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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河山水

(2025-02-26 13:12:28) 下一个

冷河山水  

我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那些高耸的山岭,在想着往日走进山里的时光。

这是云蒙山,位于怀柔与密云之间,属军都山系,山势陡峭而壮美,也是京东北最险峻的山岭。

山峦之美出自险峻,这似乎是普世的感觉,也是我一直的困惑,不知人间为何都如此认可。当年在这片山下打猎的时候,我常常会望着这片高耸的山岭出神,想着未来一天,自己或许能走进山里。

第一次走进这片山野的时候,不是闲游,而是穿越。

没有向导,手中的地图仅仅是个一比二十万的北京市游览图。地图上没有山岭,河流仅仅是标示走向的蓝线。

从注入密云水库的白河之岸,我和哥们儿张霆和谢庆立用了两天时间,寻出几无人知的野径,翻越了云蒙山。

张霆知道我怀旧,近年来他每次走去密云,都会给我发些山水照片。

 

以上图片来自哥们儿张霆。

这次春节回家,妹子知道我喜欢走山,便几次开车与我去往京郊山里。妹子不喜登山,开车转转山转转庙,便算是游山了。

这天妹子问起了进山。

“去密云转转吧,我很久没去过了。”我想着隆冬时节,喜欢出门受冻的人大概不多。

天气半阴,也有些雾霾。去往密云的路上车辆不很多,妹子开得很快。我看着前方,时间和空间都在向后移着。新路,新楼,世界太新了。

当朦胧的山岭出现在视野,我辨认着曾经走过的地方。黑山寺附近的浅山是我曾经打猎的地方,之北高耸的山岭,便是云蒙山。

山依旧,心依旧,但此时对这片山岭深处,却只能回望了。

石塘路站。此列车开往昌平北站。

石城曾是白河谷地的关塞,与明长城相守。自从密云水库截流了白河潮河,石城便成了水库边的村落。

从西直门至东北地区的铁路经昌平过石城。石塘路便是我当年去往这片山水的下车站。

我让妹子开到石塘路村,在车站和水库边走了走。没想到这村子竟有古长城的城堡遗迹。

水库的水位已经增高了数米。北调的南水被级级泵站输送至此,加上2023年夏季的大量降雨,如今的密云水库已是历史最高水位。

石城大关桥。张霆摄

涨水前的大关桥。图片摘自网络,谢!

水位与我无关,但石塘路村已经开始浸水了。村民失去了土地,打渔也被严格管制。一位看护水库的大妈向我抱怨着。

我看着冰封的水库,怀念着当年在水边野营的快乐和炊烟。

石塘路村北曾是白河河谷,此时已经成了辽阔的冰面。一辆农用三轮车在远处冰面上行驶着。在更远的地方,也是这个时节,我曾背着沉重的野营包,塌进了深不可测的冰窟窿。

村边淹没的农地。冬季水位已降。

冰河遇险的事我从没向家里人透露过。这次跟妹子说起,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谈笑,说从冰水里上来,衣服立刻冻成了铁皮,腿都不好打弯了。

野外活动难免遇险。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这种事还是少让家人知道为好。

溯河而上的盘山公路在渐渐升高,白河在山中蜿蜒。河面封冻的白河,已经成了真正的白河。

路上车很少,长长的河谷小村散落。妹子说前方好像有个“高老庄”,但不知现在是否还在。

或许是巧合。这次春节回家,虽无年猪可杀,我却整了两个猪头。话说吃啥补啥。两个猪头下去,想必自己的身形脸盘是有些变化的。

说话间,“高老庄”到了。

我识字不多,但媳妇娘家的村名还是认得的。看到“高老庄”,我乐了,立刻有了回家的感觉。只是身边没带钉耙,不大方便干农活。

“娘子,娘子,俺老猪回来啦”。我高声叫着,下了车。

妹子大笑,估计想着能看到嫂子了。

“高老庄”大门紧闭,毫无动静。村子也冷冷清清,没一个人影。

妹子在房前转悠了一圈,也没听到里面有啥声响。见不到嫂子,妹子自然有些失望。

我看着山谷冰冷的白河,也是心灰意冷。猪头白吃了。

我从西天回来,是探亲的。但从“高老庄”的招牌看,昔日的娘子想必早已与时俱进了。

娘子不知去向,我和妹子只能离开“高老庄”。

白河回转,山路蜿蜒。沿河而建的公路在云蒙山一侧,翻过山后便重新降入白河谷地。再溯河而上,便是汤河口。发源于丰宁坝上的汤河,是汇入白河的重要之流。

公路离开谷地后便一路高去。天空半晴半雾。在接近云层的山上清雪飘落。细细的雪薄撒路面。车辆驶过,松散的雪粒随风聚散

云蒙山山势险峻。或许山如其名,这些半掩在云雾的山岭看似更有味道。只是一路走来,本该自然随意,充满野趣的各个山谷,都被各种人工建筑的景点充斥着。

当自然的山水被涂上人间的扫码支付,还会有多少人能解其风情?

冬日之山无色彩。树木落去了叶,即便山崖上长青的柏树,也是绿色陈旧。蜿蜒在峡谷的白河已经成了冰河。从山路望去,峡谷中白色的河面上有“尘埃”缓动,那是在冰面行走的人。寒冷的冬日,仍旧有人来此游山转水。

我站在路基外的悬崖边,看着深深的峡谷。倾斜的地面覆着薄雪,脚下是松松的碎石,这种情况很容易让人滑坠深渊。我在回忆着那些曾经走过的山崖绝壁,那时的自己,也是知道危险的。

春花夏绿,冰川冷雪,因为多彩,那些未知的山水总是诱惑。而山野的诱惑,往往意味着危险。

山高无人境,烹茶可为家。生活需要安逸。但对一些人,人生是无法用安逸去安稳的。

野营穿越不是属于任何人的爱好。但只有经历过探险和危险的人,才知道自然的味道。

与川西藏地的山脉相比,北方的军都山并不巍峨。但一些山岭的壮美,还是可让走入其中的人去共情的。

妹子喜看风景,但坐看山川,终无法比拟那些用脚步去丈量出的山水。我怀念那些游走山岭的日子,怀念那些快乐和疲惫,那些雨雾和迷茫,那些篝火和沉默。

此时的我坐在车上,看着身边不断飘移的高崖峡谷,仿佛看到自己漂浮在山上的游魂。

路在延伸着,蜿蜒无尽。云蒙山山水依旧,但世界变了,变得让我已然陌生。

如同花果山的猴王之俏,“高老庄”的故事本该是永恒的。但在时代面前,白河之岸的旧时光渐行渐远,风情已冷。

我徘徊在山上,看着冷河山水,在想着旧时光里的故事。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这个天蓬西去东来,飞沙走石,至今依旧是个“猪头三”。时潮护宠,天道罚陈,我又能怪谁呢?。

感谢!

音乐:Vision Interieure, Michel Pe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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