我俩一起下车。
我在跟着安吉拉走之前已经把“鬼见愁”和另外一枝雷明顿700猎枪都藏到了皮卡的后座下面,可并没有退出“鬼见愁”里的子弹,只是上了保险。按理说这有点儿不合规矩,但我当时还是特意把子弹留在了枪里,说不出来为啥,就是想这么干,没子弹的枪就失去它存在的意义了,对吧?至于规矩,那是人定的,尤其是旁人定的规矩跟我有毛关系?我有我自己的规矩。
唐凯跟着我走进隔离带,半路上他滑了一跤,不是被我拉住,他也会像我之前那样直接就滚进隔离带了。
站稳脚跟后,唐凯踢了一脚地面,看着我说道:黑冰。
我没说话,他继续说道:这就是为啥你的车会失控。
有过刚才的经验,我大概知道他想说啥了,我说:我也觉得应该是这个原因。
唐凯有些惊讶地问道:是吗?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说:你觉得呢?
唐凯笑了笑,不再说话。
我俩翻过钢缆,来到皮卡旁。我从后座下抽出装在枪包里的雷明顿700扔给唐凯,然后拿起“鬼见愁”,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打开保险,把枪扛在肩头,又翻过钢缆,快步向唐凯的车走去。
唐凯注意到我检查子弹的动作,马上意识到我要干啥了,他抱着雷明顿手忙脚乱地翻过钢缆,紧跑两步追到我身后,喘着粗气喊道:哥,哥!你别冲动……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唐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我兄弟吗?
唐凯说道:这还用问吗?
我说:那就别废话了!做兄弟这么长时间了,你应该知道我是啥人吧?
唐凯迟疑地说道:我……知道啊!
我说:我就是想整明白,今晚我听到的鬼哭狼嚎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甭管那是人是鬼,我得给我自己找个说法,要不然我这下半辈子睡不踏实!
唐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不拦你了,你爱咋地就咋地吧。
说完,唐凯打开枪包,取出了雷明顿。
我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干嘛?
唐凯说道:废话!我还能干嘛?陪你一块儿去啊!
我说:不用,你呆车里吧。
唐凯瞪大眼睛,怒道:瞧不起我是吧?还当我是兄弟吗?
我先是一愣,接着笑了,我算是没白交这个朋友。
唐凯慢条斯理地取下弹匣,从绑在枪托上的子弹包里摘下三发子弹装进弹匣,把弹匣塞进裤兜,再把雷明顿背到肩上。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催促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磨叽?咱这不是去打猎,怎么这么麻烦?直接装弹匣上膛得了!你是不是还要让我给你找个避孕套套枪口上啊?
唐凯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对啊,把套套给忘了,不是杜蕾斯的我不要哈,而且要超薄的那款。
我笑骂了一句“去你大爷的!”,转身就走。
唐凯跟在我身后絮叨着: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我俩踩着草地上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树林。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我从外面看到的只是一排像屏障一样的树而已,过了这排树就是好大一片空地,地面上稀稀疏疏地散布着大小不一的各种石块。我借着雪地的反光看过去,石块上刻着人名和年月日,那居然是墓碑。
唐凯也看出来了,他咽了口唾沫,喃喃地说道:这……这是坟地!
随即,他双手合十,冲着那些墓碑不停地点头作揖,嘴里念念有词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打扰诸位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只是过路的,顺道问候一下诸位……
这时,我被唐凯唠叨得头皮也有点发麻,轻轻推了他一把道:闭嘴!人家还睡着呢,你不怕给人吵醒了?
唐凯凑到我跟前儿,低声说道:哥,咱回去吧?这阴阳两界,井水不犯河水,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我瞪了他一眼,也低声说道:来都来了,你已经犯着人家的清静了,现在回去也晚了。
唐凯说道:你不就是想整明白那哭声和笑声是咋回事儿吗?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我说:你刚才不是还说我疑神疑鬼吗?你自己怎么反倒来劲了?
唐凯说道:我啥时候说你了……
正说着,一道白影突然从我俩身旁闪过,停到了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一个墓碑旁。
唐凯被吓得一哆嗦,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端起“鬼见愁”,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雪貂。那雪貂有一尺多长,身体纤细,除了一对眼睛是红色的以外,浑身上下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它扬起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瞪着我俩,我俩也死死地瞪着它,这真应了那句话了:大眼儿瞪小眼儿。
过了五分钟,雪貂一转身钻到墓碑后,不见了踪影。我和唐凯对视了一眼,我示意他摘下背在肩头的枪上弹,他哆嗦着照做了,我俩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墓碑前。
墓碑是用白色大理石雕成的一本翻开的书,却没有碑文,这真奇了怪了。墓碑旁的雪地上留下一串雪貂的爪印,我循着爪印看去,竟看到了一长串人的脚印,那脚印不大,一直向远处延伸到坟地另外一边的一排树林前。
我看着脚印一路跟过去,脚印却在树林里消失了。
我曾经在雪地里追踪过受伤的鹿,鹿的蹄印不大,而且经常会呈跳跃状分布得相当没有规律,我都从来没追丢过,即使在树林里那种坑坑洼洼的地面上也总能找到模糊的痕迹直到最后找到鹿。所以,我对自己的追踪技术相当自信。可这次,那么大的人脚印居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挠破头我也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儿。除非,那原本就不是什么脚印,可如果不是脚印的话,又怎么会那么有规律?我在旁边踩了一脚,和我自己的脚印做了一下对比,除了尺寸略小之外,那形状和我的脚印并没有差别。
正在我盯着地面苦苦思索的时候,不知啥时候已经走到我前面的唐凯冲我喊了一嗓子:哥,你看!
我抬头循声看去,隐约看到树林外有一缕灯光,唐凯正指着灯光的方向冲我招手。我连忙紧走两步来到他身旁,向那灯光望去。那是树林外另一片小一点的空地,空地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幢平房。房子占地面积不大,估计只有一千多呎,正门上方挂着一盏高瓦数射灯,把门前的地面照得雪亮。然而最不可思议的是,那房子所有的窗户都用木板从外面钉死了。
唐凯看着我,迟疑地问道:咱……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