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从家乡传来两个不好的消息,都是有关生病的事。本来生病就是人生最大的不幸,而为了看病竟然如此折腾,更是令人十分遺憾,甚至有些愤慨。下面就是当事人告诉我后略加整理的经过,第一位是我友人的女儿,今年38岁,在告诉我时叙述得甚是有条理,故以她本人的口吻转述如下。
今年四月间的一天早晨,我突然呕吐,以前偶尔肠胃不适呕吐过,所以开始时没当回事,以为呕过1~2次就好了。我以前是护士,所以自己口服了一些止呕吐的药,然而一点也不见效,我爱人说现在各种毛病太多了,还是去医院看看门诊吧。第一次去门诊时那医生简单问了一下,开了张化騐单,全套血生化检查,结果全部正常,就叫我输液,两天后还是不见效,我爱人就说还是请专家看看吧,于是挂了专家号。现在我们这儿也是网上挂号了,好在我在医保局工作,对医院的流程比较熟悉,那专家也有些儿认识,他很认真地给我检查了一遍,又看了上次化騐结果,就说这呕吐突然发生,经过对症处理不见效,会不会神经系统有问题,于是给开了个CT单子。本来是要予约三天后才能做,后来我去找了医院的医务科,医保局常去医院检查,所以与他们很熟,医务科的科长亲自陪我去找了CT室主任,主任说当天就做,并说由他亲自来做。检查结果是“脑膜瘤”,我一听是肿瘤就大吃一惊,主任说“脑膜瘤”大多是良性的,可行手术治疗。我们这个县级市,医院虽然很多,不过每家医院水平都不怎么的,这里的人都相信上海的大医院,于是我就开启了去上海求医之路。
我想去上海就得去上海神经科有名的医院请专家诊治,专家门诊需网上挂号,但总是没挂上,后来就由我熟识的本地医生不知通过什么关系给我加了号,三天后就去上海,专家挂号费收了598元,比起那某院士的1200元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便宜多了,不过那帮我挂号的医生我后来也送了些礼物。专家看了后说要手术,但需要等半年才能安排,我们一听就急了,我爱人悄悄塞上一个信封,专家倒是没收,但坚持不能提前,说是没有床位。这样我只好灰溜溜的回来,幸亏医保局的同事打听到上海一个黄牛可以帮我提前住院,以前也有病人经他解决住院床位的。黄牛开价19000元,整整我三个月的工资,然而保命要紧,我連眉头也没皱一下就付了款。真的钱能通神,也不知这条牛是如何去办的,反正2个星期就让我住进去,三天后手术。我爱人通过同病房的病人指教,想方设法送了一万元红包给主刀医生。手术也蛮顺利,五天后就出院了,医生叫我两个月后去复查。复查时医生说我手术下来有什么“热点区”,要行放射治疗。这位医生很好,还为我推荐了放疗科主任,但这位主任很忙,予约不上,回家后又托人化了些小钱去加了个号,两天后去上海看这位主任的门诊。他给我开了化驗、磁共振、心电图,还有脑部pET,前后化了一周时间才全部检查结束,待这些结果出来后去找那位主任,可主任出国旅游去了,得十天后再回来,只得去找了另一位医生,说了许多好话,又偷偷塞了2000元红包,他收下了,叫我一周后去定位。然后我就回家,到了予定的日子去定了位,叫我再等一个礼拜,这样往返了多次,终于定在7月20号开始放疗。放疗每次做3分钟,都在晚上11点钟左右,做的人说共做30次,我告诉她医生说只要25次,她说具体计划还没定,须做完20次经核磁共振复查后再定。放疗期间我在医院附近租了间民房,每天180元,小是小了点,但有厨房浴室。幸亏我爱人是教师,学校里放暑假,这样每天陪我半夜去做3分钟的放疗,总算把第一个疗程做完,8月23号回家了。放疗还算顺利,就胃口差些,有点反胃,面部有点水肿。放疗每次收费1700元,就3分钟工夫,手术时住院每天床位费280元,幸亏所有医院的费用除了租住民房及送的红包及数十次往返以及住旅馆等外都由医保报销,若全部由自己负担,即使如我们夫妻俩都是事业单位的双职工,只怕也要倾家荡产了。因是本局职工,医保局也很照顾,一路绿灯,费用报销非常顺利,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这次去上海治病,也真让我体会了一下看病难,总算我是在与医院经常打交道的医保局工作,若是一般老百姓那不知更有多么艰难。
第二位是我农村里的亲戚,一辈子务农,除了城里外,从没去过什么地方。老夫妻俩都70多岁了,也没唸过啥书,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这爷儿俩都不是读书的料,没正经唸过几年书,所以在村里的地给镇里收去成了失地农民后,儿子在私人厂子里当保安。两老因儿子不争气就把希望都寄托在孙子身上,想靠书包翻身,对孙子从小就溺爱非常,如今都20好几了,也没个工作,而对两老承租的大棚种蔬菜还很不屑,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懒得要死。两个老人有此两个活宝,看看人家都发家致富,而儿子一家还得他们两老养着,所以心情很是抑郁,持别是老太,终年的劳作加上心情不好,身体本就不好的她步入老年后,身上各种毛病就纷至沓来,特别是老感到喉咙里有一个东西似橄榄核梗着,很是难受,晚上睡着了倒没什么,白天特别是闲下来无事时更是厉害。在村里乡村医生处看了多时也不见好转,就去镇卫生院看了,医生也没说啥。她自以为生东西了,就又去城里医院看,内科医生看后叫她去五官科就诊。五官科医生给她用喉镜检查没发现什么,就对她说没有生啥,可她却不信。去年我回国时来问我,我看了她所有就诊纪录,又问了问她的症状,并且结合她们家的情况及她的心情,就认定她是神经官能症,中医的说法就是“梅核气”。她一听说神经官能症马上不干了,涨红了脸说我怎么讲她是神经病(在她的认知中,神经病就是精神病,也就是疯子),对我甚为不满,我一再解释也没用,她一口咬定自己生癌了,说你们当医生的都瞒她,并说你们这些医生都没本领,要去上海请大本领医生看。我对她老伴说,这种病用不到去上海的,思想上想开些就会好的。此后她们也再不来找我了,说实在我对这一家人的不可理喻也懒得再多说了。我回美国后不久,就从她儿子那儿得知她去上海看病的经过,我略加整理,转述如下。
这老太不相信以往医生的诊断,见人就唠唠叨叨个不仃,总说自己难过死了,一定生癌了,非得要去上海大医院看看。有人就给她出了个主意,说上海华山医院看她这病最拿手,她信以为真,就要去华山医院。某日就与孙子二人坐长途车去了上海,叫了出租直接到了华山医院门诊部,两个人在门诊大厅笃笃转聚聚转,正当此时,有一个中年妇女很热情地走上前来与他们打招呼,当得知他们是专程来上海看病时就说自己是上海人,你们初来上海不懂上海医院的规矩,上海医院的医生也不是个个有本领的,除非请专家,但专家应诊是有时间的,要予先予约,予约得很多天,你们乡下来趟上海也不容易,正巧我认识这家医院的专家专看你这种毛病,他今天恰好在一家协作医院门诊,于是自告奋勇领他们去,祖孙俩一听就信了,对她千恩万谢。那女人带他门出了华山医院就叫了辆出租,三人一起坐下,那女人对司机说了个地名就到了一个小街巷,把两人领进一家门面不大的医院,又热情地为老太挂了号,没化多少时间就有护士来通知进去。走进门诊室,见室内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没有别的病人,那医生非常和气,详细给她检查,还用了一把亮晃晃的说是国外进口的仪器伸到她喉咙里左看右看,最后开了处方。处方上那字老太本身是文盲,孙子识字也很有限,也不知开了些什么药,还是那个领他们来的女人拿了处方与医生点了点头带他们去药房取药,一结帐得5800元,老太抖抖嗦嗦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叠钱交了药费,又对那个女人再次千恩万谢。那女人说莫客气,你们乡下人出门不容易,今天幸亏遇到了她,否则不就白跑一趟了,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还主动把手机号码告诉了孙子,说下次来上海看病可再找她。一老一小庆幸今天遇到了好人,欢天喜地回去了。因那个“专家”说吃了配的药一定会好的,回家后开始倒似乎好了不少,但过不多久,那一大包药尚没吃完又不行了,再打那女人的手机,里面传来“你所拨打的手机巳关机”。还是老头有点儿见识,知道遇到骗子了,就用儿子的手机结结巴巴与我视频了半天,告诉了我整个过程,我说他们遇到医托了。老头求我说还是听听我的意见,我就告诉他带老太去精神病院门诊,老头一听大惊失色,说老太又不发痴,怎么叫她去痴子医院?我一时半会也与他说不明白,就说我给她介绍个专家,于是在微信上与精神科一位老主任联系好了,约了时间让她去看。看了几次估计这位主任做了好多思想工作,不久老头告诉我现在老太喉咙里那个东西没有了,也不再听到老太唠叨了。
类似以上两例有上海大医院专家情结去看病的大有人在,这也难怪,由于优质的医疗资源都集中在大城市,病人想找个好医院好医生乃人之常情,最可笑的在我家乡还有去巫婆处看病的。我真奇怪,时光巳到了21世纪20年代的今天,居然还有人如此迷信鬼神,甚至其中不乏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更有那些贪官污吏很虔诚地去名山古刹求神拜佛保佑,往功德箱内一掷千金(甚至还有几万的),好多庙宇富得流油。君不见,如今那些所谓的高僧方丈那个不是出入名车,住豪宅,养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