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叶的声音
不经意间,河谷绿了。
近来每次来到鸽溪,风景的绿色都在变浓。院落的橡树和大枫树都在长叶,河谷和山坡的绿意更是浓郁。
这里总是很静。说来奇怪,感觉很静,但院落到处都是鸟儿的叫声。
新绿盈目,天籁围身。我在想,既然花开有声,那草木展叶,便是这些歌了。
乌鸫,鹪鹩,知更鸟都在婉鸣,也总伴着远远近近,林鸽和灰斑鸠的叫声。
在此时节,我是很难有耐心呆在屋里的。我烧好奶茶,便端着茶杯站在露台,默默看着绿色的河谷和院落。
池塘边一对晒太阳的野鸭看到我,马上下到草坪,匆匆向我扭来。
我软软地心喜,转身进屋,舀出一碗狗粮。当我再出门时,野鸭已经跳进露台下的池塘,等着我去喂了。
我向水塘撒进两把狗粮,然后和丝黛拉一起,在露台看着野鸭欢快地吃着。
于人于生灵,生活的快乐,竟是这样简单。
这对野鸭来鸽溪很久了。初来时见人便惊恐而飞,如今却早已习惯了我和丝黛拉的存在。丝黛拉曾喜欢追鸭子,但自从我跟她说,这是咱家的鸭子,以后不要再追了。小家伙便自此与野鸭相安无事。
如今这对野鸭,竟可以在丝黛拉身边几米远的地方安卧。生灵间的信任,是如此简单。
我端着奶茶,带着剩下的狗粮走进花园。这些狗粮是喂鱼的。
我接着把狗粮撒进池塘。
狗粮很硬,鱼儿很多。一时间大大小小的鱼都在水面试探着。慢慢吃吧,你们有的是时间。我总会这样想。
除了丝黛拉不爱吃,狗粮养万物。我喂鸭喂鱼喂鸟喂狐狸喂蝌蚪,全是用狗粮。
睡莲展叶的时节,水中也总有些清丽的花朵。雪花草(Water Violet,Hottonia palustris)和睡菜 (Bog Bean,Menyanthes trifoliata) 花形花色很接近。远望,便几无分辨了。
水草展叶,也是黑水鸡喜欢鸣叫的时节。鸽溪的黑水鸡成双成对,已经开始筑巢了。一天我去采些水芥菜(西洋菜,Watercress),无意间看到隐蔽得很好的水鸡巢。巢里,已经有了两枚蛋。
阳光和温暖下的草坪生长很快。每七到十天左右,便需要修剪了。我犯懒,总是拖到两周才去剪一次。剪下的草屑也从不收集,随其成泥归根。
一天邻居 Jason 看到我在草坪垫土,不知其解。
“I'm doing a bit of top-dressing. The mole tunnels collapsed and part of the lawn became very lumpy. I just cannot get rid the bloody moles.(我把草坪垫垫。鼹鼠洞一塌,草坪就坑坑洼洼的。这帮丫的鼹鼠总是除不净。)”
Barnsley 曾经是煤矿区。跟这里的人聊天,总得带点糙字。
院落外的麦田在生长。如今已经成了巨大舒缓的“草坪”。只是这“草坪”,是不需要修剪的。
长麦时节听雉鸡。田边角落,不时传来野鸡的叫声。
雌雉鸡此时很谨慎,看到的多是雄鸡。由于丝黛拉的存在,野鸡走进花园便感到不大安全,往往叫上几声,听听动静,然后又回到地里。
经历了各种疫病的磨难,河谷野兔的数量如今在增加着。每到晨昏,麦野之边便会出现三三两两,蹦蹦跳跳的野兔。这让农人很不喜欢。
野兔喜欢玫瑰,但不是去欣赏。花园玫瑰的新芽大多被野兔吃掉了。我本想用枪控制一下野兔的数量,但想了一下,便用铁丝网把植株护住,算是饶过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了。
只要彼此不过分,世界本该是共享的。
共享只是在理论,因为很多地域和事,只能人间私有。
比如菜园。
五月入中,在温室育出的甜玉米,以及瓜秧菜苗都需要移栽入园了。
我在菜园整地,一只知更鸟便在脚边跑来跑去,根本不怕我和丝黛拉。
“侬个小瘪鸟,过来干啥?”我嘟囔着。
小鸟歪着头看看我:“阿拉来找虫啊!”
几年前,也曾有一只小小的知更鸟如此可爱。我在想,这只不怕人的知更鸟,或许是它的后代吧。
鸟儿的眼尖,在地上跑来跑去,总会先于我发现土里的蚯蚓或小虫。然后叼着虫,频繁地飞到不远的围栏,看看周围没有危险,便一下消失在小土山浓密的灌草丛中。
这只鸟儿在育雏。
亲鸟喂食很快。很快,这只知更鸟又飞回到我的身边。
我把玉米和菜苗瓜苗栽在地里,浇些水,然后就随它们去了。
几天后再去菜地,我看到几株玉米苗被拔出,已然死掉了。
这是林鸽干的。林鸽看到玉米小苗,便知苗下可能会连着种子,于是连揪带拔毁掉了一串。
林鸽后来没有继续拔苗。我估计是鸟儿发现没啥收获,失望之余便放弃了。
移栽的西蓝花苗和长出的荷兰豆苗,暂时还在正常生长。这些都是林鸽的美味,好在林鸽尚未发现。
每次我到菜园,林鸽就在头顶咕咕叫着。菜园之边是一行浓密的柏树,很多林鸽都在里面筑巢。
或许该把这些正长叶的嫩苗保护一下。我一直在想,却又懒得动手。
土豆苗有毒,傻瓜苗味道不佳,鸟兽从不光顾。即便种在防兔网之外,也是安全的。只是菜园的铁丝网只能防兔,无法阻挡老鼠。种下的荷兰豆被老鼠吃得有些断垄,与之相邻的豌豆则全军覆没了。
老鼠都是夜间出动,我对此只能干瞪眼。
这些天阳光很好。花园所有的叶子都摇曳在温暖。当浓郁的绿茶清香围身时,我知道紫藤开花了。
我站在花下,看着这些会漾出茶香的美丽,听着麻雀的叫声,有些恍惚。我感到仿佛站在北航绿园的花荫下,仰头看着漫天的紫藤花。那时,也是有很多麻雀在鸣叫着。
几年来,为一份回味,我在鸽溪种下了很多种源自乡土的花卉。这紫藤,便是其中之一了。
生叶的时节,也是生花的时刻。我看着这些紫色的花序,在想着自然的安排。一些植物先叶后花,一些先花后叶,于是色彩和绿叶,巧妙地搭配着。
自然的造化,总是精妙。于时于季,千姿百态,花色可掬,万物欢颜。
我知道,尽管草木缄默,叶生无言,其实大地上多数的生命,都是寄托在叶片上的。
其实对于我,对时节的感受,已经不似以往的期盼了。我知道,自然的风情和时节的色彩来去自由,也都不会以我的希望而存在。我做花园,也仅仅是把这些风情和色彩,草草在身边安排一下。
草木有枯荣,人生有升落。人间的风情终是一份迁幻的情感。我想,于人于我,倘若世间有心愿而不至,便暂且寄存在这些花草吧。
感谢!
音乐:Le Silence de Lesprit, Michel Pepe
《山楂树之恋》没看过。国内的野山楂花跟英国的差不多,但果实味道差很远。山楂花还有红色的。我后院大门口有一棵树,花色略带一点粉。
俺的紫藤花的确有点肥嘟嘟的。估计可能跟吃得好又运动少有关。看来俺得让这紫藤,多学学口袋书,也扛二百斤的麻袋走山路去。
原来Mayflower竟然是白色的,野山楂...不知道是不是《山楂树之恋》中一样的花啊..
您园中的紫藤可以用肥硕形容...所有的花木生机勃勃,直面五月的阳光...希望我们也能和花草一样简单,泼辣,欣欣然,见风就长,遇雨则生,向阳而立...
北航绿园西侧,隔着马路就是俱乐部。但现在俱乐部已经不存在,成了家属楼了。
最后几张白花是野山楂花。在英国也叫五月花,Mayflower。
我记起绿园西侧的紫藤架,那里常有人闲坐,对面好像是俱乐部,好久以前的事了。
最后三张照片里白色的花,是什么花?
这些事其实人人可为,花点时间和力气就行了。
我的鸭子没名字。母鸭子看谁厉害就跟谁,年年换公鸭子,所以没必要起啥名字。我倒是希望鸭子怕人,不然一到猎季,很容易小命不保。
前些天母鸭子估计在孵蛋。每天只有短时间飞来,匆匆吃点东西,洗个澡,马上就飞走。
一个多星期后又飞来,天天住在鸽溪。我估计是鸭窝被其它动物发现,一窝蛋被毁掉了。这地方狐狸水貂特多。每年多数的鸭巢都会被毁掉,孵化成功率不到15%。
前些天母鸭子每天消失一段时间,估计是在产第二窝蛋。这几天母鸭很少看到。偶尔来一下,也是匆匆忙忙的,吃完狗粮马上就飞走。我估计是在孵第二窝蛋呢。但愿能成功。
公鸭子自己在鸽溪住了几天,也飞走了。每年的此时,常会看到小群的鸭光棍儿。
另有一只贼兮兮的母鸭也常来鸽溪觅食。这只鸭子颜色略深,从不跟人接近。觅食后匆匆飞走。我估计也在孵蛋呢。
北航的绿园有几个紫藤架。特别是西侧的花架多得阳光,紫藤茂盛,开花时花垂如瀑,令人迷恋!
土豆不值钱,动物看价才动嘴的。不信你放一盘美味薯片试试看。
你的鸭子叫什么名字?我的叫Henry 和Helen:)
能种下带来回味的花草,也是一种幸运。在鸽溪的紫藤花中,可以看见北航的绿园。